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雲霧掩映，芝蘭芬芳。

暮止想不到，麵相清冷，與人疏離的上雲天雲蒼神尊，他的住所皎雲殿乃是一個如此繁花茂盛，鳥語花香之地。這與她的想象實在相差太遠。

“神尊，茶水已經泡好了，帝姬入住的事宜便由屬下來辦理吧。”一個看似人間十四五歲的男子從正門中走出來。

男子向暮止帝姬行禮介紹道：“見過暮止帝姬，屬下子延，帝姬的住所乃南邊的朝汐樓，樓內一切屬下皆已經派仙婢打理好了。那處有整個上雲天最好的梧桐樹，想來帝姬定會喜歡。”

聞及此，暮止才注意到，上雲天這裏不止是正殿皎雲殿，這四處皆種滿了梧桐木。她朝著南邊望了一眼，除了皎雲殿的字樣，那朝汐樓三個鬥金的大字比其他所有的殿宇都要高，暮止仔細想了想，問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問題。

“這個朝汐樓的字樣這樣高，不知是不是建在梧桐神木之上的？”

子延聞言，臉上顯出肯定的笑意：“帝姬果然聰慧，上雲天這處乃我們神尊獨有，整個四海八荒除了西澤島，也就隻有這一處有著這樣多的梧桐木，更有建立於梧桐神木上的樓宇。”

鳳棲梧桐，鳳棲梧桐。暮止的臉上出現了不解的神色，她不是很明白，上雲天這裏並不是梧桐最好的生長地帶，卻為何要種這麽多的梧桐木。

子延看出了暮止的困惑，一邊引導她去朝汐樓，一邊笑說：“帝姬這就有所不知了，我們神尊，最喜歡的就是鳳凰。”

“啊。”

“許多萬年以前，我們神尊曾經認識一位鳳凰，他與她交情極好。”

“如今那鳳凰呢？”

子延不再言語，暮止便不再追問。

她喃喃道：“所以…四萬五千年前……”

“是了，四萬五千年前西澤島下拜師帖時，我們神尊正打算去閉關，原本是要拒了此事的，卻在聽聞是西澤島鳳凰族時應下了此事。”

難怪呢。原不是上古神鳳一族麵子大，而是鳳凰二字起了作用。假若她暮止的本身是一朵花或者一朵雲，便無一點可能成為他雲蒼神尊弟子的可能性了。想來這事若是祖母知道了，也不知作何感想。

至此，暮止也順帶解開了自己多年來的疑惑。難怪這四萬五千年雲蒼神尊對自己不聞不問，想來當初是因為鳳凰二字收了她這個徒弟，隨後他便閉關修煉了。

因是一時衝動，愛屋及烏下的決定，是以出關以後耽誤了些時日，後又想起來，才將她接到了上雲天。

堂堂神尊，過了四萬五千年還能對她這個便宜徒弟做到這個份上，委實很到位了。

子延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自己多嘴了。可真是奇怪，沒想到自己一見到這位西澤島神鳳帝姬，莫名其妙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那種感覺，奇怪得像是他們曾經見過彼此。

小帝姬看看子延，她的心中也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終於到了朝汐殿前，暮止帝姬情不自禁愣在了原地，她的頭微仰著，目光所及之處，是巨大的梧桐神木，一座三層的小樓，由漆紅色的木頭製成，樓頂之上，四個簷腳四向輕飛，妙的是左右兩邊的屋簷上各掛著一盞古色鏤空玄木燈。

上雲天自有無盡光明，此處應是少人所住，卻在室外懸掛了盞燈。由是，暮止偏頭看向子延，十分好奇，“這外頭的燈又是什麽時候點的？”

子延望著這燈，“每到夜深人靜，玄黃燈光便會自動亮起。”

梧桐之木林立，深盼歸燈上的穗子迎風招展，樓宇旁邊，果樹林立，各季水果觸手可得。

心中的異樣更為濃烈：這位孤星神尊，管轄之地卻是繁花似錦，燈火通明，與外傳之冷血實在相去甚遠。

次日天還未亮，暮止就爬了起來。

她不知道雲蒼神尊將會如何教習她，為了不至於在摸底詢問時太過丟臉，遂自覺拿起了仙家功法勉勵誦讀了起來。

可惜旭日升騰，天地皆被福澤之時。小帝姬依然一個字也沒有背出來。

子延便是這個時候來敲門的：“暮止帝姬，上雲天的晨露已經收集完畢，如若需要，子延送來給你。”

“進來吧。”房間內傳來小帝姬喪氣的聲音。

吱呀一聲推開門後，手捧玉澤晨露的子延仙仆便看到小帝姬手捧著仙家經法，臉上卻是頹喪無比的神色。

子延緩聲道：“帝姬真是勤勉，神尊若是知道帝姬如此，想必甚感欣慰。”

暮止哀傷地閉了閉眼，接過晨露一飲而盡，而後拿起書本，一邊往外走：“不知神尊何時要讓我過去受教。”一邊邊走邊誦讀文章。

子延回了句：“現下時辰差不多，帝姬跟屬下走便是。”而後，在聽到帝姬第十遍讀經法的第一章時，子延小仆終於發現了什麽不對勁。

他猶疑道：“這華澤經仿若是仙家開蒙的書籍，若屬下沒有記錯的話，五十歲的仙家子弟便……”

是了。

五十歲的都該學會了，如今她將將五萬歲，依然背頌這第一章，委實太過不可思議。

暮止心虛地垂下了眼眸。

有一個秘密她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她不知如何說起，更不知能與誰說，

這一位上古神族帝姬，從來隻學得進神族功法，至於仙門那些養心、甚至可以提升功力底蘊的仙法輔助，如此種種，但凡沾染個仙字，她自懂事起便莫名其妙地抵觸。

她不得不承認、也不得不接受：她花費了極大的精力去背誦仙家經法，卻總是連第一句都記不住。

真是可歎，這位帝姬，彈指之間，神力無邊。鳳凰展翅，天地變色。卻抵觸這世上所有與仙家心經、仙法有關的任何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