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相思病

胡思亂想到後半夜,寧瀟才漸漸睡去,再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

太陽從半闔的窗照進來,鋪了一地好春光,水靈鋪下的煙柔紗帳內,還留有蘇合香的餘韻。水靈聽到裏屋的動靜,問過寧瀟之後進了屋,來侍候她梳洗。

水靈有一雙巧手,他梳的頭遠比寧瀟自己梳的要好看的多,甚至宮裏好些妝發娘子都比不上他的好手藝。

寧瀟還在給自己挑著簪花,想著是戴銀簪素淨些,還是戴那上好的翠玉襯她的膚色,掌櫃的領著小二畢恭畢敬地來給這位出手闊綽一看便出身不凡的貴客送上早膳,而這時候寧瀟則是挑了一隻紫水晶做的紫陽花的流蘇金簪給到水靈。

掌櫃的應該是想要討賞,畢竟這種窮鄉僻壤能遇到寧瀟出手闊綽的客人,說是百年一遇也毫不誇張。

“請貴人安,早膳已為您備好了,請您慢用。”水靈手上正忙著,沒空搭理他,隻應了句“知道了。”意思便是讓掌櫃的先下去。

掌櫃的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堆著笑又對寧瀟道:“沈公子今晨離去時給您留了話,他……”

早年沈晏清以其名晏清行走江湖,是以許多人便以為他姓晏名清,如今沈家冤屈得以昭雪,他亦可大大方方用回自己的姓氏。

掌櫃的本想傳話討賞,卻不知眼前這位坐在鏡前,原本美得像是一幅仕女圖的女子忽然氣急起來,狠跺了一下腳,又氣有急地問道:“他走了?他又走了?他去哪了?!”

掌櫃的一驚,心想這賞賜拿不到居然還惹得貴人生氣,登時嚇得冒出了冷汗,忙道:“沈公子去往何處,小人不知,小人隻是幫他傳話,小人……哦,那,那與他同行的公子小姐,還住在陋店,並未退房!”

寧瀟哪裏管旁人在不在客棧,她也是一下子氣急,才脫口而出去問掌櫃沈晏清的去向。可沈晏清能去哪?柳絲若還在客棧之中,應是身體再受不得顛簸,沈晏清昨日才得了紫闕凰玉,想必今日便是緊趕著將這東西拿去給神醫華祁,好救他心心念念的楚楚。

寧瀟拿著簪子的手逐漸握緊,隻問掌櫃:“他什麽時候走的?”

掌櫃的伸手抹了一把汗:“卯時三刻,天蒙蒙亮沈公子便啟程了。”

“好……”寧瀟深吸一口氣:“真好……”

她跋涉千裏來找他,他連碗餛飩都不帶她吃也就罷了,如今匆匆走了,亦不肯當麵與她道別。

“怎麽,就這麽怕我纏著你嗎?”寧瀟鼻子一酸,胸口也悶悶地痛了起來:“可我偏要纏著你!你去到哪裏,我就追到哪裏,我不信……你能有我突厥進貢的良駒寶馬跑得快!”

事實證明,除了快馬,加上沈晏清的好輕功,寧瀟的馬確實沒有沈晏清跑得快。

等寧瀟快馬加鞭,並在阿無的幫助下跳下從雲淵百丈高的懸崖,穿過瘴氣毒林,終於到達神醫穀時,沈晏清早已不在此處。

寧瀟又晚了一步。

許多時候,她都晚了那麽一步。

若她早一步找到浪跡江湖的沈晏清,必不會讓他遇見柳絲若,即便遇上了,若是寧瀟早沈晏清一步出手相助,他二人如今也不會如影隨形,被旁人誤作是般配的一對。

寧瀟常常同自己講:“明明我與他才是青梅竹馬最為相配的……”

可她也明白,她與沈晏清青梅竹馬,是沈家橫生變故家破人亡以前……

神醫華祁對於寧瀟的到來並不感到意外,但他一貫沒有好臉色,對誰都是一樣,冷冰冰的一張臉,仿佛誰都欠了他許多錢一般。

“他走了。”華祁仿佛知道寧瀟前來的目的,隻看了她一眼,便有低頭去理他的草藥。

“他去哪了?”寧瀟有些累,聲音自然虛的很,問出這話時,她還帶著滿肚子委屈。

“不知。”華祁道:“但他不日還會回來。”

便是寧瀟現在讓人去查沈晏清的下落,這樣毫無頭緒的,沒些時日也查不出來,既然華祁說他不日還會前來神醫穀,寧瀟提著裙子在華祁對麵坐下,隻道:“那我便在這裏等他。”

神醫穀地處偏遠,雖是世外桃源,可周圍罕無人煙,況且寧瀟不想再被阿無抱著跳一次懸崖,再跳一次,隻怕她能嚇得直接去找先皇。

寧瀟倒是第一次被沈晏清以外的人拒絕,隻聽華祁頭也沒抬的說了一句:“不許。”

寧瀟雖然刁蠻任性,但也不是全然不講道理,這神醫穀是人家的,院子房子都是人家的,人家說不許,她堂堂長公主,代表的是一國的榮耀與體麵,如何能夠仗勢欺人?於是便又說:“你是大夫,我是病人,我來找你看病,自然要住在你的神醫穀。”

醫者講究望聞問切,華祁這才抬眼看了一眼寧瀟,目光凝在她豔若桃李的麵上,然後才道:“在下瞧不出姑娘有病。”

這話聽起來不對味,有點像在罵人,寧瀟倒是沒在意,隻道自己是:“相思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