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環翠樓鬥惡
威海城裏的老鮁魚邵笠榮,經林景陽介紹正式加入先天道,二人在威海衛四處串聯,終使籌建威海衛先天道分會方案得到日偽認可。邵笠榮高興至極,親去偽商會會長戚仁亭處通報,兩人自是興高采烈祝賀事成。
戚家國回到家中,看到邵笠榮在場,頓生厭煩,揉揉眼角假裝未見。戚仁亭見兒子不跟邵笠榮打招呼,訓道:“沒看到邵伯嗎?怎麽不打招呼問好?”戚家國看邵笠榮一眼,小聲咕噥道:“邵會長來啦?”轉身回他屋去。戚仁亭指著他背影:“你、你這不懂事的東西!”邵笠榮一笑:“年輕人,有性格,這是好事。”自覺無趣起身告辭。戚仁亭送走邵笠榮,回頭叫戚家國出來,生氣說道:“榮爺看得上我,邀請我去參加先天道成立大會,你倒好,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丟我人哪!”戚家國一聽說道:“什麽?參加先天道成立大會?你可不能去露這個臉,太丟人!威海衛百姓唾沫星子能把你淹死!前年日本鬼子侵略威海,你帶人去碼頭迎接,你知道老百姓罵你什麽?漢奸走狗!我都無地自容知道嗎?你不要麵子我還要臉……”“放屁!”戚仁亭大聲斥罵,“我是你爹,你敢這樣說我!你要氣死我呀!你這個不懂事的東西,真是白供養你了!”
戚家國拿起衣帽轉身出門,戚仁亭指著他背影叫罵幾句,氣哼哼地坐回沙發。他回想兒子話語,慢慢覺得有些道理,思來想去,還是不參加先天道成立大會為好,大刀會也就是個流氓混混組織,靠的是日本人,我戚仁亭和石川長官的關係牢靠,也無須別人相幫。這事不去也罷,賺個好名聲,暗裏送點兒銀票給榮爺,也就妥當了。
元月 13 日,城裏平安舞台鑼鼓喧天,彩獅躍舞,絲竹縈繞。先天道威海衛分會召開成立大會,林景陽任會長,邵笠榮任副會長,與會道徒百餘人。駐威日本憲兵隊和偽海軍司令部、偽專員公署、偽警察署、商會、新民會等均派員出席會議。會後,林、邵宴請憲兵隊長魏滕、偽軍第二大隊長王木芳、偽警察署長杜祖廣等人。在日偽羽翼之下,他們開始了反共反人民的罪惡活動。
與此同時,抗日烽火熊熊燃燒。王冰爭取到張文彬支持,獲得槍支彈藥,加之抗日民眾撿槍起槍,武器裝備有所保障。根據東海特委指示,威海特委在榮成縣雙頂窪村舉行抗日武裝起義,成立“山東人民抗日救國軍第九軍東海總隊第三區隊”,張文彬任區隊長,王冰任副區隊長,鍾毓祝任教導員。區隊下轄三個中隊,一、二中隊配備步槍,三中隊則以土槍、大刀為武器。區隊兵力共二百餘,僅墩前村即有二十餘人參軍,加之張文彬舊部十數人,張文彬和王冰又是正副區隊長,一中隊長亦為此村人,可謂是以墩前為骨幹的抗日武裝。
小耗子剃頭刮臉穿著一新,背了把劈柴砍刀,趕來報名參軍。王冰端詳著他,微微一笑說:“嗯,蠻精神。”小耗子急忙問:“那我分到哪個中隊?要不留在你身邊,給你當護衛?”一邊的楊子千嘿嘿笑:“你護衛王隊長,我護衛你。”小耗子抬眼瞅著楊子千:“楊兄看我個子小,沒法與敵戰鬥?”楊子千道:“那還用說,你去打鬼子,夠不著小鬼子脖頸。”小耗子一瞪眼:“你可知道唐朝猛將程咬金,他那三板斧殺敵無數,砍腦袋,削耳朵,最後一招特帶勁,砍馬蹄!你想他那般高大之人,砍馬蹄多別扭,我要砍馬蹄,不,砍鬼子蹄,再便利不過。”說著要拔出身後柴刀。楊子千忙出手按住:“行行行,別拔了,這刀忒小,還不如扛把钁頭。”小耗子著急道:“扛把钁頭上戰場,打仗還是刨地?我這柴刀是小了點兒,不過我磨了半天,鋒利得很,砍小鬼子腿,一砍一截。”
王冰一旁與張文彬商量軍事,回身對小耗子說:“豪義兄弟,大哥知曉你抗日之心,但眼下你尚不宜入伍,區隊剛成立,立足未穩,四下敵人已虎視眈眈,我們麵臨著……”看一眼楊子千,“血雨腥風,毫不為過,血雨腥風。據情報,鄭維屏這個見了鬼子就跑的狗屁司令,已在調集殘部,欲滅我軍於搖籃……”拍拍小耗子肩膀,“兄弟,我記著你的心願,要參軍入伍,打日本鬼子……”小耗子看到王冰不想招他入伍,著急道:“別覺得我個頭小,我也是條漢子,我一定能殺死日本鬼子!”王冰看著他,鄭重道:“你已為抗日做了那麽多了不起的事,你是條好漢!日後會有機會,今天情況緊急,你先請回吧兄弟。”
