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章:毀諾

最後,還是水靈放了信號彈,讓阿無來接他二人上那百丈高的懸崖峭壁。

隻是上了懸崖,便不可避免的要接觸到寧潯派來接她回宮的人。阿無隻能攔著他們,不然他們打擾到寧瀟,卻不能按照自己之前的一了百了的性子殺了他們,因為寧瀟不許。

見到寧瀟,眾人紛紛行禮,甚為恭敬。為首那人一臉板正的對寧瀟說道:“陛下有旨,請長公主回宮。”

這已經不是寧瀟第一道傳她回宮的旨意,隻是之前寧瀟不願回宮,且有阿無在,這些人也無法將寧瀟強硬帶走。都說聖意不可違,可從先帝開始,這聖意不可違她都違了多回了。

可這一次,寧瀟沒讓阿無帶她走,她歎了口氣,眼裏是藏不住的失落與無奈,隻說:“那回去吧,看看母後。”

寧瀟的母後昭雲,如今已是太後,長居宮中九重塔禮佛。寧瀟回了宮,先是拿著母親最喜歡的桂花糕去見了母親,在母親懷裏膩了許久之後,才施施然去了禦書房。

禦書房比起她父皇在時,多少是有了些變化。

仔細看,寧潯與寧瀟的眉眼其實生的很像,隻是神態截然不同。寧潯眉宇間隱有肅殺之氣,不怒自威,而寧瀟的的眉眼雖有倨傲,顧盼流轉之間卻似杏花煙雨。

寧瀟見到寧潯也未曾行禮,除卻正式場合她不必對他行禮,就像先帝還在時,私下也未曾讓寧瀟行禮。

寧潯正在批閱奏折,頭也未抬,隻拿著禦筆的手往旁一指,道:“嶺南送來的掛綠,方才從冰鑒裏取出來,你嚐嚐。”

“我不。”寧瀟開口,語氣堅決,然而卻走向荔枝,繼續說道:“本宮才不要嫁去南齊,更不屑做什麽皇後!”

寧潯道:“南齊新皇才貌雙全,盛名在外,無論文臣將士還是百姓,都對他十分之敬重。亦是他平定了北齊外憂內患的局麵,才有了今日的太平盛世。”

寧瀟嗤之以鼻:“旁的本宮不知道,皇兄你說南齊皇帝文武雙全?本宮卻聽聞這南齊皇帝自成人之後,便從未卸下過臉上的鎧甲麵具,坊間傳言是在戰場上毀了臉。”

寧潯擱筆道:“傳言不能盡信。”

寧瀟道:“那皇兄說的這些,哪些又是能信的?”

寧潯負手走了過來:“南齊皇帝治國有方,無論南齊子民還是各方勢力無不欽佩,這是不爭的事實。更何況……”他頓了頓:“雲中州正是有南齊大軍與霍老將軍連防死守,東狄才一直無法進犯我北燕。”

“嗬!”寧瀟輕笑出聲,早有預料是以並不意外:“皇兄何必拐彎抹角?”

寧潯看向她,看向這個一向驕縱的公主:“南齊皇帝有意求娶,若你點頭,你將是南齊身份最為尊貴的女人,朕與他,都會給你一個旁人豔羨,曠古爍今的婚禮。”

寧瀟的臉已經冷了下來:“不就是和親?朝臣百姓總說我北燕國富民強,可若我北燕當真國富民強,又豈會將公主當做物件一樣送出去?”

“放肆!”寧潯低喝一聲,外間的太監早就嚇得跪在了地上,而寧瀟卻是不怕,仰著頭直迎這位年輕帝王的目光。隻聽他細不可聞的歎息了聲,目光稍有柔和,繼而說道:“寧瀟,你是我北燕尊貴的公主,亦是朕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你是這世界上除了太後與朕最為親近之人,你隻當配得上這世界上最好的男子。而南齊皇帝才貌雙全,地位更是尊貴……”

寧瀟再次打斷他的話:“縱然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哪怕他是天上的神仙,可我要嫁的,必須是我很喜歡很喜歡的人。”

“沈晏清?”寧潯冷笑,隻覺得寧瀟執迷不悟。若非寧瀟執迷不悟,他也不會說出如此狠絕的話,來挑明寧瀟與沈晏清之間的關係:“你想嫁他,他想娶你嗎?”

他並非故意要惹寧瀟生氣或是傷心,而是有些事她總要麵對,她並非看不清,隻是對於這些事她一貫的粉飾太平,任誰都知道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寧瀟氣得拿荔枝砸他:“你討不討厭!討不討厭!我與他有婚約,他怎麽不會娶我!”

她又在粉飾太平,自欺欺人了。

正如寧潯所說,寧瀟心裏再明白不過:“自從沈家遭遇那場變故,你們的婚約便不作數了。”

是不作數了。

早就不作數了。

守著這個婚約的隻有寧瀟。

先帝早就先行毀了婚,否則要誅沈家九族,她作為沈家未過門的媳婦,按當朝律法也是要算在這九族之內。

更何況,便是這婚約還在,她寧瀟怎麽也是沈晏清殺父仇人的女兒,他們之間隔著沈家無數條含冤受屈慘死之人的性命,即便他願意,卻也是不能的。

先帝已然說他“不忠”,他如何又能“不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