到了那天夜晚,小日扛著望遠鏡,帶我們去爬城郊的一座小山。那是一個晴朗的夜晚,山頂的空氣異常清涼,天上沒有月亮,雲層中卻泛著一種透氣的淡藍色,有幾顆不太亮的星星點綴其間。

“這裏就是最佳的觀測點。”小日在空地上支起望遠鏡。

“那顆星星什麽時候出現?”小餘問。

“這我就不能預測了,隻能等。”

小日將鏡頭衝向天空的東南角,一隻啤酒瓶底眼鏡瞄著鏡頭,仔細調試。

“天氣真好,”我說,“早知道帶個帳篷來露營了。”

“我們有可能跟著一個瘋小孩在瞎搞,虧你還這麽輕鬆。”

“來都來了。”我說,“你不也很喜歡露營嗎?以前總去爬山露營。”

“可惜你不喜歡戶外運動,一次都沒跟我去過。”小餘臉上流露出一絲惋惜。

“你是因為這個才跟我分手嗎?”我問。

“不是。”

“那為什麽要分手?”

“我說過了。”

“因為感覺不到和我的聯結了?”我問,“如果這是外星人造成的,你還會跟我分手嗎?”

“都無所謂了吧,我現在和任何人都感覺不到聯結,你不也一樣。無論誰跟誰在一起都無所謂吧。小日,你說是嗎?”

“理論上說,是這樣,”小日還在調望遠鏡,“如果人類的聯結能力繼續弱化,家人也好、戀人也好,在一起都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人類會變成徹底的獨行動物。”

小日說得對,失去聯結能力後,我對分手這件事的感覺其實相當麻木,既不難過也不可惜,隻是理智上有點兒不甘,總想問出個所以然來。或許是因為被分手的是我吧。現在和小餘坐在山坡的草地上,狀態和分手前那一陣子很像,平淡的、空乏的。

“我好像想不起以前和你相互喜歡的時候是什麽樣了。”我說。

“我也是,很遙遠了。”

“有段時間因為可以從早到晚看到你,覺得很幸福,後來就有點膩歪了。但還是喜歡在同事麵前秀秀恩愛,別人羨慕的時候就會覺得幸福。”說這話時,我有一種奇怪的錯位感,好像曾經這麽做的,有這麽多小心思的女孩不是我,而是別人。

“是嗎?我記得早上一起在家吃早餐時的感覺很好,可惜後來你不做早餐了。”

我僵硬地笑了笑,“以前怎麽沒聽你說過,我還以為你不太喜歡我煮的粥呢。”

小日突然喊起來:“來了!”

我望向望遠鏡對著的方向,那裏有一顆比其他星星更暗的星,發著淡綠色的微光。一道不明顯的光束從那顆星星射出來,像一道快消失的飛機雲。

“望遠鏡裏能看清楚形狀。”小日說。我們輪流透過望遠鏡觀看,很難說清它到底是什麽東西,那發出幽幽綠光的物體是菱形的,像紙片一樣單薄,怎麽看都不自然。

我看著那顆星星,心裏的孤立感又增加了一分,覺得自己也快薄成一片了。

小餘顯然很震驚,他半張著嘴,右手甚至抓住了我的手腕。

天亮後,我們往山下走,一路上都沒說話,仿佛心事重重。這份沉重和神秘橫亙在我和小餘之間,我有了一種與他之間很久都沒有過的連接感。

“現在你們相信我說的了吧?”

“是看見了,但它怎麽能影響人類的聯結能力的呢?”我問。

“我估計是通過抑製催產素的產生,降低了人體重催產素的水平。”

“催產素?”

“嗯。催產素是人和人之間對視或交流時產生的,會讓人感到愉悅和幸福,從而加強聯結。”

“那我們要怎麽辦?”

“我的想法是先成立聯盟,然後擴大,提高影響力,增強公眾對這件事的認識。因為外星人最害怕的就是人類的聯結,所以我們要盡快製造足夠強的聯結。”

“好,我加入。”小餘眼神堅定地說道。

“我也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