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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衛9號無聲無息地飛行在漆黑的太空中，星星就像綴滿天鵝絨的銀飾。土星帶著巨大的光環反射著陽光，曲亞飛愣愣地看著前方，似乎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蘭蘭漂浮在飛船中，睡著了，由於每天攝入的熱量隻有一點點，她現在大部分時間都在主動睡覺。曲亞飛看著蘭蘭長長的睫毛，輕輕扇動的鼻翼，他願意為了眼前的這個少女獻出自己的生命。可是，有更多的生命在等待著他去拯救。一個小時前，北京的指令到達精衛9號，附帶著高級法院的執行通知書。雖然曲亞飛已經無數次想到了這個可怕的結果，他的心中依然保留著一絲希望，現在，希望化為了泡影。曲亞飛無聲地哭泣著，一滴滴晶瑩的淚水漂了起來，像無數的鑽石反射著星光。

王震的聲音回**在耳邊：“亞飛，請相信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我知道，你寧願犧牲自己也不願意傷害蘭蘭，我何嚐不是這樣？如果能一命換一命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犧牲我自己。但是，我們沒有權利用犧牲自己的方式剝奪另外五名考察隊員的生命。請你相信，蘭蘭的母親會原諒你的。”

姐姐的聲音也一遍又一遍地在耳邊回響：“亞飛，我不會怪你的，我們每個人都來自宇宙，也終有一天要回歸宇宙，不管這一天在何時來臨，我們都不用害怕，因為我們都是宇宙的孩子。你一定要記住，你不是在傷害蘭蘭，你是在拯救六個人的生命以及一代航天人畢生心血的成果，我相信蘭蘭也一定能理解的，你姐夫的在天之靈也會理解的。我隻有一個請求，請不要讓她走得痛苦。”

此時的曲亞飛已是淚流滿麵，他多麽希望自己能夠放聲大哭，讓全世界都聽到他的哭聲，可是，他又生怕吵醒蘭蘭。

但是，蘭蘭還是醒過來了。她揉了揉眼睛，說：“舅舅，我夢到媽媽了。咦，你眼睛怎麽紅紅的？哇，好多鑽石啊，真漂亮。”

曲亞飛：“舅舅眼睛癢，揉過頭了。這些小水滴是舅舅特地灑出來給你看的，你看，在失重狀態下，每顆水珠都會在表麵張力的作用下變成一個渾圓的小水球，有趣嗎？”

蘭蘭：“真好看。”

曲亞飛：“我們再去看看銀河好嗎？舅舅繼續給你講銀河的故事。”

蘭蘭乖巧地點點頭。

曲亞飛：“順著舅舅手指的方向，就是銀河係的中心，那裏有一個超大質量的黑洞。我們的太陽係其實是在銀河係的一個旋臂上，已經快接近銀河係的邊緣了。整個銀河係有2000多億個像太陽這樣的恒星，幾乎每一顆恒星周圍都有許多行星環繞著轉，我們已經發現了幾萬顆跟地球差不多條件的行星呢。”

蘭蘭：“那裏有外星人嗎？”

曲亞飛：“我相信一定有的，隻是他們離我們非常非常遙遠……”

虛弱的蘭蘭閉上了眼睛，又睡著了。

此時，巨大的土星帶著美麗的光環已經占據了精衛9號的整個觀察窗，那薄如蟬翼、由無數個同心圓組成的星環散發出柔和的光芒，令人迷醉。此時的精衛9號就好像釘在一副巨畫上的小小圖釘，逐漸地縮小。曲亞飛看著沉睡中的蘭蘭，強迫自己在腦海中想象著奄奄一息、焦急等待著自己的航天員們。他用一隻手輕輕托著蘭蘭的頭，另一隻手張大虎口，用大拇指和食指慢慢摸到了歡快跳動著的頸動脈，細心尋找著頸動脈竇，那是可以讓蘭蘭最沒有痛苦的位置。曲亞飛閉上了雙眼，一點一點地按壓下去，蘭蘭那晶瑩剔透的皮膚就好像是易碎的瓷娃娃。指尖上的跳動先是越來越明顯，過了一會兒，慢慢地弱了下去，蘭蘭的呼吸也慢慢地弱了下去，她依舊睡得香甜，最後，一切都平靜了下來。

曲亞飛抱著蘭蘭柔軟溫暖的身體，漂到了減壓艙門口。他打開減壓艙門，將蘭蘭放進了減壓艙。然後，再次關閉減壓艙門。所有的動作，他都做得很緩慢。在按下按鈕之前，曲亞飛喃喃自語地說道：“蘭蘭，你會化作星辰，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

在巨大的土星光環下麵，蘭蘭的身體漂浮在飛船的舷窗邊，鮮血從蘭蘭的口鼻中滲出，像一朵朵盛開的鮮花。冷酷的方程式終於又回歸平衡。

精衛9號的減速引擎啟動了，強烈的火焰光芒照亮了曲亞飛滿是淚痕的臉龐，他終於可以放聲大哭了。

地球上，無數的燭光為蘭蘭點亮。

精衛9號安全著陸土衛二，醫療設備起了作用，所有考察隊員獲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