小耗子眼看參軍無望,神情黯淡,轉身離去,吼一聲:“我一定要殺死日本鬼子!”王冰望其背影,感慨道:“中華民族好兒郎比比皆是,日本鬼子,必敗無疑!”言語間眼裏閃爍著英勇堅定之光。
正如王冰所言,威海抗日武裝三區隊剛成立,得到情報的鄭維屏便下狠手,要絞之於搖籃。他調集手下各部殘餘,配合王興仁殘部,突襲三區隊。王冰和張文彬率官兵與敵激戰,雖士氣高漲,但入伍新兵大多未經戰陣,很快落了下風,敵方囂張愈盛。
正當苦戰之際,忽聽敵方陣中有人大喊:“兄弟們快撤!我們中了埋伏,八路軍大部隊已布下大網!”敵陣頓時混亂。楊子千聽這喊話,不禁一愣,對王冰說:“怎麽像是畢兄的語聲。”王冰也覺得相似。兩人探首掩體細看,對方陣中身形,正是畢雲無疑。
原來畢雲因鄭維屏不抗日專反共之惡,決心投奔共產黨八路軍抗日隊伍,心想除掉鄭維屏作為棄暗投明之義舉。孰知鄭維屏對他已生戒心,身邊加強護衛,又暗裏安排商立旦盯梢,一時難以下手。此次鄭維屏派部協同王興仁絞殺三區隊,大刀營與武術隊殘部合編為一,商立旦領銜,畢雲為輔,鄭維屏私下叮囑商立旦,畢雲若異,斬立決。
此時商立旦帶領編隊全力撲向三區隊,決心一舉殲之,正占風頭之上,忽聽畢雲這一聲喊,編隊中武術隊官兵立馬收槍撤離,大刀營也人心惶惶,隨之後撤。商立旦環顧四下,並未見強兵行跡,再看旁邊的畢雲,隻是藏身掩體,並不向對方開槍,知道有詐,調轉槍口對準畢雲說:“司令吩咐,畢雲有異,斬立決!看來真沒說錯。你戰場投敵,蠱惑軍心,斬立決!”舉槍便打。
畢雲迅疾閃身躲過子彈,順手擲石回擊,正中商立旦手臂。那廝呀的一聲輕叫,手槍脫落。畢雲回身騰躍而至,一記連環腳將其踢倒,槍口對著他說:“你這條鄭氏走狗,抗日敗類,斬立決!”砰的一槍朝他打去。不想那商立旦亦是武功高強,地上一個滾身躲過子彈。再要開槍,樹後一商部手下突然揮刀砍來,畢雲閃開頭頸,手臂中了利刃,腳下一絆,跌倒在地。那廝上前再砍,卻被迎麵一槍射來,正中要害,仰身倒斃。商立旦本想起身殺害畢雲,可楊子千和王冰持槍衝來,一齊向他射擊,嚇得他慌忙騰挪躲閃逃之夭夭。
擊斃敵兵的張文彬帶手下追來,協同王冰追殺一程,勸王冰趕緊收兵,以免被敵圍殺。此時楊子千已將畢雲背回區隊陣地,王冰、張文彬率隊撤回,為畢雲簡易包紮傷口,稍稍寒暄,即按張文彬之令,區隊撤離陣地,向偉德山方向榮成人民抗日救國軍靠攏,相互策應,共同禦敵。
不多日,兩支抗日武裝遭國民黨地方武裝秦毓堂部襲擊,雙方激戰,互有傷亡,東海指揮部的部隊聞訊趕到,將秦部擊退。此時張文彬連續帶隊作戰,身陷傷病,加之鄭維屏、王興仁對其投共抗日之舉痛恨之至,連連追殺,經特委批準卸去隊長之任返回河南老家,王冰接任區隊隊長。
威海特委於西山後村集合失散人員,又遭鄭維屏部張培文、張培緒率兵襲擊,搶去長短槍十餘支,綁走特委組織委員嶽東和民運委員王齋。
嶽東原名梁培泰,橋頭柴裏村人,讀過書,有文化,受天福山起義之影響,積極投身抗日救國運動,與鄰村中共地下黨員聯係,在本村及附近產裏、江家口等村組織青年救國會,成立民眾抗日自衛團,不日被吸收為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隊員,又數月,加入中國共產黨,並成為中共威海特委組織委員。王齋原名梁學宗,墩前村人,年長嶽東十歲。天福山起義後,起義部隊西上抗日,部分留守人員成立“三軍三路”,在方吉、墩前一帶發動群眾,擴大抗日武裝,王齋踴躍參與,抗日當先,直至擔任威海特委民運委員。
嶽東和王齋被鄭維屏殘部抓獲,鄭維屏尤為重視,心想這二人但凡一人交代出中共威海衛黨組織,剿共之事便可大有收獲。於是親審二人,許以錢財官職,意圖誘出所期口供。然嶽東和王齋不為所惑,壯言相懟,告之莫以中共為敵,共同抗日方為正義之舉。鄭維屏誘騙不成,勃然大怒,交由手下歹徒施以重刑,皮鞭、棍棒、辣椒水、老虎凳,盡其施惡所能,二人毫無畏懼,傲骨以對。
