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油庫
“他們要去哪裏？”耿楓重新掛上檔位，鬆開刹車，車子慢慢的朝前麵滑行，前麵的人似乎都不在意有一輛汽車在身後朝他們開過去，直到前保險杠快要碰到他們的腿才慢吞吞的朝一旁閃開。
“要出城？”史征明翹首看著車前像是去耶路撒冷朝聖的人群，隨即又搖搖頭自我否定：“不像，都沒帶行李，不像是要逃難。”
“不行，我得出去問問，先停車！”
原本就處於龜行中的POLO無聲的停住，後麵的人群朝兩邊分開繞過汽車繼續往前走，就像是流水遇到一塊礁石。
“史隊，戴上這個！”耿楓叫住手已經摸上門把手的史征明，把一個防毒麵具遞給他。史征明朝他點點頭，接過麵具戴在頭上，拉開車門走了出去。
經過正午陽光暴曬的車門摸起來有些燙手，史征明摔上車門四處張望了一下，剛好一個男人走過他身邊，被他一把拉住。
這人身上穿一件絲質的長袖襯衣，腋下和北部已經被汗水浸的整個濕透，臉上除了口罩以外，還來來回回纏了好幾條花花綠綠的絲巾，一摞絲巾都打成一個節，零散的飄在腦後，使他看起來像是南美叢林裏的某種鸚鵡。
“你好，這位……呃……大哥……”史征明從露出有限的臉部看到一條條縱橫交錯皺紋，勉強估算出他的年紀。
這人被史征明一拉，條件反射似得往旁邊一跳，然後不滿的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一下史征明，正想發作，但看到史征明胸前掛滿的零碎，還有膝蓋部位的手槍，便按耐住火氣，不耐煩的說：“幹什麽？”聲音透過重重的絲巾，聽起來像是唱機沒電了，又像是從水底發出來的。
“你們這是去哪啊？”史征明手指著前方問。
“拿糧食啊！”那人像是看白癡一樣看著史征明，見史征明一臉納悶，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這才解釋道：“你沒聽說？國家不給市裏運糧食了，以後都統一拉到南莊兜，咱們隻能自己去拉！”
“哦……”史征明這才記起領導跟他說起過這事，便換過話題：“那幹嘛走路中間啊？這多熱啊，為啥不走樹蔭下麵？”
“嘿，感情你是啥都不知道！紫外線能消毒啊，大太陽底下就沒幽靈權杖了！”
史征明聽完愣了。那人見他再沒問題，便甩甩手自己往前走，但沒走幾步又回過頭來朝史征明一揚下巴說：“喂，我說你這防毒麵具賣不賣啊？”
“啊？”史征明更驚詫了，好一會才說：“這是國家發的，怎麽能賣？”
“嗨，現在誰還管你們啊？我路上都看到好幾撥警察、軍人在賣各種東西了，別說防毒麵具，連槍都有人賣！我就是見的晚了，防毒麵具都已經賣光了。”
“一千！我出一千成不？”那人一邊急著往外掏錢包一邊說：“往常淘寶也就幾十塊的，一千可以了！”
“兩千！兩千總行了吧？”見史征明還是愣著沒反應，那人從錢包裏掏出一遝錢揮舞著舉到史征明鼻子跟前。
史征明一把拍掉他的手，轉身拉車門。
“還不夠？嗨，我這隻有兩千了，要不把錢包也給你？阿瑪尼的，真貨！”直到車子啟動那人還是不死心，隔著玻璃窗大喊。
“不要再繼續往前了，這麽大規模的人群聚集，權杖病毒一定會傳染開的！”電話裏廖凡對史征明厲聲告誡。
史征明也想早點離開這條塞滿人的馬路，但這是一條全封閉的所謂城市快速路，隔著很遠才有一條輔道可以出去，而現在他們隻能被人群裹挾著往前走。
史征明又給上級打了個電話，他的電話可以直接打到領導人的機要秘書那裏，對方確認了剛才史征明得到的消息，但同時告訴他錢潮市範圍內並不隻有城北南莊兜一個物質集散中心，在其他東西南三個方向也各有一個大型的集散地。
“已經出現了自發的分配組織……”當史征明問物質怎麽分配時，對方含糊其辭的回答，同時向史征明嚴厲的指出這與他們的任務並不相關。
“我們需要油料！而軍儲油庫就在南莊兜！”史征明沒好氣的說。
對方禮貌的讓史征明先掛掉電話等一等，一會之後換了個人回複了電話，告訴他們一個地址。
“這是秘密油庫！”雖然隔著電話，但是史征明還是能感受到對方的嚴肅：“秘密的意思是不能外傳，知道嗎？”
耿楓花了很長的時間才一點一點的把車挪到輔道上，輔道上雖然也到處都是迎麵而來的人群，但是臉對著車頭方向畢竟比屁股更能感受到一輛汽車的直接威脅，人群分開的速度加快了，車速也相應的提高，幾分鍾之後，他們終於開出了快速路，到了一座立交橋上麵。
“天哪……”在高高的立交橋上，透過沒有霧霾的蔚藍天空，幾個人看到了讓他們畢生難忘的景象——在城市的最北端快速公路連接的繞城高速裏麵，有一大片平整好的土地，上麵的物資堆積如山，而那些纏著頭的人群正密密麻麻的布滿整塊場地，從高處望下去，就像是叮在一塊臭肉上的一群綠頭蒼蠅，並且遠處還源源不斷的有蒼蠅匯入這塊臭肉。而在這塊臭肉的遠端，繞城高速路外麵，史征明看到了一片鐵絲網，史征明往左右轉了轉腦袋，看到這片鐵絲網一直跟著繞城高速往兩邊延伸……
“我們被徹底封鎖了？”耿楓瞪大了眼睛說。
“就像一隻甕中的鱉……”史征明轉過頭不再看那塊臭肉，他心裏的不安前所未有的強烈起來，很想把這一切都丟掉，不顧一切的趕去醫院接上自己的妻子，然後回家跟父母孩子呆在一起。
秘密油庫在城市的另一頭，在一個工業開發區裏麵，緊挨著兩座化工廠，史征明知道這是因為化工廠高聳的儲存罐可以對儲油設施進行很好的掩護，來自空中的偵察會把它當成是化工廠的一部分。
當他們趕到油庫外麵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跟左右兩邊氣派的化工廠大門比起來，這座軍方的秘密油庫顯得毫不起眼，門臉上也沒有任何的標識標牌，隻有兩扇厚重的鑄鐵大門，此刻緊緊的閉著。
史征明吩咐兩個特警用破門器把門打開。這兩扇門卻不像船廠的會議室的門那麽容易打開，兩個大兵折騰了快半個小時，直到天黑才打開門。
“哇哦”門開了以後，兩位特警不約而同發出一聲讚歎。
耿楓湊過腦袋看了一眼，隨即便欣喜的吹了一聲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