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暗流湧動
畢竟不是在自家地界兒，他們平時住在紅河院也很少出去。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個月裏，旭陽換著法兒的做好吃的。旭陽的廚藝都這麽練出來了，玉照也是精心的照顧著，從不假於他手。可是隨著染華夕越來越接近生產日子，她的身體卻越來越差了，差到連下床都難了。
旭陽剛熬好了藥端了過來，還沒等進門，就聽見了裏麵的陣陣咳嗽聲。旭陽在外麵站了一會兒，等到聲音消了，才走進去。“阿夕，該喝藥了。”
如今哪怕擦更厚的胭脂都掩蓋不住她慘白的麵容了，玉照接過藥碗，小心的喂給染華夕。這藥非常的苦，旭陽熬的時候，光是聞著就有些受不住。
平日裏染華夕最怕苦了，然而這幾個月，她卻能麵不改色、一口不落的把藥喝個幹淨。
玉照和旭陽出去的時候，玉照忍著哭腔說道“主人何曾這樣過，女子本弱，為母則剛，說的真一點都不錯。”
旭陽聽著這話，心裏真的很不好受，他沒見過女子懷孕時的樣子。可他如今每天陪著阿夕，是親眼一點一點的看著她消瘦下去，強忍著自己喝那苦藥湯子。
就在他們說話的瞬間，遠處突然闖進來一隊兵馬。
旭陽看著他們“你們是何人，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烏石從兵馬身後走了過來。“公子不用著急，我們自然都是知道的。這不是考慮到染族長身體不適，所以才派人來保護嗎。”
玉照聽到他們這套冠冕堂皇的話，頓時怒氣衝天。“你們好大的膽子，這哪裏是保護，我看分明是要軟禁我們。”
說著，一向怯懦的玉照就要衝上去，旭陽趕緊拽住她。“玉照，你先回去照顧阿夕，這裏有我。”
“公子……”玉照還想說些什麽。
旭陽用眼神示意她上樓去，玉照萬分糾結，但還是聽從了旭陽的話。
玉照上樓之後，就聽到染華夕房間裏傳來響動，她趕緊推門進去。“主人，您怎麽下床了？”
染華夕摔在了地上，還好摔的輕，並沒有什麽事，隻是站不起來了。玉照趕緊將她扶起來，怪不得公子要讓她上樓來，原來是為了照顧主人。
染華夕握著玉照的手。“照兒，下麵發生了什麽事，是誰來了？”
玉照低頭不語。
染華夕大聲說“你告訴我啊。”說完之後就忍不住咳嗽“咳咳……咳咳咳……”
玉照趕緊拍了拍染華夕的背。“主人，您別著急，公子在下麵呢，一定會沒事的。”
旭陽麵無表情的盯著烏石看，他認得烏石，無論是現在還是千年後他都是聶脙衣的屬下。“旭陽不知道……保護我們，是誰下的命令？”
烏石笑的更歡了“自然是殿下的意思，還望公子轉達給染族長，莫要辜負殿下的一片苦心啊。”
不要慌不要慌，旭陽不斷的提醒自己。
如今最要緊的是知道鬼域那邊如何了。“既然你們知道阿夕身體不適，那就請大皇子派人傳信到鬼域，派遣人來照顧。”
“公子就莫要尋思這些不該尋思的事了，鬼域不會有人來了。”烏石留下這句模棱兩可的話後，就離開了。
不過他帶來的人可並沒有離開，反而是將整個紅河院圍的水泄不通。
旭陽在樓下平複了很久的心緒，才重新上樓。
“阿夕？”旭陽看著站在房間外的染華夕。
染華夕看向旭陽，眼眶紅紅的。“我都聽到了，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阿夕，你先別激動，你聽我跟你說。”旭陽試圖先扶她回房間。
染華夕往後退了退。“我就在這兒聽你說，阿陽你告訴我，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什麽叫鬼域沒有人會來，鬼域怎麽了？”
旭陽大概猜到怎麽了，隻是沒想到來的這麽猝不及防，可他也不能告訴阿夕。“鬼域能有什麽事，估計就是那個烏石說出來擾亂你心緒的。阿夕，你可千萬不能上當。”
玉照也趕緊跟著安慰“是啊主人，染長老和姐姐都在呢，肯定不會有事的。”