不日,歹人施以毒計,將二人帶出刑室,押往刑場。二人相見,皆是身無完衣,鞭痕累累,頭臉、手臂血跡斑斑。王齋朝嶽東伸出拇指,淡然一笑。嶽東亦回王齋拇指,點頭讚許。途中有村人駐足目送,二人向群眾宣講抗日道理,絲毫不顧個人凶險。至曬字村外,歹人已挖好土坑,聲言將二人活埋。二人大義凜然,怒斥匪行,毫無懼色。歹人見兩人誌堅如鐵,不可動搖,終黔驢技窮,將二人推入坑中,揮鍁鏟土埋之。二人高呼“抗日必勝!破壞抗日可恥!中國共產黨萬歲”等口號,呼聲由強而弱,漸無聲息,被埋入土下。
三區隊成立時遭敵重創,被調至東海指揮部,縮編為特委警衛隊,王冰則調至東海軍分區司令部任參謀。這日王冰在家打點行囊,隔天將往東海軍分區司令部報到。忽有馬車停在門前,出門看時,竟是連城和畢昆山,一陣歡喜,迎迓進門。原來青島炮艇隊第二批練兵受訓結束,因這批練兵多有文化,有二十餘人被派往上海高昌廟偽海軍訓練所參加專業技術特修班,學習帆纜、輪機和槍炮等專術,連城、畢昆山都將去滬學之。當日炮艇隊有汽車來威海辦事,二人有閑,隨了前來,雇輛馬車直奔王冰家。
其時軍政界傳出重大消息,政界汪精衛另立政府,公開投日,國人斥之為漢奸。軍界亦是傳聞不斷,其中海軍方麵,偽國防部設立海軍部,下轄華南、華中、華北三個海軍要港司令部,華北要港司令部設在威海衛劉公島,青島炮艇隊要遷駐該島。
對政界醜劇,連城和畢昆山自是義憤填膺,對軍界之變,二人心中亦是五味雜陳,稍稍欣慰者煙威相距甚近,威海又是連城老家,又有王冰、楊子千一幫摯友。
好友相聚,宰雞燉魚四涼八熱暢飲敘舊,自不在話下。翌日,王冰說正好城裏有公事,可順便陪同二位遊逛,問想遊何處。連城說不日炮艦隊將遷來劉公島,想提前登島看看。王冰說這可有些為難,英租劉公島四十二年,今年正好期滿,據聞年底前中英將完成交接,目前劉公島控製甚嚴,常人實難入島。倒不如登環翠樓一遊,劉公島曆曆在目,順便遠觀了便是。
王冰套了馬車,加上楊子千四人坐了,直奔威海衛城裏。途中連城見楊子千鬱鬱不歡,問他何故。楊子千歎口氣說:“不瞞二位兄長,昨天聞知汪精衛投日,成立汪偽政府,設立海軍部,二位可都成了汪偽海軍的人,好自為之吧,有句什麽話來著,身在曹營心在漢,出淤泥而不染,你倆多幹正事,咱們還是好兄弟,否則可就井水不犯河水,弄不好還成了死對頭。”連城笑道:“老弟放心好了,咱們永遠是好兄弟。”楊子千露出笑意,幾雙大手握在一起。
王冰辦完公事,四人來到環翠樓。環翠樓素有威海第一名勝之稱,坐落於奈古山東麓,西俯蒼山,東眺碧海,南北與佛頂山及古陌嶺群峰相望。該樓始建於1489 年(明朝弘治二年),樓台建在威海衛城西北角,登樓可見碧波浩渺於城東,綠翠掩映於四周,遂以環翠名之。弘治二年,巡察海道副使趙鶴齡見威海城牆倒塌,兵備鬆弛,遂疏動泰山香錢數百金,重修威海衛城。威海衛指揮王愷等感公之德,捐俸建樓以示永久,並聘大學士劉珝作記。其時環翠樓雕梁畫棟,金碧輝煌,飛簷鬥拱,八窗洞達。後年久失修逐漸倒塌。1647 年(清朝順治四年),威海衛守備於有光重又興建。1708 年(清康熙四十七年)傾圮。1736 年(清乾隆元年)複建。1757 年即乾隆二十二年,生員王浩重修。1931 年 7 月,威海衛管理公署將頹廢的環翠樓改建,磚牆瓦頂,樓頂由十二根水泥方柱淩空托起,樓上中堂供奉丁汝昌及鄧世昌等愛國將領木主和肖像,牆上嵌有專員徐善祖撰寫的《重修環翠樓記》石刻。樓上柱聯為:萬年砥柱劉公島,一帶長城環翠樓。樓下置三麵遊廊,樓麵向東,下接七十二級台階。樓前建兩座涼亭,亭呈六角形,鋼筋水泥圓柱挺立,亭蓋六角上翹,亭內水泥鋪地,白石台座。上亭偏南,叫望月亭,內豎《威海衛甲午海軍蹉跌記》石碑,三五之夜在此賞月,別有情致;下亭居路當中,叫觀海亭。
此時王冰四人正在亭內小坐。王冰對三人說:“此亭叫觀海亭,是環翠樓前一小景。”轉頭東望又說,“晴天之時極目東海,會感受到萬裏晴光一鏡明之美景。”又轉向東北,指著一個圓形水池說,“這是荷花灣,內種蓮藕,夏季開花很是好看。”此時節灣內自無荷花,唯春水盈盈,漣漪比比,灣畔垂柳依依,新芽吐翠。三人隨著王冰指點,觀賞美景。連城說:“王兄一路講說,頭頭是道,成了我們兄弟的講說員。”
