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貳 }

公主說,她解不了那毒。

月傾杯是燕國密不外傳的至寶,從來都隻是個傳說,沒人見過。那夜之後,公主悄悄喚來禦醫給她試過脈,禦醫說,脈象上隱隱能察覺出毒來,但是完全摸不到根底,更無從去談解藥。

“阿月。”公主說,“看來那人的目標不是我。”

無論被誰雇傭來自何方,凡是能夠進到皇宮裏的刺客,都是為了取走德姬的性命。這次情況卻不同:白衣男子的目標顯然不是公主,相比刺殺,他更像是故意要與她為難。

“我是殿下的影衛。針對我,便是威脅公主的安危。”——她是月華殿裏隱藏最深也最鋒利的一把刀,也是公主身邊的最後一層保護屏障。如果卸掉她的性命,那刺客們的劍怕是很快就能伸到公主的寢殿裏了……

“我無所謂。若是如此輕易就死在宵小之輩手裏,我也不配是德姬了。”揚眉一笑,她展開手中圖冊,目光變得凝重起來。

能請得動月傾杯,來人顯然不是普通刺客。雖說毒的真假有待考證,但那人的目的已然非常明確。

“他還會再來的。”思忖一下,公主迅速說道,“將計就計。阿月,你記住,除了雲國天下,無論他要什麽,你都答應!隻要能弄到解藥!”

阿月本能的想拒絕,卻被德姬擺手止住,“你不能死。”

心中滑過一絲淺淺的暖意。抬起頭,她看見公主嘴角浮出一抹熟悉的笑容。穩操勝券的笑容。

“要是發生意外,記得用這個自保。”抬手褪下腕上珠串,德姬將冰繩末端最後一顆幻色琉璃珠解下來塞在她手上。“阿月你記住,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活著回來見我。——知道嗎,我可是很想見識一下傳說中的月傾杯呢……”

她愣了一下。繼而明白了公主的心意。

躬身一禮,恭敬退後,“臣明白了。”

果如德姬所料。三日後,那人再次趁夜而來。

痞子般的笑**漾在眼角,白衣的男子坐在房簷上,像街頭無聊的浪子般低著頭與她調笑。“要解藥?好,追得到我便給你咯。”

依著阿月的脾氣,怕是寧可毒發身亡都不會去理這種無賴。可既然公主叮囑了,她也隻能將計就計隨他走。

她緊緊跟在他的身後,越過一叢又一叢蕭索的樹梢,踏著屋簷上零散的白霜往宮外奔去。

是夜秋霜滿地,蕭瑟寒涼。就連禦街上的燈籠樹都被凍得失了顏色。偶然遲歸的路人惶惑地抬起頭,看見暗色的天幕下兩條白影踏月而奔,還以為是自己撞見了神仙。

匆匆離去二十裏。眼看過了前麵的荻花湖便出了熾日城的地界。白衣男子猛然收了腳,轉身看著距離自己一箭之遠的她。“你倒真是膽大,鍥而不舍追這麽遠出來,就不怕我設下埋伏將你捉了去?”

“你下毒無非是想引我出來。現在我如你所願的跟來了,還要怎樣?想抓我然後從我嘴裏套出什麽話嗎?勸你省省!”阿月懶得跟他虛與委蛇。單刀直入,她要問清楚他意欲何為。解藥並不是她的重點,她想知道的是這人的來路底細。

可話還沒說完,忽然覺得氣血上湧。

一下子頭重腳輕起來。

深秋的湖邊很冷。月光婆娑,樹影重重,林子裏漸漸起了霧,偶然還有幾朵荻花從眼前飛過。男子眼中的深意讓阿月看不透徹。他站在不遠處咯咯笑著,那得意又賴皮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模糊,“知道嗎?你中的毒什麽都不怕,就怕提著真氣運輕功……你看你看,跟我跑了這麽遠的路,也該氣血倒逆了吧?”

他像個陰謀得逞的壞小孩,毫無顧忌的把自己的小圈套講給她聽。阿月被噎得一個愣怔。但她已無力再與他爭辯什麽了……時間掐算的剛剛好,無賴的手臂搭上她肩膀時,緋色的身影正軟軟的癱倒下去。阿月覺得眼皮沉重得像被鉛墜著。她咬牙用力掐住手臂不許自己昏厥,但無濟於事,體內逆流的真氣最終讓她跌進了陌生的臂彎,然後,在他詭秘的笑容裏,眸光慢慢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