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兌現諾言
連希熟讀很多書籍，但是對於這些自身經曆的事情還是不理解。“爹爹，我不懂。”
旭陽笑了笑。“你不懂就是最好的，爹爹希望你能永遠都不懂。”
“那我可以留在這裏嗎？”
旭陽看著希希的目光，心裏不忍拒絕，但是他現在這種情況，留在他身邊不是什麽特別光彩的事。
“可以待一天，但是明天一早，必須離開。”
“爹爹？”連希還想再求幾句。
“希希聽話好不好？”
“好，我聽爹爹的，那我可以在這裏逛逛嗎，我還從來沒來過這裏呢。”連希剛剛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裏已經很漂亮了，她還想多看看呢。
“正好爹爹也沒好好看過這兒呢，陪你一起。”旭陽推著希希往外走。
“族長”族人見到旭陽紛紛行禮。
“你們都先下去吧，不用跟著了。”旭陽揮手驅散了他們，帶著希希一起。
不得不說，這裏雖然荒廢了千年，但是經過這幾天的收拾，已經幹淨了很多。鬼族人不僅生的美，也喜歡美的地方。怪不得魔族紅河院這麽漂亮，原來是有本源的啊。
可是……
“爹爹，我們還要在這裏轉多久啊？”連希看著熟悉的景象，他們好像已經經過好幾次來著。
“我……”旭陽停在原地，往四周看了看，發現他好像真的找不到方向了。
“爹爹該不會迷路了吧？”連希笑著打趣。
“胡說，爹爹怎麽會迷路呢。”不過，旭陽的這話說的多少有些沒底氣。
連希還是多少顧及點兒爹爹的麵子的，不敢再繼續逗弄他了。“沒迷路，爹爹怎麽可能會迷路呢。”
旭陽深吸了一口氣。“我們再試試。”
試試就試試，但是試驗的結果可真不是太好，他們又再一次轉了回來。
“算了吧，我已經放棄了，爹爹找人來接咱們吧。”旭陽施法傳訊。
速度很快，沈亦然馬上就到了。“哎我的天啊，你這突然找我幹什麽呀？”
“咳咳……”旭陽多少有些難為情。“你帶路，帶我們回去。”
“帶路？”沈亦然是徹底懵了，他還以為有什麽緊急的事呢。“大哥，你能不能搞清楚點狀況啊，我還以為是你的仇人上門了呢。”
“怎麽這麽囉嗦呢。”旭陽瞪了他一眼。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在自己家裏迷路的。”沈亦然真是無語極了，但也實在是沒有辦法。“跟著我吧，別再……跟丟了。”
“廢話”旭陽覺得沈亦然真是看扁他了，難道跟著人還會走丟嗎，也太小瞧他的法力了。
這一天旭陽陪著希希逛了很久，晚上還給她講了故事，就像她小的時候，旭陽也曾在扶風穀內給她講故事一樣。不知不覺，竟然已經過去了十年了。
…………
夕照淵內，海蜃和厲懷淵麵對麵坐了很久，一直都沒有再說話。若是讓旁人看到了，勢必會覺得壓力很大。
良久之後，海蜃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因為放的時間太久，茶水都涼了，很苦。
厲懷淵沒有看海蜃，而是透過海蜃，看向整個夕照淵。“神君信還是不信？”
“我不知道你說的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厲懷淵，我究竟該信千年前的你，還是千年後的你？”
厲懷淵又給海蜃續了一杯茶。“我知道現在讓神君信我很難，今天的這些話我本應該爛在肚子裏的。但如今這種情況，我什麽都做不了，神君，您必須阻止旭陽。”
“你不應該告訴我的，如今你讓我如何做，我答應過旭陽不會欺瞞他。可現在你卻讓我不得不……厲懷淵，你從來沒有想過把這些話親口告訴他嗎？”海蜃緊緊的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的表情。
“我怎麽告訴他，當年的我就如同現在的神君一樣糾結，一步錯，步步錯。”
