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村民

遲子鳴看著這些具有明顯異國特色的工藝品,“這些東西,看不出真假,在我們那裏的小商品市場裏倒是有些類似的,有真品,也有仿製品,看的是手工與特色,所以仿不仿也不重要了。對了,有信封嗎?”

此時,羅伊芙一直在找那個裝饕餮的包裝盒子,當時,她是隨手把盒子扔進垃圾筒的,但垃圾被突然勤快起來的保姆給倒掉了,她隻好跑到樓下的垃圾收集筒,捏著鼻子戴著手套,淘了老半天,終於把那隻盒子給淘出來。

但是,郵戳卻被肮髒的垃圾水弄得很模糊,根本分辨不出是什麽字了。羅小鳳問:“怎麽樣?能看清不?”她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已經徹底泄了氣。

羅小鳳與遲子鳴相互對視了下,那就是,目前沒辦法證實她父親羅家梁是不是真的雲遊在外,那麽,羅家梁可能還待在村子裏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了。羅伊芙突然想起,如果父親真在這裏的話,母親應該知道的,至少,她會給他送東西吃。

她想起母親是經常出去,雖然去的是附近的佛堂,但很有可能,是去送食物給父親了,也有可能送東西給父親,再去拜佛。此時,羅伊芙的腦子一片混亂,旅館裏出事母親又不是不知道,但,她該怎麽說出口,父親如果在這個村子裏,很可能就是事件的主謀。

羅小鳳看著她,“你沒事吧?要不,你好好休息吧,我們,先走了。”

“你們要去哪裏?”

羅小鳳也實在不知道要去哪裏,遲子鳴想了想,“我想回旅館,你不是說地下室還有密室,裏麵有監控錄像嗎,如果我們拿到那個錄像,這一切都可以揭開答案了,我們也不用整天生活在噩夢裏了。”

“我也要去。”羅伊芙說。

“不行,你後天就要開學了,不要再蹚這趟渾水了,早點休息,明天回學校去。”

“不!”羅伊芙的神情非常堅定,“如果不把這事情搞清楚,我是不會回學校的,寧可停學休學我也不會就這樣罷休。如果我現在就走,我的內心根本不會安寧,我也沒心思去念這個學,你們不會明白,在葛建亮死的那天,我聽到了小傑的聲音,我覺得那是真實的,不是錯覺,求求你們,不要丟下我。”

羅小鳳與遲子鳴對視了下,羅伊芙壓低聲音說:“明天,我搬進旅館裏,不要讓我媽知道我沒去上學。”

羅小鳳失聲地說:“不,不可能,你不能住那裏,那裏太危險了。”

“我已經決定了。如果真是我爸的話,我住在裏麵應該沒事;如果我有危險的話,我想,那一定不是我爸幹的,我隻想驗證這個事實。”

遲子鳴想了下,“明天的事再議吧,我們先去那個地下室看看,事不宜遲。”

於是仨人又回到了旅館,這次,遲子鳴去自己的行李包裏拿了平時防身用的微型電棍,30萬伏脈衝電壓,能夠把人給擊昏,羅小鳳與羅伊芙也各拿了條棒棒,至少可以防下身,那個麵具人看上去是窮凶惡極之人,不能不防。

於是三個人去了地下室,地下室的門是虛掩著的,那把破鎖已不見了,“我先進去看看,如果沒意外再叫上你們。”遲子鳴實在不想讓這兩姐妹發生什麽意外,但此時,羅小鳳推開他就進去了,她不想再廢話了,進去之後,那個木箱子卻被好好地擋在出口上,跟原來一樣。

羅小鳳用力地推開了那個箱子,但是,奇怪的是,那門卻沒有了,而且那牆壁的顏色竟然也跟周圍的一模一樣,看不出絲毫異樣的痕跡。“難道挪了方向了?”羅小鳳喃喃自語,然後左盼右顧,“不會的,我確定是這個位置。一定是他們發現事跡敗露給封上了。”

“封也不會封得這麽好吧。”遲子鳴摸著那牆壁,“你確定是這裏嗎?”羅小鳳點了點。遲子鳴不再發話,找來一把粗木棍一棍狠狠敲了下去,但是,牆壁絲毫沒受影響,他扔下木棍,拿起了一把斧頭,狠狠地劈了下去,隻見牆上被掏出了一個大窟窿,但是,奇怪的是,並沒有看到羅小鳳所說的房間,連一個小空間都看不到。

遲子鳴不禁很疑惑,“什麽都沒有啊,怎麽回事?”

