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螳螂捕蟬 黃雀在後02

“你又錯了,別人是這樣,古大哥不一樣……”王修讓端著茶水,水已盡,又輕輕放下了,臉色緩和著娓娓道著:“我在探監的時候見過他,都是黑五類後代彼此也很談得來……因為那個生產小組幫他葬親的事,他念念不忘,落實政策以後,我父親回到中州他還專程上門來拜訪,開門別的不說,先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哭著來,哭著走的,之後他又陸續找到了其他人,那些黑五類子弟大多數已經家道中落,你可能認識,爆玉米花的馮山雄、收破爛給人點墳的吳蔭佑、走鄉串戶換大米的寇仲,還有那位田二虎,他父親是國民黨一位少校軍官,後來落實政策把他分到鋼廠上班,他沒去,在中州寧願跟著菜刀隊流氓團夥混……當然,還有端木,古大哥我想他當時是想還這一份人情,他把這幫人聚集起來,用他的方式給大家夥找一條出路活路……”

“哦……我懂了,騙子團夥就這麽誕生了。”帥朗道。

“這麽說也沒有錯,古大哥家學淵源,從小跟他的祖父一起生活,奇門遁甲、星相占卜都懂一點,又聽過他祖父講過了江湖種種,真帶人實踐起來,那自然是如魚得水了……但是他犯了個錯誤,江相派的規誡是:但取飽暖之資、莫貪奢**之財……我想這個規誡的涵義在於把騙限製於一個限度之內,不去觸及任何法律底限,即便是曝光出來,當權者也會看作是刁民頑劣伎倆不加深究,這也是江相派能曆傳十幾代的奧秘所在,因為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江湖民間組織,上不搭官、下不涉黑,不對任何人形成威脅……可他沒有把握住,這個團夥從走村裏鄉間算命卜卦到城裏走街串巷騙財,之後又慢慢升級,冒充地方單位來回詐騙,最後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特別是這位天資聰穎的端木界平,在十幾年前設計了這個冒充中華殘疾人總會驀捐詐騙,在幾個省市都設工作站,甚至於發展到和當地的民政部門合作……不到一年,從各地斂到了財富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

“是端木設計的?”帥朗詫異了。

“當然是他,古大哥兩代死難,就再不堪也不會和官家合作騙財,再說這和江相的規誡是相悖的……因為上一代的恩澤,古大哥幾次阻攔都未見效,端木那時候已經幾近瘋狂了,不但不停手,而且還逼著古大哥要江相派的不傳之秘《英耀篇》,因為傳說得到《英耀篇》的騙子最後都能善終,裏麵隱藏著一個隻有江相掌門才知道的秘密,古大哥自然不會交付給他,於是端木一不做二不休,把前去阻攔的古大哥和田二虎全部綁了,逼問《英耀篇》的下落,之後沒有得逞,他幹脆把這個窩點捅給了警察,全部的詐騙賬目和各地聯係人記錄都在,等於把詐騙栽贓給了古大哥,再之後,就是十年牢獄了……”王修讓幾句寥寥,概括了騙子的一生,像所有的團夥一樣,生於憂患、毀於內訌。

不過這個故事聽得帥朗似乎那裏很不舒服,評價了句:“點有點背了啊,一分錢沒著,坐了十年?幹嘛不當年把端木交待出來,我可聽說這案子一直證據不足,最後是硬判的。”

“交待了端木,等於把其他都扯出來了,寇仲、馮山雄、吳蔭佑,還有不少古大哥不想牽扯到的人都參與了此事,所以他和田二虎選擇了沉默。”王修讓道。

“這事辦得倒挺爺們啊,沒看出來這老頭還是一身傲骨啊……那端木和他的師兄弟們不是一起做局的嗎?怎麽後來又和古大爺走一塊了?”帥朗問。

“端木卷著錢隻帶走了一個女人,把他們也扔下了……”王修讓解釋道。

帥朗翻白眼了,看來最大地贏家是端木和徐鳳飛了,這他媽才叫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聽到此處終於全盤明白了,哦了聲釋然道:“懂了,養精蓄銳這麽多年,卷土報複來了是不是?”

“不能算是報複,要是報複,十幾年前不顧一切捅出來,端木肯定逍遙不了這麽多年;要是報複,把真《英耀篇》拿出來,端木發現不了破綻,說不定早栽了;要純粹是為了報複,那雇個殺手就辦事了……端木幹得出來,古大哥幹不出來。”王修讓搖搖頭道。

“不是報複費這麽大勁,有意思麽?”帥朗不相信了。

“當然有意思了,有了從拍賣會上得到了報酬,他的心事基本都了了,寇仲、馮山雄、吳蔭佑,還有幾位該譴散的都散了,《英耀篇》也找到傳人了,他也可以放心地走了……他都走了,還報複什麽?”王修讓反問道。

“哦,古老頭比端木高明,相同的東西我想你們一定捅給警察了,怪不得警察揪著我亂問拍賣會、什麽聚藝閣,問得暈三到四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這事辦得忒不地道啊,把不少和這事不相關的人牽扯進來了,包括我……現在呢,他躲起來了逍遙,把無休止的麻煩帶給端木了,以端木現在的案底,怕不得警察潑出命來得抓他歸案,他一歸案,諸事全了……然後,還能成全古老頭一個義薄雲天的美名,再怎麽說是端木多行不義自斃了,是吧?”帥朗拍著王修讓提供的東西說道。

“你要非這樣理解,也對。古大哥當然希望端木罪有應得,但他也不想端木毀在他手上,所以他提供的僅僅是發生過的事實,絲毫沒有端木的藏身信息,甚至於他就知道,也不會去舉報。”

“所以,就把麻煩引到我身上?”

