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成全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江檸快速瀏覽了一遍小說的內容，中午11點，夏時餘還沒有回來。
坐回小茶幾前，江檸抱著抱枕木木地看著窗外，看著那被燈光絢爛出來的“白晝”，因為臨近12點物資刷新時間而傾巢出動的人群，還有遠遠推搡著不知又因何暴躁的人們。
都是假的，這一切都是夏時餘寫出來的，那個名為《CM》的小說世界……
《CM》更新了不到10W字，江檸用了一上午就快速追完了連載，裏麵講述了一個名為Ls的人遊走在現實和平行空間兩個世界中，為父親的冤案平反尋找證據的故事，雖然男主角不叫霍行知，但女主角倒是和她的名字一樣，也是江檸，至於趙通義，裏麵並沒有點到他的名字，隻是用了個代號X。
小說中，Ls無意間發現了一個與現實世界平行的空間，在那裏，有著和現實世界一模一樣的世界，他把其稱之為CM空間，CM空間裏的非生命體會根據現實世界更新，物資源源不斷，除了沒有太陽，這一點和她在這裏認知的CM遊戲一模一樣。
與小說裏的CM空間相同的是，人們都是在沒有太陽和物資免費的這種環境下滋生負麵情緒，開始變得暴躁、衝動，用直接且粗魯的語言對待他人，也無需卑躬屈膝，更不愁吃穿。
因為現實和CM空間的時間不一樣，CM裏一個周等於現實裏的一天，於是CM空間每到刷新時間，這段轉換空隙就給了Ls一個尋找證據的時間差，然而因為CM裏暴動的人們並沒有進行地很順利。
小說沒有完結，和夏時餘所說的一樣，停在了Ls陰差陽錯殺死她之後因為內疚而自盡的地方。
在這裏，Ls就是霍行知所代替的角色了。
雖然她和霍行知並不認識，這與小說設定不同，但是其他所有重大劇情的走向都毫無偏差，讓她對霍行知最後會死的事情沒有懷疑。
呆呆地看著外麵，江檸回憶著夏時餘其他的小說作品，她看了文案，除了最開始寫的治愈係幻想小故事係列，後來的都是古代文，講的也都是些江湖裏的快意恩仇或者皇朝裏的政鬥國爭。
不知道他從幾歲開始寫文的，看完結本的數量應該是寫了很久了，似乎還是大神級的人物，看評論說他自從成名後從未涉獵現代文領域，《CM》是唯一的一篇，還是講為主角父親平反冤案的，但裏麵卻包含了很多負麵情緒，完全不是他以前的風格，因此，他的忠實讀者掉了許多。
尤其是最後這章，冤案未反，男女主卻都死掉了，評論區已經完全炸鍋，大家都不知道作者究竟在想些什麽，明明之前的坑品一直特別好，從來沒有爛尾的情況發生，難道這本要開爛尾的先河了嗎？
江檸也不知道夏時餘到底是怎麽想的，雖然和他接觸了許多，但她仍然看不透他，對於霍行知，根據小說裏對Ls的描述，江檸大概知道了霍行知為什麽要殺裁長了，因為裁長趙通義就是害他父親冤死的人。
咦？等等！他和夏時餘不是兄弟嗎？這麽說……
突然站起身來，江檸快步回到書房，重新打開了平板，查看了一下夏時餘寫的最早的一篇小說的時間，再聯係《CM》裏的內容，她頓生一個大膽的猜想。
或許，夏時餘寫小說，就是為了出名然後寫這本《CM》的！因為年幼的他根本沒辦法扳倒像趙通義這樣的人物，即便那時候他還沒有成為裁長。
……
夏時餘回來的時候，滿屋飄香，江檸正在哼著小曲拍蒜頭，“梆”地一下，一瓣蒜頭從菜刀底下逃離，在空中一個翻滾式旋轉落到地麵上，滑到了夏時餘的麵前。
“你回來啦。”江檸放下菜刀，笑著對站在門口的夏時餘道，熟稔地像是一家人似的。