是啊，一步錯，步步錯。海蜃本來隻是想要一個當年事情的經過，沒想到……竟然會知道這樣的一個秘密。旭陽，對不起，我終究還是要瞞你一次了。
海蜃離開了，夕照淵又再次安靜了下來。
厲懷淵緩緩閉上了眼睛。“華夕，我真的要堅持不住了，我真的……”厲懷淵在不知不覺中蜷起身子，把頭埋在手臂裏。
海蜃離開夕照淵後並沒有著急回去，反而是在清夢星河裏逛了起來。此時天色已經晚了，偶爾在路上碰到幾個弟子對他行禮，他卻什麽都沒注意到。
“神君這是怎麽了？”
“好像有點心不在焉的……”
“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弟子們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神君，議論紛紛。
海蜃回到扶風穀的時候，發現清泓、泉泓二人正在穀門處急的團團轉。
“師傅，您可回來了。”
“這是出什麽事了，是旭陽又有事了嗎？”海蜃第一反應是不是旭陽那兒出事了。
“不是的師傅，不是旭公子，是希希。”清泓趕緊解釋道。
“希希？”
“對不起師傅，都是我的錯，是我在希希麵前多說了些，她可能是去找旭公子了。”泉泓低頭認錯，都怪他這張嘴，他再也不多說話了。
“我知道了”海蜃說完後就消失在了原地。
“師傅去哪兒了？”泉泓震驚在原地。
“去給你收拾爛攤子了。”清泓氣的用淩楓劍劍柄敲了下他的腦袋。
泉泓吃痛的揉了揉。“我真的犯了很嚴重的錯誤嗎？”
清泓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也不盡然，說不定你冥冥之中還幫了師傅一把呢。”
泉泓有些不明白了。“啊？”
清泓推了他一把。“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回去思過去吧。”
“哦”泉泓隻能垂頭喪氣的回去了。
海蜃一路來到了噬心鬼域，這裏有結界，是旭陽親手設下的。這個結界很強，恐怕就是來防他的。海蜃並沒有硬闖，在結界外坐了下來。
此時的噬心鬼域燈火通明，可能是因為這裏的鬼族和淹海水族都太長時間沒有見過外麵的的萬千燈火了，所以他們通常睡的都很晚。
沈亦然一直等在連希的房間外，一看到旭陽出來就迎了上去。“睡了？”
旭陽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嗯”。
“她的腿是怎麽回事啊？”這個問題沈亦然早就想問了，但是怕小姑娘心裏脆弱。
“是從娘胎裏就帶出來的，治不好。”旭陽說起這件事竟然不知不覺的恍惚了起來，原來已經過去了這麽長時間了。
“那你打算怎麽做，小姑娘不遠萬裏來尋爹，你留還是不留啊？”
“我如今這樣怎麽留，水族、魔族皆容不下我，跟著我能有什麽好下場。”旭陽的這話不是自嘲，而是實情。
沈亦然是最能理解他心情的了，拍了拍他肩膀。“看開點吧，也許真的有奇跡呢。”
“我以前也常這樣想，可奇跡從來就沒降臨過我的身上。”
“額……這樣吧，既然你已經決定好了，明天我偷偷把你閨女送回清夢星河？”
旭陽搖了搖頭“不用了，會有人來接她的。”
“誰呀？”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旭陽沒有為他解惑，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夕照閣的名字被旭陽保留了下來，這兒也是整個噬心鬼族最高的地方，旭陽從頂端能依稀看到遠方。
旭陽盯著某個方向一直看，雖然什麽也看不到，但他想，海蜃應該已經在那兒了吧。是啊，希希來了噬心鬼域，海蜃就算剛開始不知道，又怎麽可能這個時候還不知道。
就這樣，海蜃在外守了一夜，而旭陽也是一夜未睡。第二天一早，天還沒大亮的時候，就有巡視的鬼族衛兵發現了海蜃。