“不,不可能。”羅小鳳拚命地搖著頭,那麽多台電腦,那個戴著麵具的人,還有那桌子上的半個蘋果,難道都是幻想的?難道是我瘋了精神不正常了?不,不可能。

她掄起了那把斧頭,瘋狂地劈牆,石灰到處飛濺,羅伊芙嚇得臉色蒼白縮到了一邊,遲子鳴怕出事,一把抓住了羅小鳳,“你冷靜點,別這麽激動,要知道,我與羅伊芙,我們都相信你的。”

羅小鳳扔掉了斧頭,忍不住哭了起來,“是真的。當時那個麵具人朝我瘋狂地猛刺,你看,我手臂的傷,就是被他傷的啊。還有那些監控,我都看到了你在裏麵的情景,你當時躺在**。可是,這一切怎麽會找不到了呢……”

這時,遲子鳴注意到羅伊芙的表情很異常,整個人都像一條緊繃的弦,仿佛一瞬間就會斷掉,“伊芙,你怎麽了?”

“我,我好像看到那個窟窿裏,有個影子一閃而過。”羅伊芙緊張地指了指他們側麵的那麵破牆,遲子鳴馬上走了過去,拿電筒往裏麵照射,裏麵是空空的,像是有個房間,他沉著地說:“有可能就在這裏,他們是用能活動的門幹擾著我們的視線。”

他又拿起了斧頭,把窟窿再劈開大點,可以容人彎腰穿過,“我先進去看看吧,你們在這裏等著。”

“不,我也要去。”羅小鳳說。

“我,我也跟著你們……”羅伊芙看著周圍,打死她也不想一個人留在這裏。

遲子鳴歎了口氣,“那好吧,都跟上吧。”

他們爬了進去後,卻見這個房間看上去空空****,根本沒有羅小鳳說的很多台電腦。

“難道東西都被轉移了?”羅小鳳喃喃自語。

遲子鳴看了看整個秘室,“照你跑到旅館,然後我們又去了伊芙家的時間,也足夠轉移設備了。但是,能搬到哪裏去了呢?我看不止是一個人吧。”

這時,羅小鳳做了個靜止的手勢,遲子鳴也聽到了,仿佛是什麽東西的呻吟聲,像是從另一個地方傳過來的,他們往四周看了看,“難道,這地方還有個密室?”正說著,他們感覺到天花板有動靜,隻見上麵突然打開了一個天窗,有一個人直直地朝他們撲過來,遲子鳴閃躲不及差點被撞上,而與此同時,這房間的周圍突然就冒上一個金屬籠子,他們就這樣被關在了裏麵。

隻見上麵的麵具人在大笑,“哈哈,你們就等死吧。”

此時,遲子鳴翻過那個被扔下的人,三個人同時發出驚叫:“小魯。”

隻見小魯倒在那裏,全身都是傷,遲子鳴探了探他的鼻息,翻了翻他的眼皮,“還好,還有氣。”

好大一會兒,小魯緩過了神來,睜開了眼睛,羅小鳳扶起了他,“警察同誌,你咋像林黛玉一樣從天上掉下來了呢?”

