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聽了張致恒的故事，又聽我說準備明天去張致恒家做家訪，男朋友卻說：“你還是真喜歡多管閑事。”

我有些氣：“喂，我怎麽多管閑事了，他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就經常被爸爸毆打，如果換成你，你會怎麽辦？”

男朋友一邊吃東西，一邊說：“這個年紀的孩子本來就調皮搗蛋，被家長教訓也很正常，我小時候也經常被我爸打呢！”

我越聽越氣：“張致恒根本就不是那種調皮搗蛋的孩子，他很安靜，也很內向，他爸爸對他不是教訓，而是家庭暴力，被傷害的不止他自己，還有他媽媽！”

男朋友冷哼一聲：“就算是家庭暴力，也是派出所民警和居委會大媽的事情，你一個語文老師湊什麽熱鬧！”

我回擊道：“這是我的責任！”

男朋友看我一臉嚴肅，就問：“就算是你的責任，你去了他家，見到了他爸媽，打算怎麽說呢，就把他的日記給他們看嗎？況且，你也沒辦法確定日記裏記錄的一定都是真實的。”其實，男朋友說得也有道理，我確實沒有辦法確定日記的真實性。

不過，我也正好可以利用這次家訪的機會一探究竟。

如果確實存在家暴，我就適時發出警告，如果並不存在家暴，我就當做普通的家訪。

次日下午放學後，我和張致恒一起去了他家。

一路上，我試圖和他聊天，他隻是低著頭，機械地回答著我的問題。

張致恒的家在偏僻的東方公寓，我們坐了半個小時的公交車才到。

我們進門的時候，張致恒的媽媽在家，她笑著說：“歡迎你，徐老師。”

她很有氣質，舉手投足之間也很優雅。

我刻意觀察了她的臉和外露手臂，很幹淨，並沒有受傷痕跡。

房子不大，布置得精心又精致。

我坐下，張致恒的媽媽給我倒了一杯果汁，還拿了一些小點心，然後轉頭對張致恒說：“你先去做作業吧，我和徐老師聊一聊。”

張致恒很聽話，直接回房間了。

我簡單說明了此次家訪目的，也說了張致恒轉學過來後的在校表現。

張致恒的媽媽連連點頭：“真讓你費心了。”

我一邊笑著，一邊還在想著如何切入話題，問一下日記的事情。

張致恒的媽媽似乎看出我的心事：“徐老師，你是不是還有什麽別的問題？”

被她這麽一問，我也不再掩飾，直接和她說了張致恒日記記錄的家庭暴力的事情，她聽後，歎息道：“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我一臉疑惑。

她繼續說：“其實，我和小恒爸爸的感情很好，小恒這孩子雖然內向，話不多，但一直都挺聽話的，直至一年前，小恒的語文老師找到我，說他在日記裏寫了小恒爸爸打我的事情，當時我很驚訝，我壓根沒想到他會寫這些，這一切都是他編造的！”

編造的？

我追問：“你沒問他為什麽這麽做嗎？”

她點了點頭：“我問了，他說感覺好玩，就這麽寫了，後來我谘詢了一個兒童心理專家，他解釋說，小恒性格比較內向，或許這是他想要引起家長甚至周圍人注意的一種方式。”

聽了這個解釋，我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這麽回事。

張致恒的媽媽表示感謝：“雖然是誤會，但我還是要謝謝你。”

我擺手道：“沒什麽的，這也是我應該做的。”

看了看時間，我說時間不早了，起身準備離開。

我出門的時候，正好碰到了張致恒的爸爸回來，聽說我來家訪，就要留我吃晚飯，我謊稱說還有事情，便下樓了。

回去的路上，我忽然感覺自己很可笑，竟然被學生擺了一道。

回到家，男朋友已經把晚飯做好了。

他問我家訪情況怎麽樣，我簡單說了一遍。

他也很驚訝：“沒想到這孩子這麽厲害，看來長大可以去當編劇了。”

我無奈地說：“誰說不是呢！”

次日，上課的時候，我刻意看了看張致恒，他還是老樣子，低頭聽著課，當然了，也可能隻是低著頭，什麽都沒有聽。

放了學，我將日記本收了上來，依舊帶回家批閱。

雖然知道張致恒的日記是編造的，但還是忍不住看看他接下來編造的劇情。

我翻開日記本，看到他昨晚的日記：

2014年3月19日，星期三，天氣晴

今天放學後，徐老師來我家做家訪了，媽媽讓我回房間做作業。過了半個小時，徐老師走了，然後爸爸回來了。

媽媽做了我最喜歡的雞絲麵，很香很香，爸爸卻說不好吃，他們又吵了起來，爸爸又打媽媽了，我衝上去想幫媽媽，被爸爸丟進房間，我一直哭，哭了很久，媽媽才開了門，我看到她滿臉是血，嚇壞了。我哭著說，媽媽，我不想要這麽生活下去了，我不想要爸爸了，媽媽摟著我說，再堅持一下，我們就解脫了！

至此，日記便結束了。

我竟有些恍惚，張致恒寫到了昨天家訪的事，這是真實的，如果他要編造日記內容，沒必要記上這些吧。

那一刻，一個奇怪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如果張致恒所寫一切就是真實的，就是他的爸媽在掩飾。

如果真是這樣，日記裏寫到他媽媽說的那句“再堅持一下，我們就解脫了”有什麽特殊含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