王冰一笑:“明天兩位返青,我也要去軍分區司令部報到,不知何日再見,今天是老天賜給我們兄弟的團聚之日,我自是要當好講說員。”抬腳出亭,再往上行,接著說,“威海早先就是個小漁村,漢朝時叫石落村,元朝改稱清泉夼。明朝時,倭寇海盜時常騷擾進犯東部沿海,官民憤恨。1398 年,即明朝洪武三十一年,魏國公徐輝祖巡視山東東部沿海,征民四萬,組成捕倭屯田軍,選擇險要地域設立衛所,將文登縣辛汪都三裏東北近海處劃出,設威海衛,轄左前後三個千戶所。五年後的明永樂元年,徐輝祖征調文登縣及寧海州數萬人築威海衛城。威海衛指揮使司於文登寧海境內設軍屯十八個區,籌措衛所糧餉。威海衛首任指揮僉事叫陶鉞,主持衛所事務。這就是威海衛的由來。”
楊子千說道:“原來修建威海衛城還有俺寧海人的功勞。”王冰說:“那可是,寧海、文登、威海比鄰而居,自古就是同域之民,不分內外。”楊子千笑道:“你這麽說有理,怪不得咱們相逢一見如故。”
眾人說著話,登上樓頂,觀衛城一覽無餘,望東海萬裏浩渺。王冰環顧四下,說道:“明清以來,官紳文人常登樓賞景賦詩。於環翠樓觀海上日出尤為世人稱道,‘山樓初旭’乃威海八景之一。”轉而直麵東眺,望著海中劉公島,突然如教書先生般,搖頭吟誦,“傳說桃源洞,劉阮仙緣巧。相逢快一時,須臾百歲了。又聞說廬山,雲煙深繚繞。仿佛夢中遊,恍惚不可考。孰如東海上,孑孑劉公島。十裏絕塵埃,清遠嘩囂少。漂搖水上浮,鯨載無傾倒。神龍常嗬護,魑魅不能擾。可望亦可尋,一帆達山表。煙火數十家,斷連村落小。雞犬聲相聞,比鄰共昏曉。高下多田疇,行歌薅荼蓼。富不連阡陌,貧亦堪暖飽。萬頃斥鹵中,甘泉賽珍寶。汲來清且馨,烹茶釀酒好。晨起觀曉日,燦爛紅光燎。有時海市現,變化何窈窕。誰見神仙府,三島十洲渺。此間即洞天,悠然愜懷抱。我於其中結小廬,長與劉公稱二老。”
楊子千拍手稱道:“哎呀王兄,不愧是文人,出口成章。”王冰一笑:“我可沒這本事。這首名為《劉公島》的詩篇,乃清朝詩人王蘭生所作。詩中是說劉晨、阮肇誤入桃源洞,幾天的時間就度過百歲光陰。又有人說海內名山廬山雲遮霧罩,置身其中仿佛在夢中一般,無邊無際。但所有這些,哪能比得上東海中的劉公島。劉公島四周一塵不染,清遠幽靜,與塵世喧囂遠遠隔開。水中的劉公島,就如同被神鼇背負著的神山,巋然不動。由於一直受神龍的嗬護,所以一切鬼怪都無可奈何。劉公島可望可見,不一會兒小船就可以來到山底。煙火繚繞中可見十八戶漁家,村落因山勢不同分成不同的部分。村落間百姓安居樂業,共同迎來朝霞送走晚霞。高低錯落的那是百姓的田地,不時可以聽到采摘野菜的村民的歌聲。雖不是田地寬廣縱橫,但足以解決人們的溫飽。茫茫大海包圍中,每一滴泉水都如珍寶。打來這樣的水又純淨又香甜,無論泡茶還是釀酒都無與倫比。早起看海上日出,紅霞萬丈。有時會有海市蜃樓出現,千變萬化何其美妙。沒有誰真正見過仙府、仙島、仙洲,然而劉公島卻就在眼前。多想在島上築一個小屋啊,長久與劉公為伴,相伴到老。這首詩用樸素優美的筆調,將劉公島的仙靈之氣描寫得淋漓盡致,美不勝收。”
連城聽著直呼:“過癮過癮,聽兄弟這麽一說,劉公島簡直就是神仙勝地。”王冰道:“說的正是。劉公島是上天遺落的一塊瑰寶,鑲嵌在美麗的威海灣裏,內靠膠東半島,外連浩瀚的渤海、黃海,若站在北邊古陌嶺上俯瞰,就像漂浮在威海灣裏的一葉扁舟,不過方丈之地,故而民間傳有劉公島即為古仙山蓬萊、方丈、瀛洲之一的方丈。三位看一下劉公島,其地勢北高南低,北坡林壑優美,海蝕岩直立陡峭,如刀削斧劈;南坡平緩延綿,金沙萬頃。島上峰巒迭起,鬱鬱蔥蔥,空氣清新,氣候溫和,山光水色,秀麗無比,素有海上仙山和世外桃源之美譽。劉公島不僅自然風光秀美無比,人文景觀更是豐富而獨特,既有上溯千年的戰國遺址,又有揚名海內外的清朝北洋海軍提督署、水師學堂、丁汝昌寓所、鐵碼頭、古炮台等文物古跡,還有英國強租時期留下的許多歐式建築。可謂是古今薈萃,中外交融。據傳,早在戰國時期,劉公島上便已經有人居住。及至秦朝,劉公島及周邊地區屬齊郡陲縣。到了漢代,這一帶又屬青州東萊郡不夜縣,縣治即現今榮成不夜。史書記載,漢末劉氏皇族一支徙此而居,始稱劉公島,劉公名民,字大義,號仁善子,生於東漢末年,卒於西晉武帝鹹寧年間。他一生賑危濟困,行善義,其善舉在民間廣為流傳,乃至民間稱之為海聖。”