“是啊,他知道你可什麽都敢幹,還敢在警察眼皮底下玩爆炸……”

“呃……”

帥朗被噎了一下下,白眼翻了王修讓一眼,看來古老頭這數月著實是摸清他的路數了,有些事瞞得了外人,估計瞞不住眼如鷹隼的古清治,一噎帥朗沒表態,王修讓笑著道:“其實不一定非找你,但古大哥看重的是你的自保能力,他不想害誰,包括你,包括那位用假身份注冊聚藝閣的女人,他也安排妥當了……其實對你而言沒有那麽難,隻要能達到自保的目的就行了,甚至於躲起來讓端木根本無從找到你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端木來中州估計他想不到他後院已經起火,在他進退兩難的時候,他的路也就到頭了……”

“這個也不難吧?要不這樣王大爺,你告訴我端木下落,我當個小人舉報他得了……咱們都省省事。”帥朗出了餿主意。

“要知道那事就好辦了……端木徹頭徹尾就是一個騙子,又和警察打了十幾年交道,本身又是市井底層出身,而且後來又混跡到了上流社會,不管在那個層麵他都是如魚得水,真想把他從幾百萬人口的城市裏挖出來,你以為就那麽容易……安下你這麽個楔子用意你難道還不明白?就是以你為坐標讓警察圍著你轉,因為遲早端木會找上你……”王修讓解釋帥朗以及給帥朗五百萬的用途,可能帥朗也沒想到自己糊裏糊塗成了“人肉坐標”,聽得又大翻白眼,直撓腦袋,暗罵著這兩老謀深算的老家夥,這個坑挖得實在叫好,還是個活動的坑,別說有《英耀篇》那事,就沒那事自己也是一身爛事被警察追個不休,端木要找上自己,那簡直等於是自曝行藏了。

“看來,我好像沒選擇了?”帥朗問,瞪著大眼。

“其實你拿走錢就已經上船了,那五百萬足夠毀了你了,如果鳳儀軒現在國外的那位經理告你一項私自挪用公司款項的罪名,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畢竟是公司錢直接進了你的私人戶頭……說你私吞都沒問題……”王修讓笑著道,軟綿綿地給了個威脅。

騙局,這是個把所有人都網在局中的騙局,包括帥朗在內,說不清正邪,說不清對錯,隻有目的是真實的,至於手法將會怎麽變化沒發生之前誰也說不清,帥朗看著王老頭得意的眼神,還真相信那事沒準那位不認識的鳳儀軒經理辦得出來,真辦出來,自己這冤枉官司那是吃定了。

“好吧,聽你的……愛來就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過我醜話說前頭,我可不是君子,我沒事大家都沒事,我要有事,你甭想好過了,就你家這房子,我得先給你點了……你不是知道我會爆炸嗎?告訴那什麽鳳儀軒狗屁經理,輪到炸他一點都不手軟……”

帥朗起身著,雖是就範,但也免不了幾分狠話外露,大步出了客廳,回頭間那王修讓卻是送也沒送。

出了門,出了巷子,上了車,看看時間,已經晚上十點多了,發動著車,昏暗的胡同駛出來,大街上來車來車往,一駛入其間,走了很遠,紛亂的思緒一時間找不到方向,想不到去處,在中州生活的二十幾年,第一次,也是最清晰的一次,失去應有的方向感了……

“哎呀,我可該怎麽辦呢?”

帥朗停下了車,就停在不知名的路邊,摸著胸口的位置,一張硬硬的銀行卡,那裏麵存著五百萬的巨款,這筆錢雖然更改的密碼,可帥朗根本沒敢動,對於賬務的操作他不太清楚,但這麽大的數額真出點問題,嘴上雖然放狠話,可心裏也害怕。

對,害怕!現在回想,自己是一步一步陷到這個泥沼裏的,好像溫水煮青蛙一般,等驚省過來已經為時晚矣……

“這是剛剛整理出來的信息,大家熟悉一下……從昨天開始的逆推排查於今天下午有了重大進展,看這位,四一九電信詐騙案的嫌疑人梁根邦,省廳網上追逃A序列嫌疑人,一直以來我們把精力放在中州以外,卻沒有想到他就藏身在中州,畫麵上這個女人也很特殊……根據電信詐騙案被捕的嫌疑人剛剛指認,是一個叫小玉的女人,大家看,她看到梁根邦,便慌慌張張退回郵電大廈,之後從員工通道,通過洗衣房和運雜物的後門溜走……郵電大廈的服務員有人可以指認這件事……”

沈子昂清清嗓子,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今天主要是基層的警力出動,專案組等於休整了一天,此時的精神都不錯,每當夜幕降臨,這群穿警服的都會有一種職業性地亢奮,今天的消息主要是範愛國帶回來的,沈子昂笑笑點頭示意了下,切換著畫麵解釋著:“與此同時,我們在郵電大廈查到了徐鳳飛的出入記錄,除了王麗,又得到了一個新的身份,叫‘陳玉蘭’,普通名字,這個身份上看不出什麽來,也是個真證假人,是不是這個小玉的真名我們無從證實。這些先拋開,現在我們要考慮三個方麵的問題:

第一是徐鳳飛雖然是中州人氏,可她離家已經十幾年之久,能拿到不止一個這樣的身份,那說明在中州她有經營的關係;這個人是不是梁根邦,要是,我們從什麽查找證據;如果不是,那是誰?第二個問題:端木和徐鳳飛不斷在變換身份,最後我們知道的消息已經過了二十四個小時,這一對現在是還藏在中州,或者已經溜走;如果在,怎麽把他們找出來;如果不在,我們向那個方向追蹤……第三個是這個女人,或許可能成了此案的突破點,據指認的嫌疑人介紹,這位叫小玉的女人曾經騙過梁根邦一筆錢,倆人相見是巧合,或者是梁根邦聞知了消息專程來抓人……據我們分析,這倆個人很可能是一夥窩裏訌,那麽這個人,又在哪裏?”

