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鬼主揚名

海蜃回了清夢星河,將自己關了起來,沒有人知道他和海蜃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水族、魔族和鬼族又重新恢複千年前的對峙局麵,三方誰也不動。聶脙衣哪怕再想成為天下的主人,卻也隻能按兵不動,這倒是給了三族族人一個修養生息的機會。

而這樣的局麵維持了整整兩年,在這兩年裏,變化最多的就是鬼族,就是旭陽了。天下誰人不知鬼主殘暴不仁,無論是水族、魔族還是人族,都慘遭他的毒手,被他們抓去噬心鬼族,自此之後再無音信。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些被擄走的人根本不可能有命活,因為他們早就淪為了鬼族眾人的修養之食,而被抓走人的數量龐大,令人咂舌。

長樂海域經過這麽多年的休養生息,早就已經恢複了元氣。也不知是不是旭陽故意的,反正這兩年來,被抓走的無數人中從沒有長樂海域中人。

青宇端來一杯參茶遞給莘雲,關切的提醒她。“師姐,時候不早了,你去休息一下吧,要不然身體也會吃不消的。”

莘雲淡笑著搖了搖頭。“我還有好多事情都沒處理呢,怎麽可能休息得下。阿宇,阿珂姑姑不在了,海域內的事情,你多上心。”

“這是自然的。”一提起阿珂姑姑,青宇便是一陣的憂愁。

阿珂姑姑從小照看他們長大,有時候墨叔叔政事繁忙,都是阿珂姑姑陪著他們的。可是她終究還是沒逃得過生老病死的因果,而最讓他難受的還是……旭陽並沒有回來送送阿珂姑姑最後一程。

莘雲本來正低頭處理政務呢,感覺青宇一直站在那兒卻一句話都沒說,好像有些不太對勁。“阿宇,你怎麽了?”

“我沒事,師姐。”

莘雲將手中的筆放下,拉著青宇的袖子,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我是你師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心裏想什麽,我怎麽會不知道。”

青宇一下子就被戳中了心事,也不想在師姐麵前隱瞞。

“我現在還記得藺瀾安慰我的話,即使心裏知道那樣的幾率真的太小了,可還總是想著。如今可能……真的沒什麽希望了,長樂海域可能真的成了旭陽永遠都不會回的家了。”

旭陽是青宇心裏的痛,又何嚐不是莘雲的痛呢,她安慰般的撫摸著青宇的頭。“我們每個人都有路要走,阿陽的路我們替不了他,即使這裏會是他永遠回不來的家,但我們永遠是他不變的親人。”

但青宇還有真正擔心的事。“那師姐,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兩年來,所有水族對魔族和鬼族的痛恨達到了頂點。我擔心葉提,他從一開始就視旭陽為眼中釘肉中刺,如今鬼族抓了那麽多的水族,他更要借此發揮了。”

莘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又問了他一個問題。“阿宇,你覺得阿陽真的是那種為了活下去就犧牲他人性命之人嗎?”

“事實就擺在我們麵前,水族也曾去偷偷探訪過噬心鬼族,確實沒有找到失蹤的水族。旭陽自己也承認了,那些水族和魔族確實已經成為了他們保命的犧牲品。而這兩年來鬼族和旭陽都沒有任何事,他們都好好的活著,那麽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青宇低沉的說出了這段話,但他的話鋒突然一轉。“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告訴我,旭陽不會這樣做。”

莘雲笑了笑,對於青宇會這樣說,她一點也不感到意外。“是啊,明明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可就是這千年的感情告訴自己絕無可能。”

“師姐?”

莘雲歎了口氣,從一旁拿來一封信。“好了,你也準備準備吧,我剛剛收到了請柬,你看看。”

青宇接了過來看“厲族長的壽辰?”

