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7：前緣一說
那並不是太清晰的畫麵，朦朦朧朧的隻能看見兩個人影，一名背影頎長的男子，半跪在地上，垂著頭看著躺在地麵上似乎昏睡的女子，盡管沉默，依舊悲傷。
安珞看見躺在地上的女子，是自己，而男子，是葉非凡。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眼裏第一次出現了驚慌，因為這樣一幅出現在咒印中的畫麵，並不存在於她的腦海。
她轉過頭看著畢方，伏魔劍劍尖劃過地麵，拖出一條尖銳的痕跡，然後一步步走近，聲音顫抖的不像樣。
“你知道什麽嗎？我，葉非凡，我們，到底是什麽關係？”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林野滿臉的不可置信，捂著因驚詫微張的嘴，狐小媚瞪著圓溜溜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安珞，而畢方，卻垂下了眼瞼，一臉的淡漠。
她抓住畢方的手腕，幾乎用盡了力氣。
“那到底是什麽？我認識葉非凡，我很久之前就認識他，我不記得了，沒有人能在我身上下咒印，我是珞神，沒有人可以，但是我不記得，那是什麽，那到底是什麽！”
誰都沒有見過這樣的陸安珞，躁動，不安，惶恐，甚至竭斯底裏。
“小珞，小珞，你先冷靜下來，我告訴你，你先冷靜下來好不好。”
畢方反握住她的手順勢將她攬入懷裏，手心輕拍著她的後背以讓她平靜下來，安珞深吸了幾口氣，緊咬著嘴唇，過了好半天才止住了顫抖的身子。
她推開畢方，麵上的表情恢複了平日裏的淡然。
“你說。”
“你們很久之前就認識，久到，你來到這個世界不過半年的時候。”
安珞袖下手指輕顫，盡管已經猜到了什麽，卻依舊無法接受這個答案。來到這個世界不過半年的時候，那是幾百年之前了？久到她已經記不清楚了。
“你們有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後來你和血族一位長老交手的時候受了重傷，盡管將其誅殺，卻也被他傷到失去了那時的記憶，然後我帶著你離開，之後，再也沒見過葉非凡，直到去年。”
“我不信。”
她後退一步，握緊了手指。
“為何我會隻失去和葉非凡相關的記憶，畢方，我要知道真相。”
“我就知道這麽多，這就是真相。”他麵色不變，靜靜看著安珞，“不管你相不相信，這就是我知道的。”
安珞麵上閃過複雜的神色，依舊倔強的搖頭。
“你很早之前就認識葉非凡，為什麽去年和他見麵的時候沒有絲毫異樣，畢方，我知道你不會對我說謊，告訴我你真正知道的。”
林野和狐小媚滿眼的緊張，同樣提著心等著畢方的回答，可他依舊是搖頭。
“這就是全部的真相，因為怕你看出倪端，所以再見後，我隻把他當做剛認識的朋友來看，安珞，我不會騙你，你知道的。”
看著畢方堅定誠懇的眼神，安珞似乎終於相信，她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麽，幾人也不敢出聲驚擾她，就那麽靜靜站在原地，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夕陽西斜，四野垂黑，她淡泊如水的聲音帶著絲漾開的漣漪，在夜風中散開。
“我們，我和葉非凡，相愛過，是嗎？”
畢方沒有遲疑，因為他知道所有的人已經猜出了這個事實。
“是。”
安珞沒有再說話，沉默著收起伏魔劍，然後走進了屋，曉笛叫她的聲音她似乎也沒聽見，她緩步上了樓梯，然後將自己關進了臥室。
林野仰著頭看著上方，麵上閃過一抹無奈的苦笑。
“我一直覺得我姐姐認識葉非凡比安珞早，卻不想，原來他們之間早就有了牽絆。”
安珞在臥室內呆了足足三天，就連畢方也毫無辦法，直到第三天後，因邵誼一通電話趕過來的葉非凡，敲響了房間的門。
“安珞，是我。”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仿佛“安珞”兩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便是全世界最好聽的一個詞，屋內遲遲沒有動靜，他絲毫沒有焦急，嘴角掛著溫和的笑，安靜的站在門外，好像就這麽一直站著也沒有關係。
幾分鍾後，房門終於被打開，安珞麵色有些蒼白，眉眼間帶了絲憔悴，她上挑著眼角看著門外的葉非凡，如尋常一樣淡淡的模樣。
“怎麽休息的不好嗎？臉色很不好看。”