染華夕一時受不住刺激，直接暈了過去。
旭陽趕忙將她抱回了房間。
玉照站在旭陽身後，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哭出了聲。“公子，是不是鬼域真的出什麽事了，要不然他們怎麽敢……怎麽敢將我們關起來。”
“現在萬事還沒有確定，先不要自己嚇自己，你留在這兒照顧阿夕，我去給她熬藥。”旭陽囑咐完就下樓了。
藥爐裏熬著藥，旭陽的心思卻不由得飄遠了，看這樣子，應該就是鬼族被滅之時了。
阿夕被困在紅河院裏，一切好像都沒什麽變化，就是不知道厲懷淵，他在這其中又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
“厲懷淵，我願意信你一次，哪怕所有人都跟我說是你滅了鬼族，但我還是想信你。”希望，你不要辜負我的這份信任。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對厲懷淵從最開始的抵觸到最後的和平共處。厲懷淵會用心記得他的喜好，會在危險時下意識的護著他，也願意相信他。
那麽，他為什麽就不能放下最開始的偏見，去相信一次厲懷淵呢。
想明白這些後，藥也好了，旭陽盛好藥，端上了樓。“阿夕還沒醒嗎？”
玉照將藥接了過來。“中途醒了一次，不過又睡過去了。”
玉照猶豫的看了看旭陽。
旭陽注意到了玉照的目光。“有話直說就好，不用這樣看著我。”
“公子，我們如今出不去，主人的藥怎麽辦啊？”這也是玉照非常關心的事。
“放心吧，藥夠的，我們不會在這裏待太長時間的。”那樣太危險了，繼續留在這裏無異於是把命門交給了聶脙衣。
這個時候，**的染華夕再次清醒了過來。“阿陽，你……你如今有什麽想法？”
旭陽趕緊走到床邊坐下，握住染華夕的手。“阿夕，你放心吧，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帶你們安全離開的。”
染華夕點了點頭“我相信你”。
這一關便是關了好幾天，期間是真的不讓他們出去，外麵的消息傳不進來，他們也無法傳消息去外麵。
但不幸的消息是，旭陽總能在這些魔兵的臉上看到高興的表情，他們高興，意味著鬼族該不好了。
而從一開始把他們關起來就沒露麵的聶脙衣也終於出現了。
“你來做什麽？”玉照一看見他就一肚子火。
聶脙衣目光陰冷的盯著玉照。“小小婢女，言行無狀，我不介意替染族長管教一番。”
“我介意”旭陽扶著染華夕走了出來。
染華夕一步一步的走到聶脙衣對麵，擋住了玉照。“我介意，大皇子，玉照是我鬼族中人，還輪不到魔族管教。”
旭陽見聶脙衣看到阿夕懷有身孕並沒有震驚，估計聶脙衣是早就猜到了。
誰料聶脙衣聽到染華夕的話頓時就笑出了聲。“現在是輪不到我這個魔族人出手教訓，可要不了多久就輪得到了。”
“你以為你的三言兩語就能誆住我嗎，我可不是嚇大的。你敢對鬼族出手，難道就不怕鬼族和水族聯手，讓你魔族深受其害嗎？”染華夕一改之前的病弱之態，每句話都說的擲地有聲。
但隻有旭陽知道，阿夕握著他的手已經布滿了虛汗，甚至開始微微顫抖。她現在是強撐著身子才能站在這兒，但她必須這樣做，否則如何能鎮住聶脙衣。
“哈哈哈……染族長，您還做著水族會來救您的青天白日夢啊，我不妨實話告訴您，厲族長不會來的。他現在估計正忙著屠戮你們鬼族呢，不會來救您的，您就慢慢等吧。”
仿佛聶脙衣來此就是為了說這麽幾句話，說完就離開了。
染華夕在他走之後，頓時腳一軟，直接靠在旭陽的身上。
“阿夕，你還好嗎？”
染華夕緊緊的抓住旭陽。“阿陽，我等不及了，我必須回去，我的族人還在等著我。”
旭陽一下又一下的拍著染華夕的後背，不斷地安慰她。“我知道，我知道的，別怕阿夕，我帶你回家。”
“公子？”玉照詢問的看著旭陽。
“先進屋，我們從長計議。”旭陽扶著染華夕進了房間，將她安置妥當。