莘雲站起身來,繞著屋子走了走。“不錯,厲族長雖然已經閉關多年了,但是他依然是水族族長。如今各族又是個這樣的情況,能趕上這樣的盛事,自然也要好好的慶祝一番。”

青宇有些憂慮。“厲族長的壽辰有可能是大慶典,也有可能是轉折點。我擔心魔族。”旭陽頓了一下,但還是接著說下去。“還有鬼族可能會借機鬧出亂子。”

“這也是我擔心的,厲族長和阿陽之間有著太多我們無法置喙的恩怨了,一切都隻能等到那天再說了。”莘雲的話中帶著滿滿的擔憂,他不知道如果在那天見到阿陽是件高興,還是不高興的事。

…………

水族族長的生辰自然是要大操大辦的,厲懷淵將自己關在夕照淵這麽多年,此時也是第一次出來。

藺蒙和藺瀾領著清夢星河的長老在夕照淵外已經等候多時了,厲懷淵在踏出來的那一刻,不由抬頭望了望天。明明這天和夕照淵內的別無二致,卻莫名的讓他感覺到不同。

“恭迎族長出關。”清夢星河眾人紛紛行禮,畢竟對外的一致說法都是厲懷淵閉關。

“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就不必在乎那些虛禮了。”厲懷淵的聲音聽起來不是很好,沒有以前的那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感覺了。

藺瀾上前一步,站在厲懷淵身前,低聲說道“族長,剛剛扶風穀那邊送來消息,說是神君身體不適,就不來了,但已經送上了賀禮以表心意。”

厲懷淵了然的笑了笑,神君不來是在他意料之中的,至於推脫身體不適一向不是神君的性格。怕是清泓、泉泓二人怕他麵子上過不去,才找的一個好聽點的說法吧,賀禮也更不像是神君會送的。

厲懷淵擺了擺手。“我知道了,其他水域的族長都到了嗎?”

藺瀾答道“都已經在前山了。”

“既如此,也不能讓大家久等,我們過去吧。”說罷,厲懷淵就領著大家去了前山。

厲懷淵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時候,所有人都很是尷尬,他和旭陽的關係天下皆知。如今旭陽又是那樣一個情況,他們都有一些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個昔日受人敬仰的族長了。

還是雲端海域的沈族長最先反應過來。“拜見族長,恭迎族長出關,恭賀族長福壽千秋。”

其他眾人也跟著“恭迎族長出關,恭賀族長福壽千秋。”

厲懷淵微微抬手,示意他們無需多禮。“我已不理俗事多年,諸位為我慶壽辰,某感激不盡。”

這一刻,連平日裏最憤憤的葉提都不說話了。無論如何,厲懷淵在水族的聲望是很大的,不單單是滅鬼族的事,他這麽多年來為水族做出的貢獻是無人可以銷毀的。

諸位族長紛紛應道“厲族長,您這話可就把我們說的慚愧了,您永遠都是這清夢星河的族長,水族的族長。”

厲懷淵朝著眾人抱了抱拳“各位,我們殿內說話,請。”

於是大家都跟著一起入了殿,青宇注意到這回一直沒有說過話的葉提沒有跟著一起進去。在原地站了會兒之後,竟然轉身朝著反方向走了。

莘雲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阿宇,你在看什麽?”

“師姐你看,葉提……族長他怎麽走了呀?”青宇剛剛想直呼其名,因為他對葉提真的沒有一丁點好感。他總是針對旭陽,也是他總逼旭陽,總想害旭陽。

當年墨叔叔戰死也是因為他推長樂海域出去做擋箭牌,不過他還是考慮到了這裏有很多人,所以又勉強的在後麵加上了族長二字。

莘雲順著青宇指的方向看了看,正好看到葉提拐彎前的背影。“葉族長此時怕是沒什麽顏麵出現在這裏的,他對厲族長有一半的怨,一半的敬佩。

怨厲族長不能徹底滅了鬼族,沒有殺了旭陽,沒有按照他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樣做個好族長。另一半的敬佩,也不能讓他在今天這種日子上放肆,心裏難受,自然不願意跟過來。”

