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臨江市道裏分局會議室內。

一群刑警圍著會議室的長桌相對而坐,室內拉著窗簾,隻有眾人身後投著“827案”案情分析的投影屏幕泛著白光。道裏分局副局長林運暉坐在正中間,向眾人做出了重要指示,

“三天前,我市道裏區牡丹江大橋橋下發現一具屍體,且屍體已經呈白骨化,根據我們法醫同誌的鑒定,初步確認死亡時間大約在7個月之前,也就是今年的1月份左右,死因為他殺。大家應該很清楚,市裏已經很多年沒有發生這樣的惡性案件,無論是上級領導,還是市民群眾都對這起案件的偵破進度高度關注,所以我在這裏正式宣布,從現在開始,我們道裏刑偵大隊聯合案發地點所在轄區的七道河派出所,成立針對“827”案的專案組,由我擔任組長,正式大力開展偵查!”

在座的所有人都無一例外地神色凝重,破案的壓力近在眼前,他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陳九霄,你來介紹一下案情目前的進展。”林運暉指了指右手邊正襟危坐的陳九霄,又對著大家清了清嗓子,“哦對了,也跟大家說一下,陳九霄同誌原來是咱們分局刑警大隊的幹警,同時一年前因為警力下沉被借調到了七道河派出所,所以目前來看,他可能是我們之中對案發地點附近最熟悉的人,所以,來說說吧。”

林運暉作為局長,很給麵子地沒有提及陳九霄為什麽被下放到派出所的原因,因而話音剛落,眾人的眼神紛紛落在陳九霄身上,陳九霄重新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分局,頓覺激動不已,“騰”地一下站起身,朝林運暉和在座的同事敬了個極為標準的禮,並配上一聲響亮的“是”,三步並作兩步走向投影大屏幕前。

“剛才林局已經說了,屍體發現於三天前,因為剛剛經曆了一個夏天可能會加速屍體的腐爛和白骨化,所以死亡時間推測在今年的1月份。而牡丹江大橋因年久失修,在一年前被判定為危橋,從去年年中開始就已經開始陸續禁止車輛通行,因為附近比較荒涼,隻有一個廢棄的水泥廠,所以也很少有行人通過,猜測凶手對這一片比較熟悉,也知道這裏基本沒什麽人。”

“能確認是拋屍地還是殺人地嗎?”林運暉問道。

“案發時間太久遠了,現場沒有檢測到什麽其他可疑痕跡,就算是曾經有過也早就被雨水衝刷幹淨了,所以很難判斷是在別處殺人後選擇在這裏拋屍,還是在這裏直接完成了殺人埋屍。”陳九霄答道。

“至於屍體的情況,屍體總共有兩處傷口,一處是後腦勺顱骨輕度骨折,並非致命傷;而另一處則是肋骨明顯的利器痕跡,法醫同誌那邊初步判定死亡原因應該是銳器作用導致的機械性損傷死亡。”

“法醫那邊檢測出屍源了嗎?”林運暉繼續問。

“還沒有,因為屍體已經部分白骨化,所以DNA檢測可能會有些費時,法醫同事已經在連夜......”

陳九霄的話還沒說完,會議室的門就被當當敲了兩下,沒等應聲,外麵的人就急匆匆走了進來,是負責這起案子的法醫秦桐。

“林局,827案的屍源身份剛剛確認了,死者名叫顧長山,五十三歲,是綏河人,兩年前來到臨江,還辦理了臨時居住證。”秦桐一邊說,一邊將手裏的資料分發給在座的警察。

“而且。”秦桐欲言又止。

“而且什麽?”陳九霄皺眉道。

“而且顧長山的妻子曾在七個月前來報案,說顧長山失蹤了。”

春蘆飯店包廂。

東信報社首席記者秦玏和刑訴律師宋兆林在榻榻米上相對而坐,不斷沸騰的茶水漾出滾燙的熱氣,繚繞的霧氣如同在兩人之間升起一道屏障。

“本來應該帶著那雪原的兩口子一起報社找你的,結果中間有個案子耽誤了,就隻能讓他們先去找你了,鄉下人沒什麽規矩,沒冒犯到你吧?”宋兆林今年四十左右,長相卻要比實際年齡更加老成,不似對麵的秦玏風度翩翩,他的眼尾已經開始浮現紋路,隨著此時似笑非笑的揶揄表情炸開了花,配上頭頂如同冬日草坪般稀疏的毛發,看起來格外滑稽。

“沒什麽,做了這麽多年記者,形形色色的人見多了。”秦玏莞爾一笑,不疾不徐地拿起眼前的茶盅抿了一口,“我倒是想先聽聽,老宋你是怎麽認識的他們?”

“我年初的時候不是接下一個案子嗎?當事人被關在雪原的看守所,我就是在那個分局的門口看見了他們倆,說是要找多年前離家出走的女兒。”宋兆林說,“其實這樣的事情我見多了,再說了,這事兒也不是我一個律師該管的,當時也就是覺得他們可憐,但也沒怎麽當回事。可也是趕巧,有一次那個當事人的家屬在警局門口情緒崩潰,跟我起了衝突,甚至開始跟我動了手。

“我當時都懵了,根本沒想起來躲,可那個唐繼軍想都沒想,就替我擋了一頓拳頭,”宋兆林摸了摸自己有些光禿的腦殼,眼神不免感慨,“那是我第一次正眼看這個老實巴交的男人,他也不過是個曆經滄桑的可憐父親,當時我就想到了你,如果你能發一篇稿子,是不是能讓他找女兒的這條路,順利一些?”

秦玏聳了聳肩,沒有說話。

“更何況,我在聽完唐繼軍和吳鳳霞講述完十五年前的事情以後,更覺得疑點重重,”宋兆林雙手交叉,身體微微前傾,低聲說道,“真相到底是什麽?唐星到底是被強奸的還是自願的?如果是真的被強奸,為什麽要去找曲光林父親要那麽多錢?曲光林為什麽要逃跑,他現在在哪裏?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唐星現在在哪裏?她為什麽要拿走家裏的錢,改名換姓,就這樣消失了十五年?”

秦玏沉默地聽著宋兆林的話,低頭摩挲著茶杯表麵粗糲的磨砂,像是在思考。

“我相信我們是一樣的人,不為別的,隻是很簡單,想知道真相,對嗎?”宋兆林趁熱打鐵道,“你可以去走訪調查搜集素材,相信我,這個稿子發出去後的反響和水花,絕對會讓你秦大記者的知名度再上一個台階。”

“這頓我請了,期待你的報道。”宋兆林有些笨拙地從榻榻米上爬起,拍了拍秦玏的肩膀,然後離開了飯店包廂。

秦玏坐在原處,沉默地思索著什麽。

過了一會兒,他拿起手機,撥出一個電話,待那頭接通後,他開口道,

“我的報道可能需要你們夫婦的幫忙,你們需要幫我找到唐星之前的班主任和同學,”秦玏冷靜地說,“我需要全方位去了解,唐星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