錯愕也隻是一瞬而已，夏時餘往前走了兩步，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那瓣蒜頭，用水衝了衝，放回案板上。
江檸接過來，扒了它的外衣和其他的蒜瓣一起搗成了蒜泥。
瞧，不管再怎麽不情願，再怎麽逃跑，也擺脫不了它最終成為淋在茄子上成為蒜泥汁的結局，不是麽？
從夏時餘的小說情節和這邊時間的聯係，江檸已經推斷出了霍行知誤殺她的時間：明天。
今晚，或許就是最後一頓晚餐了，要做的豐盛些。
夏時餘看著她把廚房弄亂，原本嶄新的廚具現在都沾上了生氣，堆在角落的超市購物袋，兩個洋蔥從裏麵滾落出來在白淨的瓷磚上灑下了零碎的泥土。
左邊氣灶上的水燒開了，蒸汽頂的蓋子啪啦啦作響，右邊氣灶上燉的藕排還在咕嘟，抽煙機，嗡嗡地吸著彌漫在廚房裏的煙火氣。
溫馨又平凡的畫麵，夏時餘卻看的喉頭哽住。
“江檸？”
“嗯？”
“江檸。”
“什麽事？”
水開了，還沒切完薑絲的江檸手忙腳亂地去提水鍋蓋子，卻被蒸汽冒燙了一下手指。
條件反射性鬆手，蓋子掉落在地麵瓷磚上打出清脆的響聲，江檸甩甩手蹲下去撿，有一雙手同時伸過來，正好蓋在了她的手背上。
抬頭，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睛裏。
“我聽你的沒出門，東西是超市極速快遞……”
話沒說完，江檸的嘴就被堵住了，被夏時餘柔軟的嘴唇。
福利又這麽猝不及防地來了，她都要懷疑他這個作者才是小說裏的男主角了。
不過沒有穩定感情基礎的豆腐還是要適可而止的，握著蓋子的手還被他覆著，江檸隻好伸出另一隻手準備推他，然而這個動作也停在了準備上。
臉上這溫溫熱，滴落到臉上又滑下的東西是什麽？
他，哭了？
夏時餘依舊吻著她，但也隻停留在雙唇相碰的程度，沒有其他動作，江檸也不敢動彈，直到氣灶上煮水時間到了發出嘀嘀嘀的尖銳提醒。
本來放在他胸前準備推他的手，現在卻感受到來自他左胸腔裏越來越快的心跳，原來，他吻自己時也是會心跳加速的嗎？
像是觸電一樣退開，站起，江檸的動作特別快，然而並不能掩飾自己心裏的悸動。
隻是因為蹲了一會，起的太快，一瞬間有些貧血，江檸的眼前一黑，身體打晃的同時被夏時餘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寬闊的肩膀和胸膛，真的很容易讓人眷戀呢。
緩過來的江檸退開他的懷抱，安靜地轉身，給青椒焯水，把茄子放入蒸鍋，努力忽視掉他剛剛扶著自己的同時出口的那一句話。
——“我喜歡你。”
雖然意識飄忽但她還是聽到了，隻是裝作沒聽到罷了，或者說，夏時餘也以為她聽不到，所以才挑這一刻說出。
他喜歡她？因為她是他筆下的女主角？或者在寫自己的時候投入了過多的感情而分不清現實和小說了？
江檸不知道，但是心狂跳不止。
按照計劃，一頓豐盛的晚餐，江檸和夏時餘都吃得很沉默。
午休，夏時餘打開電視沒一會兒就睡著了，他看起來很疲憊，江檸給他搭了一條小薄毯，小心翼翼地沒有驚醒他。
電視裏上一個節目告一段落，開始上演爛俗的肥皂劇。
主人公吵架的聲音，在一個擁抱中消融，隨之奏起的浪漫背景音樂，柔光把夏時餘的睡顏都襯得柔和了。
他還是跟自己第一次看見的時候一樣好看，輕輕碰了碰他隨意搭在腹部的修長手指，觸感真實。
真的是想不到，自己居然隻是一個虛假的小說角色，在她好像透過夏時餘的外表開始喜歡上他這個人的時候，既定的命運卻馬上就要對她開槍了。
真的，特別諷刺。
“這本小說講的是你的故事麽？”
“應該很怕吧，自己的哥哥在自己寫出來的小說世界裏死掉。”
