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飯剛吃了一半，張嫂便來把佟銘給叫了回去，他本來是不願意走的，可又不想影響其他人的食欲，所以便草草地扒了碗裏的兩口飯，跟著對方回去了，像今天這種情況，幾乎每隔上幾天都要重複上一次，所以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
佟銘剛走，管家便派人把白天她們在店裏看中的那些飾品送了過來。
“晚舟，這些東西都不便宜，一下子買這麽多，不太好吧。”
這些東西既然被送到了佟宅，便自然會有人為它們結賬，佟晚舟拿起那個翡翠手鐲帶在母親的手上，“媽，這些東西你就留在身邊吧，以後我不在你身邊，萬一遇到什麽事，也可以拿來應急。”
蘇曼雲聽後苦澀一笑，輕輕撫摸著女兒那雙略顯粗糙的手，在之前的十幾年裏，自己沒有能力給她好的生活，現在她隻希望女兒能在離開自己以後，可以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下去，“這些年苦了你了，你從小就沒讓媽費過心，放心吧，媽會照顧好自己的。”
午後西街拐角處的一間茶房裏，青磚砌成的牆壁，老舊的留聲機裏歌聲悠揚，空氣中有著濃鬱而獨特的茶香。
謝天澤略顯慵懶地斜靠在靠窗的一角，透過明淨的玻璃窗感受著午後陽光的普照。
門外，佟晚棠從車裏走下來，在抬頭看了一眼廳外的牌子後，直接推門走了進去，環視一圈，便毫不猶豫地朝著角落裏那唯一的客人走去。
“李先生吧，不好意思，我遲到了。”她順手將自己的手包往桌上一丟，動作隨意地坐到了謝天澤的對麵，嘴裏說著道歉，可舉手投足間卻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的誠意。
當然，這就是佟晚棠想要的結果，她根本就很反感這些什麽相親，更何況她還自己母親的眼光一直都保持著懷疑態度，能入自己母親眼裏的，無非就是那些隻懂得揮霍，不懂得進取的紈絝子弟。
“您好小姐，請問需要點什麽？”
佟晚棠順口說著，“和他的一樣。”
“好的，請稍等。”
待服務生離開後，她才真正地抬起頭，第一次打量著這個坐在自己眼前的男子。
陽光透過玻璃射過來，佟晚棠隻覺得有些晃眼，他與自己以往見過的那些男人都不同，可具體又說不出來有哪些差異，或許是他身上那種與眾不同的氣質，又或許是那雙幽暗深邃讓人永遠無法看透的眼睛。
佟晚棠感覺自己似乎有一瞬間的恍惚，但她很快地便讓自己調整到了最佳的狀態，然後看似隨意的整理了一下臉龐的發絲，微笑著的開口，“你好李先生，我是佟晚棠。”
佟晚棠不確定對方是否察覺到了自己態度上的轉變，隻見他緩緩放下自己手中的湯匙，看向她的眼睛，若有所思地重複著，“佟晚棠？”
‘佟晚棠，佟晚舟’這麽相似的兩個名字，直覺告訴他，這應該不是巧合，“你是？佟家的二小姐？”
佟晚棠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這麽問，但還是點了點頭。
謝天澤喝完最後一口，將杯子緩緩放下，輕笑道：“佟小姐，你好像認錯人了。”
這時，服務生走過來，將手上的茶穩穩地放到佟晚棠麵前，謝天澤點頭告別，“味道不錯，慢用”然後優雅地起身在對方錯愕的目光離開。
陳慧從外麵回來，看到女兒對著臥室的鏡子發呆，還以為她在為白天的事生氣，便走上前安慰道：“別氣了，改天媽再給你介紹了更好的。”
佟晚棠回頭，眉頭微蹙，“誰說我生氣了，那個李什麽的，他不來更好，還省得我花心思應付他呢。”
陳慧以為女兒在說氣話，便順口接道：“就是，這種人不見也罷，哼！那個姓李的，不是就仗著家裏有些家產，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明明說好的，竟然無緣無故失約，這根本就是擺明不把佟家放在眼裏。
佟晚棠本來就心情不佳，聽到母親的這種腔調，心中更是不快，“好了，好了，煩死了，你先出去吧，讓我自己安靜一會兒。”
說著，便把陳慧推向門外，重重地鎖上房門，待這裏恢複安靜之後，佟晚棠腦中不自覺地浮出那個男人的身影，嘴角微微一揚，突然發覺今天的一切似乎並沒有那麽糟糕。
對於這一天的到來，對於自己終將麵對的這個人，佟晚舟在心中似乎已經做好了千萬種準備，可事情往往如此，發生的永遠都是在所預料的軌跡之外，讓人感到手足無措。
佟晚舟按照父親的要求，換上端莊淑女的長裙，安靜地坐在大廳等待著那個所謂的‘未婚夫’上門。