一連串的問題,擺到了桌麵上,沈子昂看著部下都沉思著,頓了頓提醒著:“……現在省廳外事處已經聯係國際刑警,對涉案的公司賬務開始追蹤,目前我們掌握的種種證據指向都到了這位叫端木界平的身上,他不僅僅是國內一係列的合同詐騙、集資詐騙的追逃要犯,而且同時也是延續一年之久的電信詐騙案主要嫌疑人,省廳根據賬務操作的手法的判斷是可信的……這個人不是銷聲匿跡了,而是變本加厲了,大家可能還記得,在電信詐騙案中,他們通用的手法是通過電話冒充公安、司法、檢察機關工作人員以查賬為名誘導受害人轉賬操作,爾後騙走贓款,現在全國已經有七省市出現類似案例,我們懷疑這個人很可能是始作俑者,省廳指示我們,要在中州,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要不在中州,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抓回來……”

話很給力,不過證據有點無力,現在都體會到這個奇騙的與眾不同之處,但凡案子,總要有點蛛絲馬跡或者其他線索可供追查,而這個人,除了驚鴻一現,再難見麵,偏偏時不時又換一個身份出現,讓負責協查的來回比對,得出的結論永遠一致:假證。

“說說……大家暢所欲言啊,從昨天開始咱們就集思廣益,沒有李大姐的提醒,咱們可能發現不了田二虎留下的線索;沒有技偵上行組長的靈光一現,說不定咱們這時候把這兩拔嫌疑人還聯係不到一起……小方,你呢,騙局是你最初戳破的……”沈子昂點著將,方卉婷正盯著屏幕出神,聞言訕笑了笑回拒著:“我……我就不班門弄斧了,還是讓外勤組的同誌們說吧……”

婉拒了句,沒人在意她的表現,不過方卉婷掩飾中卻忍不住盯著那幅畫麵狐疑著,似乎,似乎畫麵中的女人讓她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就像似曾相識一樣,可偏偏想不起來自己在什麽地方見過,這種熟悉的感覺讓她不敢信口開河了。

“還有一件事,範組長,您來說說……”沈子昂把挑子撂給範愛國了,範愛國等著畫麵切換到了那副警察進門的畫麵,方卉婷霎時一個激靈,登時想起來了,是那個疑似“女魈”的嫌疑人,因為這個人,自己和小木外調把帥朗扣了一夜,之後杳無音訊,又冒出了這麽多詐騙案,這件事還真被擱置一邊了,不過此時一看身著警服的帥朗,很意外的清清楚楚回憶起來了,這個女人的身姿和走路的姿態在她的腦海裏記得很清楚。

沒等她思忖該不該說話,老範開口,一指畫麵問:“可能大家都不認識這個人,不過我要說他父親就是赫赫有名的鐵路公安係統反騙專家帥世才,估計大家都不陌生了吧?”

嗯,一句引得噓聲四起,李莉藍快嘴問道:“怎麽老範,鐵路公安也查到這案子上了?”

“查什麽呀?這小夥是個無業遊民,根本不是警察。”老範道。

咦?樂了,不少人愣眼瞧瞧,確實是如假包換的警服,胸前的警號都亮閃閃的,這要不是警察,那就是山寨貨了,出現在這個敏感的場合,似乎就有故事了,果不其然,老範笑著介紹著:“我無意中查到這個小子居然比咱們先一步查到了梁根邦和徐鳳飛,而且帶走了監控複件……他打得是鐵路公安處的旗號,郵電大廈肯定要配合他了……”

“不是吧……”行雙成這位胖警察詫異道著:“我們這真警察出去辦事都沒這麽順當,他一假貨居然在四星級賓館也能瞞過那麽多眼睛?”

“行組,這你可小看他了……四一九電信詐騙案對外宣稱是群眾舉報,其實舉報人,就是他。”童輝道。

“嚴格地說不能算舉報。”續兵加了句:“不過比舉報還厲害,他直接猜出了嫌疑人作案手法以及運作模式,雖然我們沒有抓到梁根邦,可根據銀行卡詐騙的嫌疑人,抓到了參與取款的12位嫌疑人,猜測到的手法和嫌疑人的交待大致吻合。”

“是不是,有這麽神,那不吸引到你們外勤隊伍裏……是塊當警察好料子嘛。”

李莉藍看看這位,瞅瞅那位,本不認識帥朗,來了這麽一句發言。不料一發言,那仨外勤都笑了,老範笑道:“李大姐,你可能不知道吧,老帥的兒子可和老帥差十萬八千裏……他光案底有好幾件,打架滋事盜竊,據說在鐵路工區家屬是個小人物,畢業幾年連個正當工作也沒有……我們上次找到他時,他正被景區派出所滯留著……”

“耶,這才叫警匪一家了,老帥確實不是一般人啊。”李莉藍歎了句,引得一陣哄笑。

林林總總地羅列著,方卉婷如坐針氈,覺得呼吸急促,麵紅耳赤,偏偏有人還沒忘,童政委又提及了傳銷團夥被查案裏也是帥朗的直接舉報所致,給當時的防搶反騙來了個開門紅,盧啟明副局長對這個人的印像不錯,還不時地問及呢……不說還好,方卉婷仿佛覺得自己那天晚上的隱私被別人窺探到了一般無地自容,戰戰兢兢,汗不敢出,不時了來回看著一幹興高采烈討論著的同行,心裏暗道:

這回完了,就沒事也要有事了,被專案組要盯上,不查個水落石出那是絕對不會罷休的。

果不其然,沈子昂道著:“這個人前天晚上和一位朋友到大富豪夜總會瀟灑,出來倆個人酒駕把交警的車撞了……在我們專案組還呆了一夜上,我就奇怪了,咱們出動了兩千多警力沒挖著人,他怎麽知道嫌疑人在郵電大廈呢?……看錄像啊,目標非常明確,直接進門找的就是保安隊長,直接到了監控室提取的錄像,前後隻用了十幾分鍾,然後人消失了,到現在我們還找不著……”

“那把他逮回來查查呀?”行雙成說了句,不料一說,看著幾位外勤的眼光不對,似乎自己說錯話了,對了,說錯了,似乎也被沈子昂剜了一眼,沈子昂轉著話題說著:“查是一定要查,但要注意方式方法,帥世才是我們省廳的勞模,省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難道就以冒充國家工作人員查他呀?真查得出來嗎?你沒和他打過交道,用不了一分鍾他能把謊編圓了,冒充是肯定的,但他並沒有造成什麽危害,就抓起來,大不了個治安管理處罰,再重也不過個拘役……這些對於我們在查的案子都沒有什麽益處,我是想說,大家討論討論,事實就這麽多,我們從那兒著手,把省廳要的這一對嫌疑人找出來,要不提供出準確的信息也行指導下一步決策也行……”

說話著,看著方卉婷一眼,方卉婷故作未覺,今天的會開得有點讓她思緒紛亂,至始至終一言未發,從沈子昂的眼光中似乎讀出了點什麽,或許能猜測到沈子昂期待她提供個什麽樣的辦法把帥朗知道的情況挖出來……不過方卉婷沒有接茬,是不敢還不願她說不清,不過她覺得如果那樣做,似乎有點……過分了。

“沈組長,這個事我覺得應該從地方上下手……”行雙成發言了,這位清網英雄的思路很好,直指摘著:“但凡外逃或許藏身的嫌疑人,首先他需要有可調動的資金,次之要有在當地的聯係人,端木能夠藏得不露痕跡,一方麵是他手裏有錢,一方麵是他在中州肯定有聯係人……經濟來源我們暫時斷不了,一斷恐怕要引起連鎖反應,但聯係人是關鍵,無非就是梁根邦、小玉,還有這個老帥的兒子,我想他們中間總有個知道點情況的……”

“對了……我想起個事來,老範你還記得不?咱們兩個多月前去找帥朗了解情況,他說梁根邦還在中州你記得不?”續兵插了句嘴,老範點點頭,這事已經匯報過了,這一下子,行雙成更有證據了,一攤手:“那,這更說明他和嫌疑人有牽涉……沈組長,這個人怎麽了?不適合采取措施?”

“那倒不是,我不擔心他知道點什麽事,我是在擔心,他根本不知道什麽事,讓我們在他身上再浪費時間……這個人滑溜得很,在家受警察熏陶、出門混跡社會,有些行道比我們清楚的多,想揪住他不比揪梁根邦容易多少……我這樣問吧,大家覺得端木和徐鳳飛還藏身在中州嗎?”沈子昂問。

“這個……不敢說,我學理工的,隻看重證據。”行雙成搖搖頭,沒接這一茬。

“童政委,你們呢?”沈子昂問。

“我們會前討論了下,我們認為呢,在端木未覺察我們已經盯上中山的瑞昱和他在新加坡的窩點之前,他應該還在中州,我們建議多管齊下,帥朗、梁根邦、小玉、田二虎、假證幾路齊頭並進,那路有發現朝那路靠攏,各分局臨檢我們已經下達任務了,二十三點整開始,這次我們要擴展到所有的涉外酒店和高中低檔出租屋,我想我們不至於那一頭也揪不住吧……”童輝說了個萬全之策。

沈子昂看看時間,還有接近一個小時,這倒不急,看了幾眼外省參會的同行,那幾位很有上門求助的知趣,在這個場合裏不怎麽發言,不過給的協助不少,最起碼這些天聯係到當地警方,對於梁根邦、徐鳳飛的照片指認,案底案卷傳輸幫了很大的忙,看著沈子昂有意讓發言,寧夏那位同行隻是來了幾句諂美之詞,畢竟這幾天的成績還是有目共睹的,現在把幾起詐騙案子並案已經沒有問題了。

“那鄭老師,您能不能趁這個時間給我們點點迷津呢?”沈子昂最後把眼光放到了會議桌的末尾,此時大家才注意到,今天與會的多的這麽一位中年人,半百年紀,警式秋裝,不介紹還以為是鄰省的協查同行,一介紹才知道,這是省廳犯罪心理研究處的副主任研究員鄭冠群,這個名字有點如雷貫耳了,方卉婷不由地多看幾眼,普普通通地半拉老頭,白白胖胖的一瞅就是養尊處優的內勤,一叉手一支肘笑著道:

“小沈點兵,我這老驥就得伏櫪了啊,嗬嗬……那我說幾句我的體會,今天我仔細看了看有關端木界平的資料,有幾點需要注意的,第一,剛才大家講到了,就是這個內外聯合的問題,我個人認為,所謂江湖是存在的,就像法律漏下的灰色地帶一樣,是客觀存在的,這個江湖我們不了解,可端木了解,他手裏有能調動的資金,甚至於我們凍結賬戶也未必困得住他,如果讓他在中州和當地的黑惡勢力媾合,那後果可就棘手了,有了當地的支持,不管是留、是走、是藏,還是想幹點什麽事,可以都放到我們的眼線之外,這茫茫人海,我們可上什麽地方去找……所以,我認為,童政委這個思路是正確的,從易而難,柿子先揀軟的捏,一點一點推進,積小勝為大功,總有他被我們啃下來的時候,這是我們辦案的一貫宗旨……”