小魯苦笑道:“你問我,我還真不大清楚,我們進了山洞沒多久,就遭到了食屍鷲的攻擊,我宰了隻鷲,就遭到了群鷲的圍攻,多處受傷,後來聽到一聲哨子聲,那些食屍鷲向後退去不見了,我還以為戰爭結束了,但是,此時卻出現了一個麵具人,他用槍指著我,然後用槍柄把我打暈。我醒來後發現自己被捆綁了,並關在一個暗室裏,然後他什麽都不說,就是對我用刑,從頭到尾我隻看見他戴著麵具,沒有看到真麵目。媽呀,真邪乎,還真沒搞清怎麽回事。”

羅伊芙驚叫:“你的手?”隻見小魯的雙手都鮮血淋淋,像是受過特別的刑,小魯看著自己的雙手,指尖一動不動,一種錐心的疼痛往全身擴散,十指連心。他強忍著疼痛,緩緩地說:“麵具人對我的手指用了刑。”

“為什麽要對你用刑?”

“我不清楚,他沒有問我任何話,可能是這個麵具人很滿足於別人的痛苦吧,這樣,他的內心就會快樂點。”

這個麵具人應該有嚴重的心理問題,隻有看到別人痛苦,他才會覺得很快樂,這不是跟夏逸民挖掉自己眼睛,看著他們極端的痛苦很神似麽?遲子鳴皺著眉頭想了想,“看來那些食屍鷲真是人馴養的,對了,你有沒有看到一個老太婆?”

小魯搖了搖頭,“不清楚,戴著麵具,不過看身材,我覺得麵具人不止一個。剛剛扔我下去的,比用槍指著我的麵具人身材要高大多了。”

“不是吧,難道會是一個組織?”

小魯點了點頭,“對,應該是一個組織,可能人數還不少,而且這個組織非常嚴密,幕後肯定站著一個高智商的人。”

小魯也越來越感覺到這村子的可怕,它似乎冪冪中被一個神秘的組織所控製著,或者說,神秘的邪惡力量,它看上去平靜,卻無時無刻不被一種很排外的恐怖力量所監視著,所控製著,對,排外。這就是之所以羅洋村的外來者都會遭不測的原因,而村人卻鮮有這麽明目張膽地被殺害。那麽,極大的可能性,凶手就是村民,而且可能是相當多的村民。一想到這裏,小魯就打了個寒噤,那麽,這村子就草木皆兵了,估計可以相信遲子鳴,而羅小鳳與羅伊芙呢?她們也是羅洋村的村民啊。

他一度以為自己頭部也受了傷,腦子也不好用了,老是感覺一片混亂,但是,最基本的思維能力還是有的,特別是那個把他丟下來的麵具人看他的目光,帶著一種很孤獨但又充滿敵意的眼神,他覺得這種眼神,就像是一個原始部落的土著人,麵對著要奪走自己土地的敵人,才會有這種憎恨與凶狠,卻又與時時怕失去土地的那種畏懼感相交織著。那種奇怪而複雜的眼神,令他感覺不是什麽惡魔或所謂的神乎其乎的死神,而是對這片土地,或者說對羅洋村一種畸形的愛。

而這種愛,隻有在羅洋村生活著的,或曾經在羅洋村生活過的人才會具有,但是現在,他自己全身疼痛,每一處都帶著傷,人極度虛弱無力,而且與外界也失去了聯係,又被關在這個籠子裏麵。突然間,他感覺到深深的絕望,他現在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了,又怎麽能保護別人,怎麽能幫那些受害的人雪冤,又怎麽給光明他們以交代,而光明又在哪裏?為什麽就聯係不上呢?是不是也出事了?難道命運會安排我們兩個搭檔在同一時刻去見上帝?他滿腦子胡思亂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瘋了。

這是一種慢性折騰,從皮肉到精神,小魯感覺自己這兩樣都已經被弄垮掉了,徹徹底底,從碰到食屍鷲起到現在被關在籠子裏,中間還被麵具人用古老的刑具實施刺指之刑。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麽凶狠的鳥,他一度以為它們是撒旦的化身。因為,撒旦也是有翅膀的,他還記得它們的爪子像利刃一樣劃開他的肌膚,凜冽之中帶著淒楚的味道,鮮血像小河一樣地奔流而出,那一刻,他感覺自己會幹涸掉,但是他還沒有死。他也從來沒見過像麵具人那樣凶狠而不講任何原因的人,他們真是一群魔鬼。