連城說:“聽兄弟這麽一說,劉公島還真有些來頭,將來安營於此,心裏也有些慰藉。”王冰回道:“說是說,看是看,等你登島看過,才更有意味。”四人在樓上且講且看,轉了一圈,方才下樓。
到了樓下,王冰看一眼太陽,說:“剛才去辦公事,順便在狗不理訂了雅間,眼下為時尚早,我們在這園子裏逛逛,再去吃狗不理包子。”畢昆山說:“讓兄弟破費了。”王冰一笑道:“區區便餐而已,哪稱得上破費。”說著話,四人朝荷花灣走去。
沿柳堤北行,走不遠,忽聞歌唱之聲。王冰說道:“前邊有塊空地,搭了小戲台,時有小戲班在此演出,遊人或附近居民觀看,今天不知是哪來的戲班子。”楊子千道:“我聽不是什麽戲班子唱戲,而是有人唱歌,這聲音……這麽耳熟!”王冰笑道:“玄乎了吧,這麽遠能聽出聲音耳熟。”楊子千側耳細聽,說道:“你別不信,說不定是小葉子。”說完快步覓聲而去。
幾人到了地場,頗為驚奇,小台子上唱歌的正是於茯葉。此時一曲終了,正在謝場,台下觀眾百十來人,有人喊著“好聽好聽,再來一曲”。於茯葉穿著如常時,但右耳上方戴了朵粉色小絹花,尤顯清秀俏麗。她朝台下鞠一躬,說道:“剛才給大家唱了兩首歌,謝謝捧場!下麵我和姐妹們一起為大家演唱。”說話間,台下依次走上四位女子,個個身形秀美,步履輕捷,落落大方,上台和於茯葉站作一排,每人頭戴一朵小絹花,給台下觀眾道個萬福,姿態優雅得體。
於茯葉邁前一小步,說:“各位父老,兄弟姐妹,當前日寇侵略我中華,家國遭殃,民不聊生,我們要團結起來,共同抗日,早日恢複我大好河山!下麵我們五姐妹給大家唱幾首抗日歌曲,請聽第一首《救亡進行曲》。”後退入列,五人共同唱起,“工農兵學商,一起來救亡,拿起我們的武器刀槍,走出工廠田莊課堂。到前線去吧,走上民族解放的戰場!腳步合著腳步,臂膀扣著臂膀,我們的隊伍是廣大強壯!……打倒漢奸走狗!槍口朝外響,要收複失地,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把舊世界的強盜殺光……”
唱完這首,群情激奮,鼓掌叫好。有人喊:“唱得好!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打倒漢奸走狗!收複失地,還我家園!”王冰和楊子千幾人也跟著喊起來。王冰看著台上五女子,笑著說:“徐傑、丁香、於森、曹芳春、於茯葉,好樣的!真是好樣的!”楊子千、連城、畢昆山雖不全認識五女子,也是交口稱讚,佩服不已。
這時五女子又唱起《大刀進行曲》,剛唱到“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突然台下躥上幾個青衣男子,個個武行打扮,身背大刀,堵在五女子身前。為首的粗壯男子,留著仁丹胡子,大聲說:“都給我閉嘴!唱的啥玩意兒!還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唰地抽出背後閃亮的大刀,晃動著說,“就這大刀,是石川長官和魏滕隊長同意配發的,能去砍鬼……皇軍的頭?我他媽砍你們小娘們還差不多!”說著揚一下大刀。台下有膽小女子輕輕“呀”一聲。
楊子千欲動身上前,被王冰扯住,低聲說:“等等看。”台上仁丹胡子轉身麵朝台下,右手執大刀,左手叉腰,惡聲惡氣地說道:“都給我聽著,威海衛是日本人的天下,日本人那什麽不遠萬裏辛辛苦苦來到中國,為了個啥?為的是中日親善,為的是大東亞共榮!”台下的人“噢———嗷———嗷”弄怪動靜。王冰喊一聲:“你是不是中國人?怎麽替日本人說話?”
