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欺騙藝術
野馬最後一躍，帶著步禮之兩人沒入綠色海洋中。
茂盛的草地嚴重阻礙了野馬的前進速度，它本就生活在草地十分稀疏的地方，在白石草原的南部。
隻是最近氣候炎熱，南部缺水，馬群才不得不向北遷徙。它們如往年一樣，想要艱難的穿過草原，抵達北部，那裏有更適宜夏天的河流和寬曠的平原。
草原，隻是它們臨時的休憩之處。
遠處一聲嘶叫，讓身下的野馬突然豎耳聆聽，緊接著前蹄高高抬起將兩人掀下身，靈活的幾次斜跳，就消失在茫茫綠海之中。
“那是它同類的叫聲，應該是有找到安全之處的馬兒了。”
荔枝揉著被摔得有點疼的屁股，看向野馬消失的位置。
“這個也是病灶的化身？”
步禮之從荔枝那裏學到了新的詞匯，一邊聊天，一邊拉上荔枝繼續逃命。
剛剛黑障那一擊，起碼卷入五六隻怪物，希望它們多撐一會兒！
“是啊！”
荔枝點頭，跟上步禮之的行動。
“所謂的‘病灶’，指的就是沒有理智和智慧的、無法對裏世界發展提供正麵反饋的存在。所以一些怪物看起來人畜無害，甚至還很可愛，實際上都是占用了裏世界資源出現的毒瘤。隻要消滅它們，其中的能量就會回饋到世界本身，這就是玩家最主要的貢獻。
當然啦，並非所有妖獸都是‘病灶’，有一部分雖然沒什麽智慧，但依靠天性做出來的行為會避免自身的存在浪費過多資源，或者能夠提供比自身占用資源更多的貢獻。
而當一些種族發展出智慧，意識到這個世界本質時，開始主動為這個世界做一些事情，那麽他們就會被世界接納，成為npc……”
“嗬，還有心情上課呢，你們倆？”
一顆能夠徹底遮住太陽的頭顱從後方挺起，讓話語滔滔不絕的荔枝下意識閉上了嘴。
從黑障手底下逃脫是件要命的事，既不能出手反擊，也不能用能力抵抗黑障的攻擊，否則都會觸發裏世界的戰鬥判定，將雙方拉入戰鬥空間。
那樣一來，逃命無望。
唯有盡可能的躲，躲開黑障的所有攻擊，抵達白石城！
它一個妖獸再怎麽強大，在人類的城鎮麵前也充其量當個世界boss，被一波又一波的玩家組隊討伐。
可惜在草原中，人類的優勢遠遠不如蛇妖。
不給他們猶豫的機會，黑障嘴裏泛起紫光，一顆毒球應聲而出！
此時此刻，兩人如籠中困鳥，插翅難逃。
一咬牙，步禮之強行退出隊伍，握著荔枝的手突然加重幾分。
裏世界判斷是否戰鬥的方式還算智能，並不會說你隻是拍拍路人的肩膀，就能把他拉入戰鬥空間。
戰鬥，需要一方有非常絕對的戰鬥意圖，如此才能溝通裏世界的係統，將雙方同步拖入戰鬥空間裏。
“係統，秩序回合戰，目標，吱吱！”
步禮之意念一動，下一刻，兩人同時從原地消失，隻留下了兩道模糊的幻象。
毒球從天而降，於草地間爆破，毒氣化作能量以波形向四周衝擊，卻隻是在兩道幻象上產生一絲模糊的漣漪。
“戰鬥空間？這次，我看你們往哪逃！”
黑障收攏身軀，一圈又一圈地將兩人的幻象包圍，最後將頭顱嚴嚴實實的蓋在最上麵。
戰鬥空間內。
荔枝咬著牙捏著手掌，剛剛步禮之那一下，著實有點疼。
“現在怎麽辦？”
隊伍被解散，兩人無法通過隊伍頻道進行交流，荔枝隻好大聲的喊道。
“還能怎麽辦？打一架？”步禮之向對麵白了一眼。
不過這話並不是從步禮之口中說出來的，他捏捏眉頭，打開遊戲係統中的某個界麵，繼續發送道：“姐姐，你是不是忘了咱倆有好友了。”
“……這不是沒經驗嗎！”
荔枝臉上泛紅，給步禮之回了個消息。
她算上主世界的生活，十幾年躲躲藏藏，哪裏有機會交朋友，早就把好友聊天這檔子事給忘了。
倒計時，20秒！
步禮之看著荔枝一副躍躍欲試要跟自己單挑的模樣，一陣頭大，連忙大喊起來。
“先拖時間，防禦啊！”
話畢，荔枝一愣，才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這姑娘哪都好，平時冰雪聰明，就是關鍵時刻掉鏈子。