掌聲,一半出於恭維,一半也出於敬服,這個副主任研究員在偵破和追輯中州當地邪教骨幹人員一案中成功的描驀出了嫌疑人的手法特征,最終以一個四人小組設伏抓捕成功,對於這些依靠高科技辦案的後起之秀來,那案子辦得有點神乎其技了。

“大家千萬別迷信我啊……辦案這麽多年,我相信一句話,叫法無定則,我們警察是循規蹈矩,可嫌疑人從來不會遵守什麽規矩,如果誰想以一種無堅不摧、無事不成的手法來解決案子,那是不可能的,小沈昨天聯係要我給這位嫌疑人做個心理分析,我大致看了下資料,倒是覺得端木是個人才,最起碼比我聰明,比我智商情商都要高不少……”鄭冠群說著,引起了一陣笑聲,這麽親和地形容嫌疑人倒也不多見,漸漸地被這個老頭的話吸引住了,就聽他說著:

“端木界平,父親端木良擇,解放前我省學術界有名的金石專家,文革中被迫害致死;母親吳姻美,民主黨派人士,受端木良擇的牽連,被下放到我省欒山縣石界河村監督勞動,這位大家閨秀得到丈夫的死訊後,也在當地投河自盡了……我查了下平反後的檔案資料,據記載這一對夫婦平反,連家裏來個領取補助的人都沒有……唯一的這個遺孤端木界平出生於一九六X年,父母雙雙亡故之時他應該已經懂事,但最後的記錄隻在杞縣出現過,那時候已經一九八X年了,據當地派出所的戶籍資料,端木一家先被遣返,這個兒子就生活在杞縣,監護人是端木界平的遠房叔叔,不過他父母出事之後,連這位叔叔也不敢留他……大家可能要問了,他是怎麽長大的?這點我說不清,不過他畢竟長大了……”

像個謎,沒有想到沈子昂還會從成長經曆上尋找案子的突破契機,方卉婷不由得多看了這位沈帥哥一樣,隻不過此時都被鄭冠群的介紹吸引著,沒人注意到方卉婷的反常舉動,鄭冠群頓了下解釋開了:“……之所以說這些我是想提醒大家注意,第一,父母亡故、親人拋棄,都發生在那個年代,上一代和自己的不幸遭遇,很可能成了誘發他形成反社會性格的誘因,從他的經曆上可以看出,一個騙子團夥收留了他而且成就了他,他回頭卻欺師滅祖、拋棄殘害同門、還有這些騙局,根本是毫無顧忌、毫無底線的詐騙,從這裏我們可以看得出,這是一個極度以自我為中心的人,性格已經非常扭曲,我們不能從常理來推斷這個人的行徑……”

“鄭老師,要依您這麽說,端木是不是有精神強迫症,或者其他可能導致以犯罪為追求目標的精神類症候?”沈子昂插了句。

“不排除這種可能。”鄭冠群道。

“不會吧?是個精神病?”續兵嚇了一跳,一說出口,又有點可笑。

眾人一笑,鄭冠群卻是不以為忤,笑著道:“你別小看精神病,凡精神上能出點毛病都不是普通人,在犯罪學領域很多方麵都和精神類刺激有關係,最簡單的解釋,犯罪突破生存需求之後,可以是嫌疑人對於滿足自己控製欲、性欲、抑鬱的一種釋放,可是他們采取的是違反法律的方式,這本身就是一種精神類症候的問題……第二個要注意的是,對於性格扭曲,存在反社會傾向的嫌疑人,我們要加外注意,因為這種人的精神處於一種微妙的平衡狀態,一旦平衡狀態被打破,很可能引發們意想不到的後果,比如,他發現我們盯上他了、或者發現他的後路被我們斷了,或者發現他身處的不利局麵,很可能引發意外的事件發生……”

“那會什麽樣事件呢?”童輝政委問了句。

“犯罪升級,他可能采取殺人、自殺、爆炸甚至更激烈的方式來回報社會……”鄭冠群欠欠身子,發言完了,長歎了一口氣。

會議室,悄然無聲,都被這個論斷聽得暗自心驚,有反社會傾向,能調集資金、能聯合地方勢力、又深諳躲避到警察的追捕之外,要是真的犯罪升級,那出現什麽情況,還真無從逆料……

討論了一番嫌疑人可能的動向,不過為了穩妥起見還是遵照原計劃,內緊外圍,機場、道路、鐵路已經布了排查關卡,最好的是通過內查擴大聲勢的辦法把端木驚出來,否則無跡可尋,還真不知道該怎麽下手。

整十一時,按著既定方案,自市局到各分局、各派出所,大範圍的臨檢開始了,警車呼嘯、警笛長鳴,疾馳在中州的大街小巷,舞廳、迪廳、KTV、旅館、酒店、桑拿、出租房、單身公寓……處處有警察的身影,持著一份協查體貌圖像排查在這些地方發現的形跡可疑的人,以專案組的預計,這也是個一石數鳥的辦法,通過“拉網式”排查,既可以籍此淨化社會空氣,亦可以趁機尋找這些隱藏形跡的人,那怕能找到一個也算……

又是一件件戰果在通過市局轉達著,抓獲賣**嫖娼的男女多少多少人,抓獲地下設賭參賭的人員多少多少人,協查可疑場所多少多少個,抓獲涉嫌吸販搖頭丸的多少多少人,暫時滯留身份不明的外來人員多少多少人……什麽人都有,光怪陸離的社會其實從技偵的資料上你便可以看到,但恰恰是需要找的人,一個人也沒有找到,巧合都沒有巧合到碰上一個。

臨檢持續到淩晨三時,仍然是毫無結果……

零時,連霍高速、一七國道交叉出入口,一輛奔馳S係列靚車在前方黑衣荷槍的特警的手勢下緩緩地停到路邊,車裏,一男一女,這位年紀不大的特警對著一張排查對象仔細瞧了瞧,駕車的男士隨手遞著支煙,鉑金蘇煙,很昂貴,特警擺擺手製止了,要著證件,出聲問著:“這麽晚了,上哪兒?”