那廝朝台下抖抖大刀說:“咋啦不愛聽?不知道爺是誰?告訴你們,爺是先天道大刀會的,先天道是天兵神將,槍刀不入,與共產黨勢不兩立!先天道能夠拯救苦難,救你們的命!告訴你們,天下要經曆三災八難九九八十一劫,人人在劫難逃!隻有入會,才能逃此大難……”
五女子排中間戴紫色花的說:“你這是異端邪說,蠱惑人心,是禍害百姓!”王冰對三人低聲說:“她是於森,抗日的同誌。”仁丹胡子轉過身去,朝於森揮舞著大刀,叫道:“你們唱反皇軍的歌曲,還敢說我先天道蠱惑人心,你這小娘們就是共產黨!”於森義正詞嚴回道:“我不知你說的什麽黨,可我知道,隻要真心抗日、隻要為老百姓著想就是好黨!我們擁護這樣的黨!”台下人喊:“對,隻要真心抗日、隻要為老百姓著想就是好黨!”
仁丹胡子猛轉頭,大刀指著台下吼道:“不準胡說!等會兒收拾你!”回頭對手下嘍囉說道,“把這幾個娘們綁了,帶回三太爺廟,交給榮爺收拾!”幾個嘍囉就要動手。於茯葉擋在於森身前,瞪眼怒斥:“你們敢!光天化日之下,綁架良家婦女,會遭雷劈!”仁丹胡子嘿嘿一笑:“還遭雷劈,加入大刀會就是金剛之身,懂不懂金剛之身,嗯?”伸手要摸於茯葉的臉。於茯葉一把打開他的手。於森把於茯葉拉到身後,對那廝說:“你這個道那個道,調戲婦女,無法無天,就是流氓之道!”曹芳春和徐傑、丁香也都說:“對,耍流氓,無恥!”仁丹胡子氣急敗壞地大喊:“綁了!綁了!都給我綁了!”嘍囉們拔出大刀,圍住五人。
台下楊子千對王冰耳語幾句,王冰摸摸腰間的手槍點點頭,楊子千噌的一下跳上台,對歹人說:“停手!放開她們!”幾個歹人一齊回頭,有些愣怔,看著楊子千。楊子千走到五女子身前,把她們擋在身後,說道:“放了她們,有啥事衝我來。”仁丹胡子一瞪眼:“你是誰呀?你說放過就放過?”楊子千道:“她們是我的姐妹,有啥事我替她們擔著,不要傷害她們。”那廝歪嘴一笑:“你的姐妹?你是看這幾個小娘們長得漂亮,想英雄救美吧?”看一眼手中的大刀,“那得看你有沒有本事,看我的大刀答不答應。”
楊子千微微一笑:“也好,本人走南闖北賣過藝,會兩下花拳繡腿,要不當大夥的麵比畫比畫,給大家助助興?”仁丹胡子後退一步,打量著楊子千:“怎麽比畫?”楊子千道:“你既然是大刀會的,咱們就比刀術。”伸出右掌說,“你用你的鋼刀,我用我的肉刀。要是你的鋼刀能砍下我的肉刀,算我輸,任由發落。要是我的肉刀打敗你的鋼刀,那就放我姐妹離去。如此而已。”於茯葉趕忙上前扯一把楊子千,擔心地望著他:“大哥,不能這樣。”楊子千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沒事小妹,你們躲遠些。”一把推開於茯葉。
仁丹胡子聽了楊子千的話,怒叫道:“你小子忒狂!老子成全你,先砍掉你的肉刀!”揮刀向楊子千右肩砍來。楊子千閃身一躲,大刀砍空,一股寒風掠過耳際,刀尖擦著楊子千身旁一個大下巴嘍囉的下巴砍去,嚇得那廝“媽、媽呀”一聲驚叫,躥到楊子千身旁,攥住楊子千胳膊,又趕忙鬆開,摸著大下巴,“好、好刀法,沒破開下、下巴……”