“縛啟神君？”衛兵很是猶豫，他們並不太知曉縛啟神君與族長的關係。
“你們……族長他醒了嗎？”
“此刻應該是醒了的。”
海蜃抬頭望了望，自言自語般呢喃。“從前這個時辰他是不會醒的。”
衛兵沒理解“神君有所不知，族長一向早起，數年來皆是如此。”
沈亦然從衛兵身後敲了敲他的腦袋。“神君認識你家族長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兒呢，快些進去通傳吧。”
“可是族長那日不是說過了，不見神君。”最後四個字衛兵很小聲的說了出來，但海蜃還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那日是那日，今天是今天，讓你去你就去，少囉嗦。”
衛兵領了沈亦然的吩咐，自然趕緊進去通傳。
沈亦然見四處無人，對海蜃行禮說道。“我原本想會是誰來接那小姑娘，沒想到竟然是神君。”
那日海蜃隻顧著旭陽了，倒是沒怎麽多注意沈亦然。“你可曾回過雲端海域？”
“怪不得神君和旭陽交情匪淺，原來是都願意揭人傷疤啊。”沈亦然這話多少帶了點自嘲的意味。
“你的過去，我了解的並不多，但你是旭陽的朋友，我還是要勸你一句。”
“多謝神君，隻是我如今的這個身份，本就是修煉邪功殺妻滅子的罪徒，如今又成了歸順鬼族的叛徒。又何苦回去，給雲端海域招黑呢。”沈亦然對於自己的處境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海蜃見此也不再說些什麽。
旭陽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麵，海蜃和沈亦然相顧無言。
這還是九年來海蜃第一次見到旭陽，旭陽曾經最愛玄色衣衫，不喜鮮血，也就不喜大紅色。如今確是一襲紅袍，白了少年頭。
白發本不是鬼族該有的，而是旭陽經曆了太多悲憤，氣急攻心，雖然修為大漲，卻還是真氣亂竄。
海蜃往前走了兩步，一直走到旭陽麵前。
“怎麽今日沒賴床呢？”海蜃的第一句沒有問他受了多少苦，而是一如當年，他們日日相伴時的那個樣子。
這話說的可甚是親密，旭陽涼涼的瞟了沈亦然一眼，沈亦然自然知道這些話可不是他能聽的。
“你們聊，我先進去了。”
等到沈亦然走後，旭陽才將目光看向海蜃。“希希還在睡著，你……先進去等等吧。”
“旭陽”海蜃叫住想要轉身進去的旭陽。“還記得我們之前說過的嗎，有朝一日，要一起來噬心鬼域看極光的。如今情形雖然在意料之外，但最終目的還是一致的，不領我去看看嗎？”
極光，是啊，他們曾在夕照淵看過一場極光的照影。而海蜃也確實說過要一起來這裏看，時隔多年，約定還是如此。
“我來這裏有好幾日了，但還不曾仔細逛過，找不到路。”旭陽錯開海蜃的目光，不敢直視。
“找不到沒關係，我能找到，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話已至此，旭陽也沒什麽話可以拒絕了，更何況他根本就不想拒絕。
旭陽說的確實不錯，他是真的不知要去哪裏看極光，而海蜃雖看過極光，但也不知道路。
最後他們還是找了個鬼族衛兵給他們帶路。
“是不是你們這些人都喜歡在後山處布置一些好看的景象，清夢星河的夕照淵是如此，你的扶風穀是如此，如今的這個極光也要在後山看。”旭陽看了下旁邊的海蜃。“你難道不知道在後山嗎？”
“我當然是知道在後山，不過……罷了，你去看了就知道了。”海蜃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旭陽不解，但也隻能繼續跟著走了。
走到後山的時候，旭陽確是徹底的看呆了眼。
“這是後山？”旭陽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家的後山比前麵大上這麽多的。旭陽往常隻是在前山待著，昨日帶著希希也沒逛太久。