“六堡村,家在那兒……幸苦了啊,警察同誌。”

男士既儒雅且客氣,而且是個連鬢胡子,副駕上的女人很豔,隔著車窗都聞得到香水味道,設卡攔截的警察看著證件,對著人,再看看車,這位男士很配合地摁開了後蓋,一圈審視,排查的特警揮手示意著一隊同伴:放行。

不是,體貌特征不符、年齡不符、似乎也不像潛逃的人,這麽招搖開個奔馳拉個妖冶的女人,更不符,一隊特警看著車影消失,排查的這位歎著道:“這才叫生活啊,駕最貴的車、上最靚的妞。”

“反了反了,應該是駕最靚的車、上最貴的妞。”

另一位補充了句,惹得幾位哈哈大笑,零點了,此時身處的是中州市的一個出入口,這數日,特警中隊三班倒連番排查根本沒有什麽效果,牢騷倒是生了不少,嬉笑著,點著煙驅著深夜的寒氣,除了定點清除和定點圍捕,連種疲勞戰可不是特警們的特長,明顯地懈怠了幾分。

倒視鏡裏,最後一個人影消失之後,端木不屑地道著:“看……我們是自由的,我們可以隨意出入中州,就這些娃娃,抓個小毛賊嚇唬老百姓還成。”

搖著頭,幾近鄙視了,每每從警察的眼皮下從容走開,每每和警察擦肩而過,熱衷於貓鼠遊戲的端木,已經習慣了在這種危險的場合保持著變態般地從容,這種挑戰總會給他帶來都會給他帶來一種異樣的興奮感,像毒癮一樣無法戒除的興奮感。

徐鳳飛此時剛剛稍定,嗔怪了句:“平,你今天怎麽了,又是讓閆律師租奔馳、又是粗粗化個妝就上路,多危險!?”

“不不,你錯了,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一點危險沒有……即便是追兵就在身後,他們一定會想我們在惶惶不可終日、一定會判斷我們會隱藏形跡、也一定會判斷我們會找機會倉皇出逃,可我偏偏大搖大擺開著豪車、伴著美女出行,還專往盤查最嚴的出入口走,越是這種荷槍實彈的地方,他們會判斷嫌疑人根本不敢往這兒走,所以,這兒是最安全的地方……當然,說不定他們根本不是找我,一定認為我們早已經走了……”

端木平穩地駕著車,很平靜,聲音和人同樣地平波瀾不驚。徐鳳飛又一次被說服了,相處日久,已經習慣了服從,因為至今為止,身邊坐著的這個人還沒有錯過,笑了笑,提醒了句:“還是小心為上,再說我覺得你應該來見梁根邦,他算什麽東西?提個款都能出事,差點被警察連根撥了,咱們十幾條下線,就數他蠢。”

“嗬嗬……這個我不反對,不過中州就這麽一條下線,不找他找誰,再說我喜歡和蠢人打交道,和這種在一起會體現出我們智商上的優勢……”端木笑道。車已過了六堡村,還在向前走,上了一七國道,已經到中州遠郊的範圍了。

開了車窗,吹著絲絲的涼風,聞著野外空氣中似乎還有麥香和草根的氣息,徐鳳飛長長的呼吸了一口,仿佛肺部被涼氣充斥著要興奮地大喊一般……慣於按部就班毫無波瀾生活的人總是向往刺激,而慣於在危險中刺激的人卻總是向往安寧和普通,徐鳳飛其實屬於後者,每每在倆人獨處的時候,這種感覺會格外地強烈,回頭瞥著鎮定如斯的端木,笑著問:“平,其實我還是覺得中州的生活好,我真想在這兒修一幢房子,哪兒也不去了……要是就咱們倆個人,多好。”

“你又在擔心了。”端木答非所問,不過直指徐鳳飛的心事,徐鳳飛聞言黯然了下,這些天每每想勸端木走總是未能成行,換了一個委婉的說法不料也被端木聽出來了,一聽出來,幹脆關著車窗直說著:“是有點擔心,值得嗎?咱們已經走到這步了,有必要在中州糾纏不休嗎?”

“值得,不管是《英耀篇》還是師爸,都值得……”端木道。

徐鳳飛有點不悅地道:“你一直說這話,可我覺得沒這個必要了,仇是結定了,還有那本書,不就一本騙經嗎?咱們現在的水平和身家,就不去做這些都夠兩輩子花了……”

每每遇到這種口氣,端木總是很有耐心地,像說服一個小女孩一樣,和聲悅色解釋著:“你錯了,我們現在什麽都有了,就是沒有退路,中山瑞昱集資已經快到臨界了,隨時可能穿幫……你這徐麗雅的名字馬上也會上通緝名單;而我呢,就更不用說了,樁樁涉及的都是重大詐騙案件,隻要我以真實的身份出現,馬上就招來成群的警察,甚至於我用假身份都逃不過去……我曾經想過到一個沒引渡條約的國家,不過那樣的話等於給咱們自己上了個籠子,永遠也出不來了。……或者我們永遠隱姓埋名潛藏下去,可行性倒是有,不過以我們現在的身家,你想低調都難,從幾地調走這麽大的資金做個投資移民,那等於自暴身份了,越有錢你越不會過安生了,想來想去,我一直沒有想到一個萬全之策……我們總不能騙一輩子吧?”

“那你是說,我們在做的事,和退路有關?”徐鳳飛驚訝了。

“當然……《《英耀篇》》是傳說中的騙中聖經,傳說得到《英耀篇》的江相宗師,最終都能全身而退、頤養天年,這件事我們師兄弟幾個都知道,但誰也不知道秘密究竟是什麽。”

“真的假的?我怎麽覺得有點玄乎?”

