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毒素

“是蓖麻毒素。”法醫陸明遠走出解剖室,摘下口罩對史征明說道:“一種中毒之後數小時甚至幾天才會發作的劇毒毒藥,我在他做後備腰部找到了一個針孔,應該是毒源,大概是在死亡之前幾個小時被紮的。”

史征明暗地裏稍稍鬆了口氣,陸明遠的說法撇清了他的大部分責任,如果是刑訊逼供導致嫌疑人死亡,他的後半輩子可就完了。

“死者生前遭受過電擊的事,我沒往報告上寫。”陸明遠經過史征明身邊,不露聲色的輕輕說道,說畢,便自顧自快步而去。

史征明用力把手裏的煙頭扔到地上,半截香煙在地上跳了幾下,蹦出一溜火星。

“林立人!”史征明大喊,在走廊一端正在跟耿楓湊在一起聊天的林立人立馬小跑著過來。

“那個何偉呢?”史征明問道。

“被他們領事館的人帶走了……”林立人看著史征明發紅的眼仁,有些畏懼的回答:“康寧藥業的高層全不見了,中層都是一問三不知,羅巽寒的那間實驗室,疾控中心的李政他們正在盤查……”

史征明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讓林立人走開,線索到這裏又中斷了,雖然可以讓上層通過外交途徑施壓讓康寧藥業交出何偉等高層,但按錢潮市現在的形勢,時間上可等不起。

“這明擺著就是康寧的人殺人滅口……”廖凡等林立人走開後激動的說道:“一定是他逃跑的時候有人給他注射的毒素!”

史征明擰著眉心思考了一陣子說:“之前……我電他的時候,他說了一段奇怪的話,你聽見了嗎?什麽軟身,失身什麽的。”

“是金剛經裏的一段。”廖凡有些頹然的回答。

“說的是什麽意思?”史征明繼續問道。

“他的意思是說世界上一切的生物,無論是卵生還是胎生或者是腐爛處孳生的,無論是不是有形狀身體,無論是不是有內在思想,與我都是一樣的,我都會去點化他們,讓他們覺悟。”

“腐爛處孳生……有沒有形體……有沒有思想……”史征明自己嘟嘟囔囔的說道:“這就是連病毒都包括進去了?”

“嗯……”廖凡點點頭說:“這便是佛陀所謂的大慈悲,在佛陀的眼中,世間一切的事物,不管是有形還是無形,都是平等的。”

史征明歎了一口氣,又點上一支煙陷入了沉思。兩人沉默了好一會之後,廖凡站起來說道:“大史,你回去睡覺吧,我去實驗室看看李政他們有沒有查出什麽。”

史征明點點頭,拿起身邊的警服往外走,快走到門口了突然又回過頭來說:“羅巽寒臨死之前說這個世界上隻有兩個人懂他,一個是已經死了的汪政毅,那麽另外一個是誰?”

廖凡愣了愣才想起來羅巽寒死之前確實說過這話,他思索了一下說道:“也許是同學什麽的吧?”

“林立人!”史征明朝另一邊的二人大喊:“現在快去查羅巽寒的檔案資料,從他的出生證明開始查起,連他幼兒園得過一朵小紅花都給別給我放過!”

“耿楓,你去走訪一下羅巽寒的家庭,探探他同事、鄰居的口風,看他都跟誰交往比較親密!”

“是!”二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史征明的車像一條黑色的遊魚,在夏日煩悶的夜晚孤獨的滑行。道路兩邊的路燈和樹影,讓光線在他的車內不時的明滅。城市裏原本到處閃爍的霓虹燈,現在也大多數都關閉了,原本被燈光掩蓋的星星,卻露出了久違的身影,和遠處高樓上寥寥的幾盞孤燈連成了一片。雖然沒有明確的宵禁通知,但新一輪大規模的宣傳顯然起了作用,大街上空曠無人,隻剩憧憧樹影。

史征明正盯著這片自己多年沒有關注的星空出神,前方突然出現一片晃動的明黃色閃光,他連忙一腳悶在刹車上,車胎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在閃光前將將停住。史征明搖下車窗,發現是一個穿著黃色反光服,拿著反光棒的武警。

那武警顯然也被史征明的急刹嚇了一跳,愣了半晌才上前沒好氣的說:“沒長眼睛麽?駕照!”

史征明掏出警官證遞了上去,那武警接過去看了看,又把伸頭靠近窗戶往裏瞄了瞄,看看史征明的臉,又看看史征明搭在車座上兩杠一星的警服,有點不好意思的比劃了一個敬禮的姿勢,把警官證遞還給史征明說:“史隊長……那個……”

史征明結果警官證揣兜裏,擺了擺手示意沒關係,接著說:“你們今天剛調進來的?”

“是的,早上接到命令,中午就出發了。”武警笑著回答。

“你們是從哪裏來的?”史征明又問。

“海波市。”武警回答。

海波市離錢潮市就一百多公裏,史征明心想看來是早上領導人的命令得到了快速的執行。

“你們盤查什麽呢?”史征明指指他身上的反光服說道:“總不是查酒駕吧?”

那武警有些尷尬的撓撓頭說:“咳,其實我們也不清楚查什麽,隻說盤查可疑人員,隻要這麽晚還在路上的,不論是開車還是走路,都要問清楚是幹什麽的,還要登記身份資料,當然,像您這樣的警務人員不包含在內。”

“你們辛苦了!”史征明由衷的說道。

到了家門口,史征明剛用鑰匙捅開門,他媽媽陳桂芳就衝了過來:“別動!先把衣服脫下來,我拿去泡醋!”

“怎麽了?”史征明納悶的脫下衣服,疑惑的問道。

“咱們小區也出現病例了!”陳桂芳拿過衣服,又讓史征明脫褲子。

“啊?是誰?”史征明心裏一驚,又順從的脫下褲子,隻剩下一條**走進客廳。

“就是那個老是一個人在下麵跳舞的!”陳桂芳抱著衣服邊往洗手間走邊說:“你快去洗洗,別把病毒帶回家來了。”

史征明心裏一黯,往日裏他是討厭廣場舞的,可在病毒肆虐的日子裏,那位獨自一人起舞的中年婦女,代表了一種不像病毒屈服的態度,但是沒想到竟然被病毒如此輕鬆的擊敗。史征明光著膀子往自己房間走,後麵傳來他老媽的嘮叨:“這樣的日子,不好好在家呆著,一個人在下麵跳什麽舞?真是活該!”

“沒想到他是這麽一個人!”史征明還沒走進房間,就聽見原本聚精會神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老爸史國良一聲怒喝。

史征明瞄了一眼電視,隻見上麵一個中年男子穿著囚衣剃著平頭正在痛哭流涕,屏幕下麵的字幕顯示:“著名導演XXX因嫖娼被行政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