他們索性也就不再理會了,無論大家心裏怎麽想,但是今天他們表麵的工作做的都很好。在大殿上,觥籌交錯,把酒言歡,沒有人提魔族、鬼族和旭陽的事,倒是維持了一種和平。

當然有人歡喜有人愁,葉如致知道他爹一定心裏不好受,他勸不了他爹。如今看著自己身旁空****的座位,不由的歎了口氣。

厲懷淵在剛剛落座的時候就發現沒有看到葉提,想必是不想看到他吧,他也就沒提這事兒。

沈渡風看著自家老爹一杯又一杯的喝,不由的攔了一下。“爹,您身體不好,少喝點。”

沈渡風笑罵了一句。“你個小兔崽子,還管起你爹來了。”

沈渡風搖了搖扇子,驅散點酒氣。“誰願意管您啊,要不是您喝醉了,我還得把您扛回雲端海域的話,我絕對不會管的。”

沈渡風這一席話氣的沈族長更想打他了。

青宇沒什麽胃口,自己坐在那兒發呆。說起來這段時間藺瀾都沒怎麽有機會見他,鬼族不斷擄走很多水族,他忙的腳不沾地。

他知道青宇和旭陽關係很好,更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青宇。

可能是太長時間沒見了吧,此刻一見,藺瀾竟然發現他更想青宇了。他招呼一個上菜的弟子“你去,告訴青宇,我在老地方等著他。”

弟子按照吩咐去了青宇那邊,藺瀾轉身離開了宴席,藺瀾的一舉一動都在藺蒙的注視下。

自己的這個弟弟從小就非常懂事,自己有些迂腐古董,但是藺瀾不一樣,他可以把事情處理的非常好。這些年來處理著整個水族的事情也做的很好了,如果換成別人,未必會比他更好。

藺瀾和青宇走的很近,從青宇在清夢星河修行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這麽多年,無論事情怎樣多變,他們倆的關係卻好像變得越來越好。他一直都沒有和藺瀾提過這件事,如今……好像也不用提了。

青宇聽到藺瀾找他是既意外又不意外,不意外的是他們見個麵很正常,意外的是他沒有想到在藺瀾最敬重的厲族長壽宴上,他會找自己。

“師姐,我去一下?”

那個弟子剛剛傳話的時候,莘雲緊挨著青宇坐,自然是聽的一清二楚“去吧”。

青宇出來之後,才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老地方?我和他什麽時候有個老地方了,奇怪的是我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不過他們往常都是在藺瀾的院子裏見麵的,那裏是他們第一次遇見的地方,也是他們後來朝夕相處的地方。

青宇過來的時候,真的在院子外麵看到了藺瀾。“你說你找我就不能直說嘛,非要帶個老地方,弄得我都頭暈了。”

藺瀾反問“我們兩個在這兒發生了這麽多的事,難道這兒還不算老地方?”

青宇轉過身,背對著他。“說吧,找我來幹什麽?”

“沒事就不能找你?”

青宇一邊笑一邊回他。“如果是擱在平日,你沒事倒也是經常來找我,但是今天這麽重要的場合,你沒事怎麽可能找我。”

再重要的場合也比不上你在我心裏更要,藺瀾想著這句話,卻不能說出口。“那你真是猜錯了,我確實沒什麽事,裏麵太悶了。”

青宇湊到藺瀾麵前。“喂,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們太虛偽了?”

藺瀾沒想到青宇會這麽評價。“虛偽?”

青宇點了點頭。“當然,那些人就是牆頭草,坦白說,我對清夢星河最美好的回憶隻停留在修行的那一年時間裏。後來的每一次,都能被氣得半死,那些人絲毫沒有自己的主見,聽風就是風,聽雨就是雨的,我不喜歡。”

誰知藺瀾聽到了青宇的這一番話反而是笑出了聲,而且笑聲越來越大。“你呀,真是幸福。”

幸福?青宇不明白藺瀾的意思,他怎麽就幸福了,藺瀾從哪裏看出來的。

當然幸福了,想事情永遠停留在喜歡和不喜歡上麵,不像莘雲和藺瀾自己,很多情況下都要偽裝自己。可以如此強烈又直白的表達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情感,不像旭陽,再也沒有了自由的感情。