“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觀察魔兵守衛的情況，阿夕明天好好休息一天，後日我們就準備離開。”旭陽這段時間一直都在考慮，恐怕鬼族那邊也撐不了太久了，無論如何他都要帶著阿夕離開。
如果聶脙衣發現阿夕身體的真實情況，恐怕就不會留他們到現在了。
“阿陽，都是我連累了你，如果不是你陪我來滅魂淵的話，就不會被困在這裏了。”如果阿陽沒來的話，他也許能平安的待在清夢星河。
旭陽不認可她說的。“阿夕，你在說些什麽啊，一起來滅魂淵不是我們早就說好的嗎。事到如今還談什麽連累不連累的，你這樣豈不是看輕了我。”
“是我說錯了，我們一起同生死、共進退，我們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他們三人看著彼此，在這一刻，生死都不那麽重要了。
染華夕的身體不好，這兩天最是養精蓄銳，努力蓄養體力。
很快就到了他們要離開的那天。
旭陽給染華夕披上鬥篷。“阿夕來，我扶著你。”
染華夕放下之前給腹中孩子買的撥浪鼓。“就把它留在這兒吧，不帶走了。”她放下的地方正是旭陽之前看到的地方，旭陽盯著那個撥浪鼓看了很久，好像透過了它看到了千年之後的世界。
玉照從外麵進來，悄聲說道“主人、公子，我看過了，現在外麵沒有人。”
“阿夕，我們走吧。”旭陽和玉照一左一右的扶著染華夕一起離開。
因為旭陽早就把紅河院的守衛順序、安排時間摸了個透，再加上他做過合理的分析，所以他們一路上倒也順利。
然而就差一步他們就能徹底離開紅河院，此時烏石竟然再次來了，這是他們始料未及的。眼看著新一輪的魔兵即將上崗，他們離開的時間轉瞬就要沒了。
“不好，烏石來了，他一定是來找我們的。”旭陽是千算萬算也沒想到他們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再次來到紅河院。
染華夕知道今天是不成了“我們回去”。
就在他們放棄要轉身回去的時候，玉照竟然紋絲不動，緊緊的握住染華夕的手臂。“主人，不能回去，我們沒有時間了，錯過了這次機會，再也沒有機會了。”
旭陽看著玉照的表情，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心思。“玉照，你要做什麽？”
玉照肯定的說“我留下，我來拖住他們。”
“不行”染華夕沒有猶豫的拒絕。“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們絕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的，玉照你別衝動。”
玉照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還要清醒。“我沒有衝動，主人，如果我不回去拖住他們的話，他們發現我們跑了，到時候根本逃不出滅魂淵。主人、公子，別考慮了，我們沒有時間了。”
“不行的不行的。”染華夕無法說服自己。
“主人，鬼域還有成千上萬的族人在等著您回去呢，您不能留在這裏。公子，快帶主人走。”說完，玉照就把染華夕推給了旭陽，然後她自己轉身就往回跑。
染華夕伸出手，卻隻碰到了她的衣袖。
玉照選擇留在紅河院裏為他們拖延時間。
旭陽來不及去想玉照是不是就因此留在了滅魂淵，如今的情況是爭分奪秒。“阿夕，他們要換崗了，我們快走。”
“好，我們走。”染華夕知道，他們能夠離開，是玉照的犧牲，所以他們必須回到鬼域。隻有這樣才能救鬼族，才能救回玉照。
玉照一路小跑，從小道抄近路終於趕了回來。
此時的烏石正要帶著人上閣樓。
玉照在原地平複了下氣息，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慌亂，才走了出去。