仁丹胡子年近四旬,乃樵夫出身,砍一手好柴,二十年樵齡練就一身好力氣,一刀好準頭。英租時期常在衛城東門外放一擔柴,邊劈邊賣,再硬的樹樁,一刀兩開,再韌的枝杈,齊根卸掉,從不需回刀,得了個“衛城柴一刀”的綽號。駐威海衛英國行政長官莊士敦,酷愛中國文化,不僅閱遍威海道觀廟宇,而且對民間稀奇之事亦頗感興趣。作為英國租借地末代長官,他在威海衛先後任職十六載。1918 年清遜帝溥儀老師徐世昌要出任民國大總統,辭去帝師之職。辛亥革命後,李鴻章次子李經邁曾來威海衛避難,與莊士敦交往甚密,對莊士敦的才華極為讚賞,經其力薦,融貫中西的莊士敦繼任溥儀老師。八年任滿,仍回威海衛,至 1930 年 10 月 1 日代表英政府參加威海衛歸還儀式後卸任。離開前,他說過一句稍帶自負之話,做過一件不可思議之事。話曰:“我堅信威海衛會得到一位比我能力強之官長,但絕不會遇到像我對威海衛有深厚感情之人。”不可思議之事,他竟被衛城柴一刀之刀功征服,耗整日之工,隨樵夫入山,助其砍柴,觀賞林景,自得其樂也。
此刻有著衛城柴一刀稱號的仁丹胡子,這一刀是蓄了全力,既快又狠,倘是砍中,必將一條胳膊砍落地。他見楊子千輕易躲過,毫發無損,且麵色平常,知其並非善輩,恐難輕易勝之,後退兩步,放下大刀,開始解脫上衣。大下巴斜瞪楊子千一眼,鼻子一嗤道:“我大、大哥要動真招,先天道金、金身功,你小子下、下跪求饒倒罷,否則剩一條胳膊不死算、算你命大。”原來大刀會作戰時先喝符水,口念咒語,喊著“刀槍不入”,有時脫掉上衣,赤膊上陣。威海大刀會道徒五百餘眾,編為三個大隊,會址設於城北三太爺廟。楊子千並沒理睬大下巴,看那仁丹胡子舉止覺得好笑。
於茯葉又來拉扯楊子千,楊子千微笑道:“沒事葉子,你姐幾個離遠些,別分我心神就是。再者那廝脫光膀子,觀之不雅。”於茯葉隻好退下。再看仁丹胡子,脫光上衣,摘下後腰掛著的巴掌大扁鐵壺,擰開壺嘴喝一口水,張口朝天咕嚕咕嚕弄動靜。大下巴又斜瞪楊子千一眼:“看見沒,喝符水,念、念咒語,有、有你好看!”楊子千仍不睬他。大下巴有些生氣,說道:“不、不識抬舉!我是大刀隊最心、心善之人,不聽好人言,吃虧在、在眼前,等著挨、挨刀吧!”轉身躲遠。
台上中間隻剩楊子千和仁丹胡子二人,五姐妹被歹徒押至台子右後方。台下眾人幾無聲息,緊盯台上二人,皆為楊子千擔心。王冰一會兒看看五姐妹,一會兒看看楊子千,臉上帶著平靜,心下思著對策。
仁丹胡子咕嚕咕嚕一陣,將水喝下,掌中吐些口水,遍抹肚皮,口中念念有詞:“唔啦嘧嘟啦嘎咪咪啦嘟唔嘁啪……”彎腰拾起大刀,大喊一聲,“刀槍不入!”舉刀衝將過來。楊子千見那情形,忖他有把力氣,心想先耗他一耗,再待機行事。他舉起右臂手作刀狀,迎著大刀衝去。仁丹胡子料他又要躲閃,換了刀法,豎劈功變作斜剁術,照楊子千右臂斜下砍來,心想你便躲過胳膊也躲不過腰腿,總得砍你個肉綻骨折,再卸你那啥肉刀不遲。
楊子千早看透那廝心思,衝到近時見大刀斜砍而下,陡然側身倒地前滾,弓起雙腿上蹬。那廝大刀落空,身體失力前傾,正中楊子千雙腿蹬踢,著力小腹,二力相合迸發,如雷彈爆裂。但見那廝騰空飛起幾尺,向前飛出丈餘,撲通摔跌在地,大刀飛將出去,貼地前滑,大下巴一個彈跳劈叉,大刀從**滑停。
仁丹胡子趴地片刻,咬牙瞪眼爬將起來,肚皮沾一層泥土,甚是狼狽,卻顧不得難堪,接過大下巴遞過的大刀,叫一聲:“The first slasher !”雙手舉刀撲向楊子千。大下巴朝楊子千說:“都、都是你小子惹的,英語,第一砍柴刀,莊士敦教的!”