他自然的牽起安珞的手，自然的走進屋，安珞卻並沒有像以前一樣甩開他，而是就由他牽著，然後響起有些沙啞的低沉嗓音。
“你以前也是這樣牽我的手嗎？”
安珞感覺他的手指有微微的僵硬，然後片刻恢複正常。葉非凡轉過身來，笑著眯起了眼。
“不是，以前我們是十指相扣。”
“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要瞞著我？”
她的聲音又開始激動起來，這幾天來好不容易平穩下去的情緒一瞬間再次爆發，葉非凡並不急著回答，他手指一點點移動，很認真的將自己的手指與安珞的手指交纏在一起，成十指相扣的模樣，然後他抬起手來，將兩隻緊握的手舉在了他們之間。
“就像這樣，很安穩，很親密。”
安珞手指僵硬，卻沒有一點力氣掙脫開來，就那麽仍由他握著，聲音顫抖。
“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依舊是笑著的模樣，並沒有回答，而是答非所問。
“安珞，現在在你心裏，對我還有愛嗎？”
她一愣，如小女子一般咬了咬嘴唇，然後搖頭。葉非凡麵色不變，繼續道：“不說愛，這太沉重了，喜歡呢，僅僅是喜歡，你現在有喜歡我，哪怕是一點點嗎？”
安珞依舊是咬著唇，看著那雙星子般明亮漆黑的眼睛。
“沒有。”
他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了然一笑。
“現在的安珞，連對我的一點點喜歡都沒有，我就是告訴你我們曾經相愛，又有什麽用呢？”
“這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他笑著打斷她的話，“不管你是否知道曾經，你對我的態度對我的情感不會變，若非要說有什麽不同，僅僅是多一些無關緊要的內疚和好奇罷了，而那些東西，我不需要。”
他對她的了解已經如此之深，對啊，他說的沒錯，就算自己知道眼前這個口口聲聲說著愛著自己的男子曾經竟然是自己的愛人，她的心裏依舊隻有歉意和愧疚而已，或許她會想，他們曾經到底是怎樣相愛了呢，他們又是如何分開的呢，可這僅僅是對失去的記憶的好奇和探究而已，這裏麵，沒有葉非凡想要的愛。
“既然如此，為什麽你還要出現在我麵前？明知道我已經不記得你，為什麽還要一如既往的愛我？”
“因為我很想你，想見到你，想和你在一起，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你，見到你，像以前一樣愛著你。”
他的回答毫不遲疑，像流暢的流水一樣輕緩自然而出，溫和的漫過安珞的心尖，滿是觸動的溫暖。
他將她攬進懷裏緊緊抱住，溫熱的氣噴灑在她耳邊。
“我可以接受你不愛我，卻不能接受不再愛著你，那是我的習慣，伴著我走過幾百年的習慣，和骨肉血液相連，無法分開。”
房間內的男女靜靜相擁，仿佛時間就在這一刻停止，不知道過了多久，安珞終於恢複了力氣，推開了他。
她的眼睛有些紅，因為幹澀而眯起了眼。
“不想讓我找回曾經的記憶嗎？既然那麽愛我，不想我同樣愛著你嗎？”
“不想。”他搖搖頭，語氣堅定，“你知道的安珞，我不會做傷害你的事。”
安珞想起林野說過的話，她說葉非凡曾經說過，若是想得到愛要以傷害對方為代價，那麽他情願永遠得不到。所以，他情願自己不愛他。
安珞從來沒有想過，自以為的葉非凡說在嘴上的對自己的愛，原來如此沉重。
“我失去記憶，失去對你的感情，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她理智的大腦已經將這些事串聯起來，幾乎是帶著哭音問出了這句話，葉非凡也是沒有想過一向堅強淡然的安珞竟然會在自己麵前哭出聲來，足足愣了幾分鍾，麵上閃過一抹心疼，才緩緩開口。
“不是，你的失憶是意外，族中長老找上你的時候我並不在，否則，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
“可是之後你去哪裏了？葉非凡，你去哪裏了？”
她的指甲嵌進他的手臂，滲出絲絲血珠，他卻沉默下來，任由安珞開口，“葉非凡，你有沒有想過，以前我會愛上你，現在同樣能，你呆在我身邊，犧牲一切隻為了我，我憑什麽不會在今後的時間愛上你？”
“可是你現在還沒有。”他終於開口，“以後不會有機會了。”
安珞看著他麵色漸漸釋然，像是一瞬間綻放盡所有的光華。
“安珞，我要離開了，真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