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幽涼,夜深人靜。本該集體夢周公的齊王府卻燈火通明,巡夜的侍衛裏三層外三層,大有一隻蚊子都不放進來的氣勢。

正殿內燃起巨大的青銅枝形燈,四角懸吊的燈碗裏火焰灼灼,將房間照得亮如白晝。高台的青木案幾上擺著一隻紫檀盒,案幾前齊王正襟危坐,麵上表情如臨千軍萬馬。七名王府高手圍圈而站,手按佩刀,隻要稍有異動便能即刻拔刀。

“王爺,您別擔心,王府守衛森嚴,別說盜神,就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若他膽敢硬闖,今夜便叫他有去無回!”

話雖這麽安慰,齊王還是難以安心。盜神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這些年凡是他看中的寶貝都無一失手。外界傳他輕功如魅,一夜千裏,神蹤不定,可以從人眼皮子底下盜取寶物,成為朝廷幾年來都頭疼不已的頭號盜犯。

前不久京中開始盛傳盜神看中了齊王府的七竅心,這東西據說和比幹那顆心有些淵源,能令死人複生。齊王雖沒有確認過真假,但寶物畢竟是寶物,一旦和生死扯上關係,那便是千金難求。

齊王幾日前便開始布置,這區區齊王府都快比皇宮還要森嚴了。盜神向來盜亦有道,一盜不成便絕不再來第二次,隻要挨過今晚,那就安全了。

侍衛披著鐵甲從院牆走過,簇簇花影之後,兩道黑影紙片一樣貼著牆體,連呼吸都微不可聞,深深融入夜色之中。

遠處蓮塘響起幾聲蛙鳴,聶驍壓低聲音道:“這洛春風也太不是東西了,為了贏這局賭注,竟然把我們要盜七竅心的消息放出來。”

身旁的聶澶書挑了挑眉,杏子般的雙眼在夜裏似有星海光芒:“這不正好,省得我滿園去找寶貝在哪兒。喏,蓮塘後麵那棟房子看見沒,亮得就差插塊牌子寫上‘寶物在此’了。你在這兒等著我啊,我去去就回。”

“哎哎哎,”聶驍扯住她的衣角,“我也要去。”

她回身揉揉他的頭,笑意盈盈:“乖,今兒晚上這場合你應付不了,等著為娘。”

話音剛落,她幾個縱身躍過花影,輕得像夜裏的一陣風,轉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一隊侍衛又巡視而過,他緊緊地貼著牆麵,將一束風鈴花擋在麵前,嫩聲嫩氣地嘟囔:“娘啊,你可千萬要成功啊,不然兒子就要眼睜睜地看著你被洛春風那個渾蛋娶進門,從此在後爹的虐待下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想著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時間沒過去多久,最亮堂的那棟房子裏突然爆出一聲尖叫,震得鋪在蓮塘裏的月光都碎成點點光芒,耳邊呼嘯而過一陣涼風,伴著輕笑。

“到手,走。”

他抿住笑意,腳尖一點躍過牆垣,在夜色中狂奔起來。就憑齊王府那些侍衛,絕無可能追上他們。

跑了沒幾裏路,前麵的纖細身影突然一個急刹,摟著他落到了枝繁葉茂的老樹上:“不對勁,有人跟著我們。驍驍,脫夜行衣!”

聶驍兩三下脫掉套在外麵的夜行衣,露出裏麵破破爛爛的乞丐裝,又從懷裏掏出一把煤灰抹在臉上,隨即被揪著領口提了起來。

幾息之間,夜色中果然有人追來,逆著月光看過去,來人穿著一身黑衣,墨發高束,腰間配一把長劍,劍柄的藍寶石閃出幽暗的光澤。

聶澶書提溜著聶驍飛身躍到牆垣上,袖間寒光畢現,短刀已架在聶驍的頸間。

黑衣男子身形一頓,也翩然立在牆上,玩味似的看著她。

“還以為盜神光明磊落,原來也會狗急跳牆威脅無辜。”

聶澶書冷笑一聲:“滿嘴屁話,賊還講究什麽光明磊落。今次是我大意了,閣下的輕功還真令我大開眼界。不過你若想抓我,這小乞丐可就沒命了。”

聶驍擠出幾滴眼淚,一副瑟瑟發抖的模樣:“哥哥救我……我怕……”

“你看清楚了!牆高三丈,這孩子摔下去可就沒命了!”

趁著黑衣男子凝神間,聶澶書反手便將聶驍遠遠扔出去,伴著聶驍連綿不絕的尖叫,黑衣男子縱身撲上去將他接住。聶澶書趁機發力抬腿便跑,轉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兒子啊,娘先行一步,你自求多福。

聶驍在心裏腹誹了一千遍這個拋兒棄子的娘親,隨即可憐兮兮地拽住黑衣男子的衣角,揚起一張哭花的小臉:“哥哥,我餓……”

黑衣男子看了看早已跑得沒影的盜神,再看看腳邊眼巴巴地看著他的男孩,頭疼地扶住額頭,歎了口氣,隨即抱起男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