步禮之撓了撓下巴，等到倒計時數到1秒時，才確認了防禦的選項。
戰鬥開始，場上無人行動，第二回合立即開始。
“現在黑障一定在外麵把我們圍住了，玩家的秩序回合戰在第25回合開始，會出現天雷懲罰，現在我們可扛不住那玩意。”
步禮之一邊盯著倒計時，一邊與荔枝分析現狀，試圖尋找出路。
“所以，我們在第24回合逃跑？我有特殊的逃身術，可以100%逃跑成功，但是……”
“但是什麽？”
“脫戰後我會進行一次隨機傳送，還得虛弱一陣子。”
荔枝回答道，這種逃生手段在雪域時她沒少用，畢竟打又打不過那些怪物，隻能躲著走。
“隨機傳送……”
步禮之沉思，“也就是說，你可以逃出黑障的攻擊範圍，然後去白石城？”
“也不一定，沒準兒直接傳送到黑障的腦袋頂上也說不準。”荔枝抬頭看了一眼步禮之以及倒計時。
雖然雙方都知曉對方的真實名字，但裏世界對每名玩家的判斷是基於“昵稱”——也就是遊戲名的。
所以在聊天界麵中，顯示的並不是步禮之和荔枝。
而是瑪德製杖，以及吱吱……
這個十分……搞怪的名字，讓這生死危機的時刻竟也嚴肅不起來。
“也隻能試試了。”
‘瑪德製杖’回複道：“雖然表麵上是完全隨機，但肯定能夠進行一定範圍內的掌控。你就在用那個逃身術時，腦子裏想著離黑障遠點就行。”
“明白。”
吱吱應道。
第二回合開始！依舊無人行動。
倒計時，30秒。
“那我們就拖到24回合然後逃跑？”
聊天係統中，名為‘吱吱’的用戶發了一條消息。
“不行！黑障雖然是個妖獸怪物，但它已經42級了，那想必對這個世界的規則不會陌生。我們能夠想到的話，它也一定知道，24回合，每回合30秒，到時候也是它盯得最仔細的時候！”
步禮之實在看不下去自己的遊戲名，隻好伸出意識體的手掌，將聊天界麵左側的昵稱部分遮擋，這樣看起來舒服多了。
“所以？”
“現在就跑——等會兒，變身卡先給你一個！”
……
“哈……”
將兩人的幻象完全圍了起來，黑障心滿意足的合上眼睛。反正那兩人一時半會兒不敢出來，自己不如睡一會兒。
眼眸剛剛合上的刹那，不遠處亮光一閃，驚得黑障遲疑的望過去，卻除了茫茫野草，什麽都沒看見。
“難不成附近還有別的玩家？”
黑障腦子略微轉動，然後又閉合雙眼。
“算了，普通玩家沒意思，‘神之子’事關重大，必須得抓回去，今年的年終獎說不定就得靠他們倆了……”
“這倆家夥也是，跑什麽跑，看不出來我都沒下殺手嗎？跟我回去吃香喝辣的，不比當那什麽浪客強……”
“難道是我之前態度不怎麽好，給他們嚇著了？……”
“……”
再次回到裏世界，荔枝果然已經不在身邊，而周圍則是密不透光的黑暗。
那隱約可見的鱗片正在訴說步禮之所處的環境，他悄悄抬頭，見黑障沒有盯著他，便立刻思考如何逃生。
黑障那身軀肯定碰不得，就算不會觸發戰鬥，他把黑障驚醒了，也沒自己好果子吃。
左右走不得，上麵也走不得，就隻剩地下了。
在一個擅長鑽地的蛇妖眼皮底下挖洞？
這算不算當著老師的麵作弊？
步禮之咬咬牙，不敢耽擱，伸手就開始小心翼翼地挖起土壤。
……
十分鍾後。
黑障睜開一隻眼睛，一切如此的安靜，有點不符合它的預期，於是黑障抬起頭，疑惑的檢查了一下自己包圍圈……
這一眼，黑障大驚！
被自己身軀環環包圍的空間裏，此時哪裏還有什麽人類的幻象！
那原本的地麵，顯然經過人工挖掘，如今變得蓬鬆而柔軟。
“人類！”
黑障怒極，辨別了一下方向，就一頭向前紮去，鑽入地麵，向著白石城追趕。
那兩人想必不擅長挖掘，因此隻挖了一條逃脫包圍的小路，然後在地麵上逃脫。
黑障沒有發現前方地麵有土地鬆動的跡象，便用自己的腦子仔細推測了一下可能性。
那樣想來，兩人一定逃不遠！
黑障於是放慢了速度，仔細盯著地麵上，哪怕有一點風吹草動，它都要鑽出來查看一番。
如此，又是驚得無數本地妖獸慌亂而逃，讓混亂再次籠罩草原。