“站住”
烏石他們果然停住了步伐。“你是染族長的婢女吧，我有事要說，還請你把染族長請出來。”
玉照輕蔑的瞥了他一眼“就憑你也想見主人？”
烏石頓時滿臉的憤懣，但還是忍了下來。“不是我要見，而是我家殿下要見染族長，可以嗎？”
“不可以，既然是你家殿下要見，那就讓你家殿下來請。”玉照表麵上雲淡風輕，但實則心裏已經慌的不停。
“我家殿下是何等的尊貴……”
還不等烏石說完，玉照就打斷了他。“我家主人乃是鬼族族長，而你家殿下不過是一個皇子，你且回去傳話，看看他會不會親自來見。”
烏石確實沒領著聶脙衣的什麽其他的吩咐，所以一時也不敢闖進去。他並不知道染華夕身體的真實情況，也不敢私自做決定，隻能伸手招呼了一個魔兵。“你去，把這邊的情況稟告給殿下。”
烏石則留在原地等著。
“既然你要在這裏等便等吧，我還要回去照顧主人呢。”玉照說完就鎮定的上了樓，推開染華夕的房門。“主人不必理會……”玉照假裝裏麵還有人在的樣子自說自語。
烏石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隻能在原地等著聶脙衣的到來。
玉照一進屋就全身卸了力一樣癱坐在地上，手捂著嘴，強忍著自己不要出聲。主人、公子，你們一定要平安離開，玉照也會好好活著的。
傳話的魔兵回來的很快，聶脙衣也跟著他一起過來的。
“殿下”烏石朝著聶脙衣行了個禮。“屬下並非想叨擾殿下，實在是那染華夕太難對付，屬下也不敢造次。”
聶脙衣問道“她不肯見你？”
烏石實話實說“屬下沒見到她，隻有那個婢女來傳話。”
聶脙衣略帶考量的看向烏石“那個旭陽沒出來過嗎？”
烏石此刻還沒反應過來“沒有”。
聶脙衣一甩袖子，直接將烏石打飛了出去。“廢物，我留你有何用。”
聶脙衣瞬間便上了樓，房門也在他麵前被打開了，玉照正坐在桌前。
聶脙衣掃視了整個房間，除了玉照以外，一個人都沒有。此時烏石也上來了，發現隻有一個玉照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慌了。
烏石上前一步“染族長人呢？”
玉照淡淡的笑了一下“不見了，烏石大人，還要多謝您的蠢，主人和公子才能順利離開。”
烏石立馬向聶脙衣保證“殿下，我這就去把他們追回來。”
聶脙衣一擺手。“不必了，他們早就離開了滅魂淵，鬼域向來擅長隱匿氣息，你怎麽追？”
玉照在桌邊笑出了聲“知道就好，你們追不上的，主人他們已經安全離開了。”
聶脙衣磨撚了下手指“那你以為你留在這裏就能安然的活著嗎？”
玉照早就做好了準備，又怎麽會害怕。“哼，生又何妨、死有何懼，我最大的願望已經達成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聶脙衣笑著搖了搖頭“你想的還是太簡單了，死才不是最痛苦的，我要讓你生不如死，牢牢的記住這是你選的路。”
聶脙衣遞給烏石一個眼色，烏石跟著聶脙衣這麽多年了，自然是能第一時間了解。“殿下放心，屬下明白了。”
烏石上前，一把就扯住了玉照的領子，玉照法術並不高，根本掙脫不了。隻能被烏石拖拽了出去，玉照閉上了眼睛，她不後悔。
聶脙衣在原地站了很久。“厲懷淵、染華夕，你們做好準備，迎接好我給你們準備的大禮吧。”
此時的旭陽和染華夕確實已經離開了滅魂淵，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追殺，所以他們一刻也不敢停留。染華夕承受著身體的負擔，一路上一聲不吭。
“阿陽，我們這樣太慢了，我記得你有劍的？”
旭陽不是沒有想過，隻是“阿夕，禦劍飛行不是你現在能承受得住的。”
“我可以，我可以的阿陽，你相信我。”染華夕的語氣非常認真，讓人無法拒絕。
“好”旭陽知道自己改變不了阿夕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