陳慧雖然心中不樂意，可表麵功夫還是不能少，一早起來就開始精心打扮一番，佟晚棠一臉的不耐煩，“不就是提個親嗎？有必要這麽勞師動眾的嗎。”說完，不理母親的勸阻，重新用被子把頭蓋了起來。
其實就在昨天，佟晚棠不由自主地又去了那間咖啡廳，在那裏一等就是一天。說實話，在這之前，她沒想過自己竟然可以等這麽久，也沒想到，沒見到那個人，自己竟會是如此的失望。
最終佟晚棠還是被父親強行叫了下來，一臉不悅地挨著陳慧坐了下來，佟銘看了看晚舟，抹去眼中一貫的調侃，滿口稱讚，“晚舟，你今天真漂亮。”佟毅葦聽後，目光也移向自己的女兒，滿臉讚許地點著頭。
可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佟晚舟感覺到母親緊握自己的手變得越來越冰涼，同時，佟毅葦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佟晚棠和陳慧臉上的嘲弄漸漸明顯起來，隻有佟銘疼惜地看著自己。
佟毅葦重重地放下了電話，聲音沉重的仿佛在宣告著死刑，“謝家人說，謝少爺早在幾天前就已經到了北平。”說完，他看了一眼佟晚舟，她依舊如同剛坐下那般安靜，臉上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別等了，都散了吧。”佟老爺冷冰冰地丟下這句話，甩手走出大門，吩咐司機備車離開。
佟銘氣急敗壞地起身，大聲嚷道：“混蛋，那個謝什麽的，別讓我遇到他，到時有他好看的。”
“兒子，別傻了，過了今天，你以為你還會見到人家謝家的大少爺嗎？”耳邊傳來陳慧的一陣輕笑，她轉向佟晚舟，“你說我說的對嗎？謝大少奶奶。”
在這聲嘲笑之中，蘇曼雲昏厥過去，緊接著便是一片慌亂……
大夫走了沒多久，蘇曼雲漸漸恢複了意識，可待她真正清醒過來的時候，窗外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還是沒來嗎？”
聽到身後母親的聲音，佟晚舟身子一頓，手上的動作卻沒停，“媽，醒了，正好趁熱把來喝了。”
蘇曼雲輕歎一口氣，沒有再問下去，在女兒的攙扶下，端過湯藥一飲而盡。
“今天藥房有兩種草藥缺貨，所以現在隻有先喝著，等明天白天我再去一趟。”蘇曼雲應了一聲，便又躺了下去，閉上眼假寐，她知道此刻自己能做的就隻有讓自己的病快點好起來，不要再為女兒製造更多的負擔和壓力。
屬於雨季的陰霾已經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爽朗的萬裏無雲。
佟晚舟跑遍整條街，終於湊足了藥材，匆忙地往回趕，卻不料在拐角處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懷裏藥包落地的同時，隻覺得腳踝處咯吱一響，整隻腳便再也使不上任何力氣了。
就在佟晚舟感覺快要摔倒的那刻，自己的手臂被一個人穩穩地扶住，“小姐沒事吧！”
佟晚舟抬起頭，禮貌地道謝，“沒事，是我走得太急，不好意思。”然後抬著手似乎打算抽回自己的胳膊。
“沒關係。”男人麵上淡淡地回答，可手上的力氣卻沒有絲毫減少，隻是目光瞟了一眼自己那隻受傷的腳，“還能走嗎？我送你。”說完也不等她同意，便直接往前走去。
佟晚舟的腳的確暫時無法行走，也確實需要他人的幫助，便沒有拒絕，一步步地跟著他，到了目的地，佟晚舟一臉的感激，“這位先生，謝謝你送我回來。”
這句話一出口，佟晚舟便發現了不對，她猛然將自己的手臂掙脫出來，一臉疑惑地看向他，“你怎麽知道我家的地址？”
隻見那男人扯了扯嘴角，反問道：“你覺得呢？”
佟銘今天在佟老爺的監視下不得不去工廠學習，誰知一出門就看到晚舟和一個陌生的男子在一起，一隻腳還懸浮在那裏，明顯是受了傷。
“你腳怎麽了？沒事吧？”佟晚舟看到來人，身體自然地放鬆下來，手被佟銘自然地挽起，使她整個人可以半倚對方的肩上，“沒事，就是剛剛取藥的時候不小心扭了一下而已。”
佟銘這才鬆了一口氣，抬頭看向站在自己對麵男人問晚舟，“他是？”
佟晚舟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看著，因為她也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對方沒有回答，眼光隻是掠過佟銘，看向他身後的佟毅葦，然後微微點頭致敬，“伯父你好，我是謝天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