令他現在苦不堪言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雙手是不是被廢掉了,到現在還不能伸縮自如,有那麽一會兒,他痛得昏死了過去,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飄飄搖搖,像是努力要從自己的軀殼裏遊移出去,隱約中,他像是聽到誰在呼喚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像他母親,又像他父親,不,那是死神的呼喚。他努力地掙紮出這種狀態,在潛意識裏,他告訴它,你給我回來,回來,回來。那堅強的意誌就像磐石般堅定,直至飄忽不定的影子又乖乖地躺了下去,與自己融為一體。

羅小鳳他們看著小魯的慘狀,也非常難過,而最難過的是遲子鳴,小魯是為他擋了這一劫,如果小魯不住在這裏,現在奄奄一息的就是遲子鳴,遲子鳴隻想這一天早點到來,他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但是,他又不想連累羅小鳳與羅伊芙。

羅伊芙看了看圈住他們的鐵籠子,擔憂地說:“我們現在怎麽出去?難道就這樣被困死在這裏?”

遲子鳴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玉鉞,玉鉞古時不是戰爭的武器嘛,雖不是實用中的武器,卻是最重要的戰爭禮器,也就是說,萬種武器都聽命於它之下,但是,他不知道它是不是真有用,如它傳說中的那樣,但他還是拿了出來。

“這是什麽?”他們疑惑地問。

“玉鉞,一高人送的。”這時,羅伊芙卻感覺到自己的脖子上動了一下,她低下頭,掀開衣領,看到了饕餮發著一種奇特的光,隨之又消失,這回,羅伊芙是真的看清楚了,這個饕餮真不是一般的東西,它真的會發光,難道它真的會保護自己?

遲子鳴看了看羅伊芙,“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她想起了父親的告誡,是的,不能讓他們知道自己有這麽一隻古怪的饕餮玉,至少,在事情沒有明了之前,而且他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怎麽離開這該死的籠子,而不是討論寶貝。

此時他們的目光也被玉鉞所發出的光芒所吸引,那是跟玉塊的顏色一樣的光芒,青白中透著微紅,那光形成了劍的形狀,並散發著劍鋒般尖銳的寒氣,遲子鳴也是第一次注意到,他曾經用來照亮用的,原來就是這樣的光劍。

此時,他拿著玉鉞的手在微微發抖,他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管用,但是瞬間,他又有了無限的信心,仿佛自己真的拿著一把無比鋒利的劍,而他是一名笑傲江湖劍術出神入化的劍客。

他靠近了鐵籠子,雙手高舉,那把光劍此時被他舉在空中,他不知這劍下去會有怎麽樣的後果,或者,根本什麽作用都沒有。隻是仿佛中,他似乎聽到了鍾聲。鍾聲?這裏怎麽有鍾聲?那隻大掛鍾發出來的?而他的心思與目光又集中到那把劍的身上。

他咬緊牙關,閉上眼睛,猛地劈了下去,良久,周圍什麽響動都沒有,他想,怎麽可能,又不是神話,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卻口呆目瞪,隻見那籠子已被他直直地劈開了,而小魯他們也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裏。

“原來,這真不是一般的玉器。”遲子鳴喃喃自語,羅小鳳也嘖嘖稱奇,“太神奇太帥了。”

這時,清醒過來的小魯說:“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裏吧。”

遲子鳴扶著小魯出去,當他們出了地下室,眼睛適應了外麵的光線後才發現,外麵竟然站著村子裏的人,而這些人,羅小鳳與羅伊芙大部分都是認識的,二狗子,羅瘌頭,六爺子,還有——羅伊芙家的保姆……

而他們手裏全部拿著斧頭與棍子,他們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遲子鳴與小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