旭陽從小待在長樂海域，去過清夢星河，也去過人族皇宮，還去過魔族滅魂淵。這些地方與噬心鬼域前山差不多大，但和這後山比起來，還是有些小巫見大巫了。
“這後山不僅大，而且路並不好找。染華夕愛各種品種的鮮花，所以這後山便不停地擴建，而且每條路都大概相同，不熟的人很容易就在此迷路。”
“鬼族人可真愛美，自己本身就長的很美了，看花又做什麽呢，不如攬鏡照自己。”旭陽還從來沒見過這樣一片大的花海，他們修者的視力很好，卻也一眼望不到盡頭。
“這後山的景色確實很美，你往後可以常來看看。”海蜃溫柔的望著旭陽。
旭陽故意別過頭。“這裏花香太濃了，我不喜歡。”
“如果你不喜歡自己來的話，我可以陪你一起。”
旭陽往旁邊走了幾步，離海蜃遠了點。“幾年不見，你怎麽無賴了許多。”
“我隻是跟從前的你學了幾招而已。”
“我哪有”旭陽說的很小，畢竟底氣不足嘛。
帶路的衛兵和旭陽一起在淹海相處了六年，但那時的旭陽也早就褪去了爽朗，所以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族長。海蜃就不用說了，他在眾人麵前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神君。
“帶路吧”
這後山不僅有花海，還有一處陡崖。
“回族長，神君，這陡崖之上便是觀賞極光最美的地方了。”
“嗯好，你回去吧。”旭陽揮了揮手。
衛兵頓時如蒙大赦般離開了，他覺得他的命還沒那麽好，能見到這樣族長和神君“打情罵俏”的場景。
這陡崖倒是真挺陡的。“沒想到這裏還有一處懸崖，真是稀奇。”旭陽不由的看了看四周，不知道為什麽，他怎麽看都覺得這裏有那麽些許的不自然。
“這可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無數人耗費無數心血人工建成的。”
他們一路走上去還是比較輕鬆的，等到了崖頂。旭陽還沒反應過來時，就看到一處極光忽閃而過。
旭陽不由的加快了幾步。“這真是一場視覺上的盛宴。”
“沒想到這裏荒了千年，依舊沒什麽變化。”海蜃也跟著站在旭陽旁邊。
旭陽轉過頭看他。“景是可以千年不變，但是人不會永遠不變的，海蜃，我早就不是曾經的那個我了。”旭陽的聲音很輕，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樣。
海蜃本以為旭陽不會想聊這些的，卻沒想到，如今他主動提起。“無論你變成什麽樣，依舊是我記憶裏的那條撞到我身上來的小鯉魚。”
“可我連小鯉魚都是假的啊。”他不是什麽鯉魚族，不過是他掩藏身份的一個遮蔽罷了。
“怎麽會是假的呢？”海蜃直視旭陽的眼睛。“小鯉魚的家人、朋友，包括我都是真實的，也許此鯉魚非彼鯉魚，但你不能否定他。”
“海蜃，難道你還不明白嗎，跟我有關聯的人非死即傷，都沒有好下場。我已經害你失了一滴心頭血，難道，我還要連累你……連累你丟了命嗎？”
海蜃拉住旭陽的手。“你從未連累過任何人，我知道有些人對你處處相逼，但那都是他們胡亂猜測，杞人憂天。真正認識你、了解你的人從來都不會誤解你，也一直都在相信你。”
旭陽心裏不是不知道還是有很多人肯信任他，沒有放棄過他，但他真的失去了太多太多了，再也承受不住丁點的失去了。
“海蜃，你知道嗎，我有太多無能為力的瞬間了。每一次我都很痛苦，卻什麽都改變不了。”如果一切都能回到最初，他的人生還會過成這樣嗎。
旭陽不知道，但是人生早就沒有如果了，他也沒有那個時間和精力去想這些了。
崖頂風光很好，他們一直待到天徹底大亮，才相顧無言往回走。也許是他們剛剛說了太多，所以回來的路上什麽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