青宇雖然不明白自己說的哪句話戳中了藺瀾的笑點,不過這段時間他心情一直不好,自己能讓他笑笑也是件好事。

他們麵對麵的站著,即使沒有言語的交流,周圍流動的氣氛都很美好。

突然,遠處出來一陣響動,很大,應該是法力相衝時引發的。藺瀾朝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不是大殿的方向,不好,一定是出事了。”藺瀾和青宇趕緊朝著那個方向趕去了。

他們距離那個地方很遠,所以他們到的時候,厲懷淵和其他人已經從大殿趕來了。藺瀾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很陌生,但是又有些眼熟,是蘇埃。

水族的大將軍,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小少年,不過他總能見到蘇埃得勝歸來的場麵。這也是為什麽當年他得知蘇埃竟然在與魔族大戰之時臨陣脫逃而感到不可置信了,他聽說蘇埃跟著旭陽一起離開了淹海,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

而令眾人沒想到的不是再見到蘇埃,而是蘇埃手中拽著的那張人皮,鮮血淋漓,而那身上的衣服正是葉提的。

“爹”葉如致被眾人攔著不能上前,跪在原地,不斷地想要過去,那一聲爹可謂是淒厲無比,讓人動容。

這是青宇第二次見到如此血腥的畫麵了,第一次是旭陽離開淹海的時候,他也曾見到過這樣的場麵,他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蘇埃為什麽會以這種殘忍的方式殺了葉提了。

如今的場麵混亂的不行,藺瀾低聲提醒青宇。“你快站到雲族長身邊去,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要說話。”提醒完之後,他就走向了最前方厲懷淵的方向。

“族長”

厲懷淵看到藺瀾過來了,也隻是皺著眉點了點頭,他現在的心情屬實不怎麽好。“蘇埃,身為水族,卻殺害一海域族長,你應該知道這是何等重罪。”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蘇埃朝著厲懷淵的方向緩緩的跪了下去。“蘇埃認罪,但絕不認錯,但憑族長發落,死生不論。”

青宇小聲的問“師姐,這究竟是怎麽了?”

莘雲搖了搖頭。“具體的不知道,我們也是聽到了響動才過來的,沒比你們快多少,看到的也就是這樣一副畫麵了。”

後麵的族長們紛紛為葉提打抱不平。“族長,葉族長死的如此……慘又冤,您一定要為他報仇啊。”

誰料一直低著頭的蘇埃突然抬起頭,眼睛惡狠狠地盯著說話的人。

“他慘?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他下手的時候,怎麽不說自己手法殘忍呢。他冤?他冤在何處,他手上沾染了多少無辜人的鮮血,那天死在他手上的鬼族又何嚐不冤。”

藺蒙反駁道“你隻計較鬼族的生死,那水族呢,你就不在乎嗎。水族上下有多少人命喪鬼族之手,你數的清嗎?”

蘇埃一字一句,咬牙切齒。“我數不清,但他葉提數的清嗎。當年染華夕一戰,若不是他設計我,又怎麽會有那麽多無辜的水族將士戰死。”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蘇埃會突然提前染華夕一戰,也都沒有想到當年那場大戰竟然還有貓膩,而且還與葉提有關。

葉如致掙紮著才能勉強站穩。“你胡說,我爹他……有時候是很固執,但他一心一意為水族。絕對不可能做出任何有損水族之事,你莫要殺了他之後還要汙了他的身後名。”

“固執?哈哈哈,你們都被他騙了,他不過是打著為水族好而略有些固執的旗號罷了。他的固執就是怕我勝了仗,威脅他在水族上下的權利,而故意謊報軍情,引我離開戰場。

致使防備空虛,將士戰死無數,若不是神君及時趕到,水族就會險些滅族。他的固執不過是看不得長樂海域有了像旭陽這樣的少年才俊,威脅了他的海域地位,步步坑害,讓長樂海域受重創。他的固執不過是想不去考慮是非對錯,非要以己之力滅了鬼族,讓他名揚天下。”

蘇埃的聲音並不大,不過每個字都砸在了所有人的心頭,也許他說的並沒有錯。當年的事過了這麽久,再也無從查證了。不過他後麵說的,卻說盡了每個人的心裏,那是對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