楊子千哪管他中文英文,料其會斜下發力,待其近時,噌的一個旱地拔蔥,躥起四五尺高。那廝大刀果然下砍撲空,軀體彎傾,楊子千一屁股礅其後背,大刀插入土中,刀柄戳破嘴唇,鮮血頓時流出。楊子千雙掌擊其後腰,騰身下地,回頭看仁丹胡子已是體力大減,暗想可出手製勝了,遂運起內力,站穩雙腳,隻等那廝回身。
仁丹胡子擦一把嘴唇鮮血,惱羞成怒,拔出大刀回身瘋砍。楊子千眼疾腳快,騰挪閃躲,瞅準時機大叫一聲:“肉刀剁鬼!”力掌砍向那廝持刀手腕。這一掌運足內力,無異鈍鐵,那廝一聲慘叫,大刀脫手飛出。楊子千躥步出手接住刀柄,執刀對著仁丹胡子,說道:“肉刀勝鋼刀,我贏了。你放了她們,兩廂無事。”台下眾人一片叫好。
仁丹胡子肚皮沾著土,嘴唇淌著血,鼻孔呼哧呼哧喘息,兩眼瞪著楊子千,突然叫道:“都給我上!亂刀剁死!”四五個歹徒呼啦啦持刀圍上來,舉刀對著楊子千。王冰見情拔出手槍,正要衝上台去,忽聞一聲喊:“收起刀來!不得無理!”循聲望去,一翩翩少年,頭頂禮帽,目戴墨鏡,身穿米黃色風衣,疾步登上台去。台上眾人一齊拿眼看他,楊子千吃驚地說:“戚……”來人出掌止住,正是戚家國。
戚家國徑直走到仁丹胡子跟前,說道:“這位同窗師兄,一向可好?”仁丹胡子一愣:“什麽同窗,還師兄,你是罵我豬八戒哪!”擦一把肚皮又說,“老子打小鑽山砍柴,樵夫一個,沒念過書,鬥大的字不識一雙,哪來的什麽同窗師兄,少套近乎,有話快說!”戚家國道:“你剛才不是說了句The first slasher,莊士敦教的。”仁丹胡子一瞪眼:“嗯,咋的啦?就會這一句,莊士敦教的。”戚家國微微一笑,開口說:“British not content to lag behind in carving up China. The Union Jack rising over the fallen Japanese flag. British Leasing Weihaiwei……(瓜分豆剖,英國不甘人後,太陽旗落下,米字旗升起,英國租占威海衛……)”
仁丹胡子愣怔地摸摸頭,說:“你說的忒長,啥意思?”戚家國說:“啥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莊士敦教我英語,也教你英語,是你我老師,所以說你我乃同窗師兄弟也。”仁丹胡子不耐煩道:“他就教我一句……好好,就算你我同窗,你要作甚?”
戚家國一指兩個歹人看押的五女子,說:“那是我姐妹。”又指著楊子千,“這是我兄長。請看在同窗之情上,放了他們,我有酬謝。”仁丹胡子哈哈一笑,惡狠狠地說:“是這事,那不行。她們一準是共產黨,唱反動歌,大刀向……要砍皇軍的頭,我要把她們交給皇軍處置!別說同不同窗,莊士敦說話也不行!”戚家國道:“莊士敦,十年前的威海衛長官,你自不會睬他。可眼下的威海衛掌權者石川,你總會……”仁丹胡子一愣:“石川太君?”戚家國道:“那可是我家的座上客,家父跟他推杯換盞,兄弟相稱。還有你們的榮爺,他不在三太爺廟,我出門時還在我家與家父喝茶,複豐、通利各銀號的錢榮爺可沒少花。我這幾個姐妹,還有這位好友,不至於要驚動榮爺、石川他們吧?”仁丹胡子瞪眼打量戚家國:“你……?”戚家國再近一步,摘下墨鏡,壓低聲音說:“家父姓戚諱仁亭,本人……”
未待他說完,大下巴插嘴道:“摘下墨鏡認、認出來了,他是戚會長的公子,前一陣榮爺殺驢,打發我去戚府送、送驢肉,正碰上戚會長跟戚公子吵、吵架……”戚家國朝他一瞪眼:“會不會說話?什麽吵架,好像不是親爹似也,我們在爭論,爭論聽不出來?”大下巴忙點頭哈腰說道:“是、是是爭論……”
仁丹胡子著急道:“你造謠是咋?戚會長至於跟兒子吵架?”轉頭向戚家國一笑,“真是戚公子,我正想在南門外開個車馬店,要登門拜訪戚會長請求關照。”戚家國爽快道:“小事一樁,我跟家父遞個話,萬事大吉。你看這幾個姐妹還有好友……”仁丹胡子道:“好說好說,既然是戚公子的親朋好友,那定是良民,你帶走就是。”朝嘍囉喊一聲,“兄弟們聽著,這幾位嫌犯是戚公子親朋好友,立馬放人!”眾嘍囉應聲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