在黑障剛剛離開的地方，一個人突然從土壤裏挺起身子，然後抖了抖身上的泥土，挑了一個偏向白石城南部的方向敢去。
因為在係統界麵裏，荔枝早已給他傳了消息。
兩人一上一下，一前一後，分路同行，即使黑障反應過來繼續追，也足夠迷惑它一陣子。
一次逃生讓步禮之的猜測得到確認，黑障厲害的應該並非視覺和嗅覺，而是一種主動性的感知能力。
這種感知平時不會觸動，在黑障主動驅使下才能穿破障礙，給它帶來額外的視野。
而在黑障以肉眼就能根據現場做出“步禮之兩人已經掘地逃生”的判斷時，自然不會再浪費力氣感知一下原地。
步禮之把對黑障的一些猜測分享給了荔枝，身在不同處的兩人同時放慢的行動，不求速度，而隻求隱蔽。
此時，步禮之的身上隻剩下了兩張能用的變身卡，其中一張屬於吱吱的，在充分意識到神女族的存在多麽誘人後，步禮之已經決定將其雪藏。
他捏著最後的一張卡牌，心念一動，手中槐木棒頓時變成了一柄巨錘，自己的體係也無形中增高增重。
這副身體黑障應該認得，既然黑障是張若塵所在的天劍山飼養的，對於同為首席的熊韃也應該有幾分畏懼才對。
雖然步禮之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但眼下沒別的辦法。
回憶了些許熊韃首席的習慣，步禮之便扛起錘子，便大搖大擺的按著自己的方向繼續前進。
要表現出一副他不害怕，但不知道黑障具體位置的樣子。
步禮之很快就梳理好了自己的定位——抓捕者，在發現盟友飼養的妖獸沒死但逃離後，受到邀請去將其捉拿。
騙過敵人，首先要騙過自己！
步禮之深吸了兩口氣，頓時感覺自己氣勢上來了。虎背熊腰的他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時不時用錘子扒拉一下草葉，像是真的在尋找著什麽似的。
“熊韃首席可能沒見過黑障如此巨大化的模樣，如果萬一一會兒真的撞見，首先要表現出驚訝，然後……”
步禮之頭疼的為自己完善演技，變身卡隻能模仿外貌和聲音，其本身是為了戰鬥而存在的道具，想要發揮額外的功能，還需要靠本人自行掌握。
拍了拍手，步禮之還是感覺自己氣勢不是那麽足，於是給自己打打氣，向前喝了一嗓子。
“黑障，你在哪！”
如果有熊韃首席當初贈與自己的封神令的話，步禮之感覺自己這句話還能更有幾分氣勢。
喊完，步禮之覺得心中底氣更加豪橫了一些，便滿意的掂量幾下錘子，繼續趕路。
可沒想到，前方的草叢被扒開時，露出一個帶著滿是疑惑眼神的濃綠的頭顱。
“我在這，咋啦？”
步禮之身體一僵，繼而見那蛇妖挺起身子，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
看起來，它好像不是那麽懼怕熊韃首席啊？
步禮之暗叫不妙，真想給自己這張嘴縫死。
不過事到如今，步禮之也隻能硬著頭皮演下去。
“熊韃”先是大驚，向後猛跳，然後仔細凝視著黑障的臉，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認出”它的本來麵目。
“黑障？”
‘熊韃’驚訝地叫道。
“麻煩，這傻大個……居然跑來抓我？”
黑障情緒有些複雜，自己曾經在天劍山……倒是沒少受這家夥的恩惠，熊韃不是天劍山的人，卻經常跑來看望自己，能看得出他是挺喜歡那個被飼養的黑障的。
雖然自己並不是真的被捕捉而飼養在那裏的，不過為了某些計劃，它需要隱藏身份。
那段時間，熊韃首席也確實給它許多幫助，生活的環境都因為受到熊韃首席的喜愛而變好了一些。
不過那一日，熊韃在戰鬥中也是一點沒有猶豫，甚至沒有一點難以下手的模樣。
這種感覺，就像……
就像……
飼養……家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