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師父那日,天光大好,晴空萬裏。當我手執木劍步履艱難地踏進這傳說中住著神仙的山穀時,一襲黑裙的她側躺在大塊光滑的青石上,手上卻拿著一把金色剪刀,對著如雲鋪灑的長發比劃著。我張了張嘴,“唉”了一聲。她循聲看過來,清麗的臉上是淺淡的笑,那雙眼,有我所見過的人裏最讓人心神歸一的柔靜。我被她看得窘迫,提高嗓音喊:“我是來拜訪金塢姑娘的。”她依舊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好半天,慢悠悠地:“你是誰?”又頓了良久,“拜訪我做什麽?”一字一句都是悠悠的語調,不急不緩地令人著急。我按住手臂上汩汩流血的傷口,幾步跑過去,腳下是不知名的花朵,花香衝散了血腥味,好像傷口也不那麽疼了。“我是來學藝的,有高人告訴我,天下之大,對奇門遁甲造詣最深的便是姑娘你了。我要來跟你學習奇門遁甲之術,請你定要收我為徒。”說罷,也不顧金塢是否答應,立即下跪磕頭,行了拜師大禮,再抬頭,發現她笑意盈盈地看著我:“哦?是嗎?”我點點頭,滿心期待她的答複。又是良久,才聽見她帶笑的嗓音:“這位高人倒挺了解我的。”金塢對我伸出手來,可見她手背上累累傷痕,但手指卻纖細而修長:“你要拜師?”我捏捏拳頭:“是的!如果你不收我,我就在這裏長跪不起。”她輕笑一聲,從青石上翻身坐起,長發散在身後落在石間,如潑墨寫意山水畫。萬千花朵在她身後徐徐開放,山間騰起幽香粉霧,她就坐在花海之中,似仙似妖。“那拜師的禮金帶來了嗎?”

隔了很久我才知道,這漫山花朵叫尋月花,是師父這些年來親手種下的。也是隔了很久我才知道,師父對金銀的癡迷已經入魔,可惜自己名沒取好,讀起來就像金無,所以,她不喜歡別人叫她金塢姑娘,她喜歡別人稱呼她金姑娘。可她從未想過改掉名字,隔了很久我都不曾知曉原因。

我最終還是沒能拿出禮金,隻好立誓跟師父保證,若藝成出師,必下山為她賺取學費,她欣然答應了。她對我說:“阿越,為師不曾收過徒弟,除了知道你得給為師上交禮金外,其餘都模糊的很,你有沒有其他什麽要對為師交代的?”

師父笑意融融地看過來,慵懶的模樣勝過午後太陽,我恭敬看著她:“沒有。我父母都已過世,家境貧寒,所以學點技術聊以賺錢,承蒙師父不嫌棄,徒兒定會用功,不負師父厚望。”

金塢依舊神色不變,隻是目光中有些驚訝:“為師並不是問你的身世和理想,為師隻是想知道,除了禮金,你是不是還應該給我點別的什麽東西?”我略作沉思狀:“就算要別的東西,也得等我學成之後。畢竟徒兒如今一貧如洗,若是有錢,也不用上山來學藝了。”

她點點頭,表示理解,隨即轉身提著酒葫蘆出門了。她並沒有問為何第一次見到我那日,我渾身的血跡傷痕是從何而來,她似乎對我的話沒有半分懷疑。大概,是覺得我於她沒有半分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