“所以我得找出真假來……不過我覺得真的成份多,單論騙術,即便是我,也難望師爸項背呀。和他在一起呆了十年,我幾乎沒有看到過他重複使用過相同的手法,每次得手馬上消失,永遠不走回頭路,我以前對他這種方法很不屑,不過現在我倒覺得他比我高明,我的手法有規律,每每奏效的手法我總想把它利潤擴大到最大化;而師爸的手法,從來就無跡可尋;我的手法一穿幫,就必須換個身份隱藏形跡;而他的手法根本不會穿幫,或者即便是就穿幫了,他也不需要逃命……”

“……比如這次通過拍賣設局,純粹就是鑽了大陸法律的‘不保真’空子,這個局究竟有多深如果不是他親自告訴你,你永遠理解不完整……現在就即使穿幫了,對他也毫無損害,這就是他比我們高明的地方。”

“那他以前還栽到你手裏?”徐鳳飛反問著。

“不是栽在我手裏,是他不想我栽在那件案子上,否則他進監獄隻要供出我來,我恐怕逃不了這麽久,不過那樣的話,會把我們師兄弟幾個一窩全端了,仁慈是他最大的弱點,我到現在都不明白,騙子都當了,還要仁慈這層假麵具幹什麽……他身上我看不懂的東西太多,本來我想坐監十年,出來就是個糟老頭子了,恐怕生活都難自理,可你看現在,不到五年光景,他又能翻雲覆雨了,光這點本事我自認都不如他,我要是像他那樣栽一下,肯定翻不了身,所以,我覺得那份江相師門的《英耀篇》裏,一定有什麽我不知道的秘密……”

端木輕聲說著,或許就是消除路途的寂寞,不過徐鳳飛聽出來了,他是在想倆人的後路,已經不再像數年前殫精竭智聚斂,單憑這一點細微的變化,徐鳳飛也覺得值了。

於是,她沉默了,聽著端木有一搭沒一搭地敘述的往事,敘述著他們師門幾個兄弟走鄉串戶,算卦看相、捉鬼去邪,好像那時候才是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徐鳳飛聽著往事,也被這貌似笑話的故事逗笑了幾次。

……

車行了近十公裏,轉上了村道,停車的時候,突兀可見地隻有伸向天空的圓形屋脊聳立地夜色中,陰森森地有點可怖,端木電話聯係著獨了下了車,徐鳳飛很默契地坐到了駕駛的位置,把車開到隱敝的地方,熄了燈,靜靜地黑暗中等著。

端木悠閑地走上了村路,聽著夜蟲的低鳴,吹著涼涼的夜風,這種地方,是絕對安全的,不多會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奔上來的梁根邦有點激動地輕聲喊著:“是不是王老板?”

“這深更半夜,還會有別人嗎?”端木低聲回了句。

“失敬失敬……請……”黑暗中,梁根邦客氣著,暗暗打量了一眼,中等個子,偏分頭,走路背著手,腰有點佝,像村裏的大隊會計,可是他不敢絲毫怠慢,這是傳說中能點石成金的王老板,自己幾年前的發跡全靠著這位的點拔,能見一麵,還真有受寵若驚的意思,走了幾步,端木輕聲問著:“人呢?”

“就在前麵冷庫地下室,安全得很……那位吳老頭我們昨天早上就關起來了,呆了這麽長時間,屁事沒有。”

“他還老實嗎?”

“挺老實,錢也帶來了,足額……這錢怎麽處理。”

“當然歸你了,沒事,我就來看一眼,再給你找點小麻煩,不過有報酬……邦子,這次完事了,跟我走怎麽樣?我聽說你可大陸公安追得四處躲藏,這地方呀,恐怕咱們都不能常呆,還是去國外吧……”

“你說呢,我既然能來去自如,帶個把人問題不大吧?其實沒你想得那麽難,隻要到了沿海,就是點路費問題,要不你覺得這麽多走私貨是怎麽來的?了……”

“這個我聽說過,還是王老板您的見識自然比我們大多了……”

梁根邦不吝恭維,端木不動聲色地伸了橄欖枝,幾步路功夫梁根邦對此已經深信不疑了,端木在暗笑著,很奇怪這位當騙子居然對另一個騙子深信不疑。就帶走,恐怕也不會帶走這麽一位渾身是事的嫌疑人。

進了鐵大門,幾十米走過,下了地下台階,再行不遠,隱隱透著燈光的地方,梁根邦小聲解釋那是幾個兄弟看著吳奇剛的地方,端木繞過去了,誰也沒見,聽得裏麵摔撲克著聲音在叫器著喝酒,繞了兩間到了僅容一人進出的地室,端木抬眼四下看看,應該是冷庫的地下恒溫室,廢棄的有些年頭了,有些地方潮濕得已經長出苔蘚來了,開了木門,室內一角蹲坐的人聽著燈光一個激靈起身了,爾後是瞪著端木,嘴唇哆嗦著,半晌憋不出一個字來……是吳蔭佑,比記憶中老態了不少,屏退了梁根邦,端木笑了笑道:

“吳師弟,別來無恙。”

“我……我就知道是你。”吳蔭佑憋了句,沒罵出來。

“智商和涵養都見長了,嗬嗬,知道是我你還來。”端木笑著,不動聲色。

“師…師…師哥,我沒坑過你,也沒害過你,你知道我就這麽一個兒子,放過他,有什麽衝我來……我都土埋半截的人了,可孩子還小……”吳蔭佑說著,抹了把鼻子,失態了。

“坐……吳師弟,別這樣,要不是沒法找你,我也不會對大侄動手……我和你們無怨無仇,怎麽會害你們,坐坐……”端木很意外地客氣,拉著師弟的手,倆個人席地而坐,坐下來給吳蔭佑點了支煙,這才問著:“就是有些小事想打聽打聽,我畢竟走了十幾年了……”

“師哥,我知道你想找師爸,找不到了……”

“別告訴我他死了,那是個假墳。”

“死倒沒死,不過他把我們遣散了,你知道他說一不二,他說從此退出,不再過問我們的事……”

“吳師弟,那你的意思是準備讓我白忙活一場了,既然退出,那《英耀篇》傳給誰了?我走時候卷了一千萬,你們回頭又騙走我八百多萬,咱們扯平了,錢我不要了,可咱們師門的重寶,你總得告訴我下落吧?”