江檸的聲音很輕，輕的她自己都快聽不見了，夏時餘依舊睡的沉穩。
其實不說自己，在夏時餘身上發生的事情應該更離奇吧，好好地進入了自己所寫的小說世界，還要因為一些她無法想象的事情奔波。
這麽一想，江檸頓時就輕鬆很多了，反正她又不是真人，死了就死了唄，但霍行知不一樣。
電視場景切換，照出來的光把夏時餘的臉照的如同無暇的玉石，線修的下頜骨，高挺的鼻梁，閉著眼也可以想象到的冷黑清亮的眸子，額頭上散亂的碎發。
以後都看不見了啊……
撇開臉做了兩個深呼吸，江檸轉過頭來準備吃他最後一個豆腐！
對著他笑起來時的那個酒窩位置印下一個吻，然後起身，抬手，在他的臉上像施魔法般滑過一段柔和的弧度。
“睡吧，睡吧，醒來一切都會變好的。”
……
浴室，江檸放了滿滿一缸的熱水，然後又拿了個小板凳在一邊坐著，開始吃巧克力！
滿滿一兜各種各樣的巧克力，以前怕胖都不敢吃，現在可以撒開肚皮吃個痛快了！
反正也沒有讓她胖起來的時間了，今天就結束這個悲催的女主角身份吧！
想到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情，江檸就越發覺得嘴巴裏的巧克力不是滋味，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好吃了，還有些膩。
呼，算了。
把嘴裏的巧克力咽下去，江檸將巧克力收起來，離開浴室。
她早已在夏時餘睡著的時候離開了他的家回到了自己的租室，王檬檬不在，又不知道去哪了，江檸便把幾乎沒動多少的巧克力放在了她的床頭。
本來還想給她留個紙條的，卻不知道寫點什麽好，就算了。
回到浴室，門在身後關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江檸的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了一把鋒利的刀子。
她也是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會選擇自盡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坐在板凳上把刀子放下，江檸泡了一個暖呼呼的熱水澡，難得地給自己畫了個妝，穿上最喜歡的小裙子，又紮了一個搭配的丸子發型。
死也要死的漂亮點！
做好自身的打理工作，江檸把浴缸裏的水放掉，重新打了一盆熱水放在了浴缸的邊沿，拿起了刀子。
如果照劇情走下去，霍行知會因誤殺自己而自盡，那麽讓他沒有這個理由不就好了？
自殺也沒什麽的，反正早死晚死都是一死，這樣還能挽救一個人的命。
不知道小說裏的人死了會不會重新投胎，如果能的話她希望投胎成夏時餘另一本未完結武俠小說裏的女魔頭，隻手遮天威風凜凜，壞得狂霸酷拽，看上誰就直接拖回魔殿裏！
前提是他可以全身而退還會繼續寫……
亂想了很多，江檸最後回憶了一下夏時餘的臉，有點模糊，記不起來。
原來她也沒有那麽喜歡他嘛。
刀子沿著手腕劃下，江檸狠狠心用了很大的力道。
疼，特別疼，刀子割破手腕的感覺比她想象中的要疼多了，疼的她一下子就記起了夏時餘的樣子。
他頰上的那個酒窩，眼睛裏像是水紋漾開的清淺笑意，好看的頸部和骨節分明的手指，還有，寬闊又溫暖的懷抱。
真是忍不住讓人眷戀呐，可惜後悔已經遲了。
刀子被她劃得幹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