“肯定不在我身上。”

“這我知道,你還沒資格拿這東西……我問你是傳給誰了?”

“帥朗……一個新人,師爸培養的接班人。”

“噝……”

端木臉色一凜,貌似難為了,電話上就知道了梁根邦一夥被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痛毆一頓的事,正發愁不知道怎麽下手呢,卻又聽到了這個名字,吳蔭佑生怕端木不相信似的,賭咒發誓讓師哥好好查查,數月之前這個人還是個街頭混混,現在已經被師爸變成擁資百萬的小富人,光在拍賣會就攫走上千萬,放眼中州,除了師爸,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人有這本事……

沒錯,以毒攻毒,吳蔭佑此時暗歎著師爸的高明,要是把這個騙子引得和那個流氓交上火,後果是什麽,吳蔭佑一想那次莫名的爆炸就有點興奮……

“再問你件事,咱們兄弟幾個,就你愛打聽事……我藏身新加坡,是不是你打聽出來的?”端木突然間話鋒一轉,問到這問題上了,吳蔭佑點點頭:“是我。”

“消息來源呢?就你這水平還查不到那兒。”端木追問著。

“寥厚卿,銳仕獵頭公司的經理,主要是靠他打聽,銳仕是個全國連鎖的獵頭公司,在查人方麵有獨到之處,除了賣人才,他們還賣消息,無意中我查到徐鳳飛的消息,追著她我找到了你在新加坡的信息谘詢公司……查了兩年多。”吳蔭佑照實說了。

“嗬嗬……刮目相看了啊,有長進。”端木笑著起身了,似乎要結束談話,吳蔭佑下意識地跟著起身,端木見狀安慰著:“師弟別擔心,我不會對你怎麽樣,咱們畢竟是同門,我保證,你和你兒子活著從這兒走出去,我還沒有殺人的膽子……給點時間,我把事處理完,咱們各奔前程……”

說著,不容吳蔭佑哀求,起身出了暗間,回頭有點憐憫地看了燈光中可憐兮兮的吳蔭佑一眼,旋即梁根邦在外麵把門關上了。

走著,向外走著,在應急燈的光下走著,梁根邦不敢發問,繞過那些喝酒打牌的手下在的地方,又出不遠,端木突然停下了,回頭問著:“根邦,咱們雖然素昧平生,可你應該了解我從不虛言吧?最起碼我告訴你那兒有錢錯不了吧?”

“那是……王老板怎麽了?”梁根邦很謙恭地道。

“沒怎麽,現在就有個地方有好幾百萬,保守估計……你想不想要,就在你身邊。”端木問。

“我身邊?這兒?”梁根邦不相信了。

“是啊,就關在那個小屋子裏。”端木指指關押吳蔭佑的地方,小聲道著:“我告訴你,他和咱們一樣,是個騙子,剛幹了一大票,就在拍賣會上,他應該是單幹,藏錢的地方應該隻有他知道……我建議你,想想辦法,榨榨油水,這家夥很肥的啊,嗬嗬……”

“嘿嘿,那行,有您這話我就敢幹,我們還以為您要這人有用呢,要這麽說,沒問題,我們有的是辦法。”

“對了……還有一件事,你不能出麵,可你需要找不少人來幹,有辦法嗎?”

“幫我抓個人,姓帥名朗,活的,他手裏有我要的東西,連人帶東西我都要……”

“這個……”

“有兩種付報酬的方式,一種是給你現金,一百萬;另一種是給你存到海外戶頭,你出去隨時可以兌現,任你選……你知道我說話從不打折扣,錢明天早上就可以給你。”

“那沒問題……隻要有錢就好辦事,這人這麽橫,我也想收拾他了,我準備找一幫收爛債放高利貸的家夥去收拾他,大不了多花點錢,錢沒事,現在我手裏暫且有用的,不過王老板,我那事……”

“我讓律師團給你辦個護照,再給你一個新身份如何?在這地方,您是地頭蛇,嗬嗬……我可是外來戶啊。”

“放心,包我身上……”

“留步……把人看好了,不管你們怎麽對付這倆人,事成之前千萬別走漏風聲。”

“沒問題……”

直送到了院門口,端木出門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感覺這地方找得蠻不錯,距離公路有四公裏,步行不遠就是造紙廠的排汙溝,左側遠處是大棚林立的菜地,右側是聳如炮樓的窯口,再往遠處是火車道兩旁的違章建築,就這種髒亂地方,恐怕還真不好找一個兩人失蹤的人口。

步行了不遠,驀地車燈一亮,換乘到了副駕上,端木一擺手:“去原陽。”

“原陽市?”徐鳳飛詫異地問。

“對,離這兒一個多小時行程,咱們不走,也不在中州,圍著中州轉圈,即便還有人在查我們,也隻會在非走即留上判斷,不會考慮到我們不走也不留。”端木笑著道。

“這倒是個好辦法……”徐鳳飛笑了,駕著車,拐上了國道,提速了,一路順風順水毫無阻礙。

此時,中州的臨檢還在大規模的進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