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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飛控中心會議室

所有參會的人員都顯得非常憔悴,在等待的過程中,會議室的電視機上播放著國外電視台的新聞。

CNN主持人:“中國國家航天局麵臨一道兩難的選擇題,到底是選擇全力拯救土衛二上的考察隊員,還是冒著巨大風險拯救運輸飛船上一名7歲的偷渡兒童呢?全世界都在看著中國人的選擇。”

畫麵切到某個電視談話節目現場,一位公知說:“在宇宙中,眾生平等。首先,這個孩子觸犯了法律,造成了這個危機,如果沒有兩全的辦法,如果必須選擇的話,我選擇考察隊員,他們活著能帶給世界的價值遠高於那個7歲小女孩……”

另一位公知顯然非常不同意,激動地打斷對方的發言:“一派胡言,你怎麽知道這位小女孩將來能不能獲得諾貝爾獎?按你這樣的邏輯,當年泰坦尼克號郵輪出事的時候,應該先把老人、婦女、兒童都推下水!對嗎?即便犧牲所有人,也是值得的,因為保護弱小是社會得以穩定的基本價值觀,人類文明已經走出了弱肉強食的階段。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弱小和無助的時候。”他越說越激動。

主持人打斷了他們的辯論,展示了一個數據:近日網民自發開通了這道難題的投票網站。目前已經有超過3000萬人投票,在三個選項中,選擇放棄蘭蘭的比例是17%,選擇不惜一切代價拯救蘭蘭的比例也是17%,剩下66%的人選擇了“不要逼我選”這個選項。

王震關掉了電視,苦笑道:“我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可今天,我也希望有個神,可以隨意地修改物理定律。不要放棄,同誌們,繼續想。”

這時候,方工匆匆開門進來,說了聲:“王隊!”

王震習慣性地問:“好還是壞?”

方工:“壞。”

王震歎口氣,拿出藥片。吳書記把一杯水推到王震麵前。王震就著水把藥吞了下去:“說吧!”

方工:“曲亞飛報告,蘭蘭意外地提前醒了,醫療艙小故障,冬眠艙的一個過載保護器燒了,估計原因就是在經過木星時的太陽磁暴,但是精衛9號上沒有可更換的零件……”

所有人臉色都沉了下來。李工摘掉眼鏡,有點情緒崩潰:“不能更糟了!(突然站了起來)從那天稱重和緊急發射開始,精衛9號的悲劇就已經注定了!注定了!”

李工有些癲狂地衝了出去。

吳書記對著助手說:“你跟著他!讓他好好休息幾天。”

助手點點頭,也出去了。

王震說:“同誌們,除了你們已經知道的所有問題,現在,我們又多了一個問題:食物!食物!可能都不用找出安全著陸方案,他們就已經餓死了!”

方工怵怵地站在那裏,突然說:“其實還有一個更壞的消息。”

大家都有些疲憊地看著方工,還能有什麽更壞的消息呢?

方工:“考察隊員馮鑫也被感染了,而且惡化得很快。”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

楊揚盯著王震和吳書記,他已經很久沒有發言了,一直保持著沉默。這時候,他突然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大聲說:“夠了!為了這個熊孩子!還要犧牲多少人力物力財力?!”

楊揚衝到電子黑板前,推開王震。邊畫邊說:“這不是有一個完美解決方案嘛!把這個觸犯了航天法的女孩拋出飛船,曲亞飛能活!曲瓊能活!吳書記兒子能活!馮工也可能活!”

大家默不作聲。

楊揚繼續說:“如果明天就是即將抵達土衛二的最後一天,大家投票表決!到底是拋還是不拋蘭蘭?!(他舉起手)我投票拋出蘭蘭!”

沉默了一會兒,有幾位外國專家也跟著緩緩舉起了手。

王震啪地一拍桌子,發火了:“我絕不放棄!”

王震和楊揚怒目對視著。

吳書記把電視打開了,想緩和一下氣氛。電視畫麵中出現了一個幾個月大小的嬰兒的特寫,顯得那麽的弱小。

這是考察隊員馮鑫妻子抱著他們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正在接受采訪,她說:“誰都想活下去呀!解決方法不是很簡單嗎?把那個偷渡的小女孩拋出飛船外!”

采訪馮鑫妻子的正是麥琪,她說:“這可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

馮鑫妻子淒苦地看著自己的孩子:“難道我丈夫的生命就不是生命嗎?我們的孩子就不是鮮活的生命了嗎?宇宙的自然法則,不是所有生命都平等嗎?法律層麵、道德層麵,這個7歲女孩都犯了錯!憑什麽她的錯誤要用我丈夫的生命來承擔,這太不公平了。這對太空航行的偷渡行為也是一種助長!難道你認為為了一個孩子,全都去死才是正確的嗎?”

麥琪沒有回答,隻是低下了頭,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幹練。誰也沒有想到,她突然扔下話筒,掩麵哭泣,轉身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朝後麵揮手,示意攝像師別跟著。

蘭蘭的意外蘇醒使得局麵更加複雜化,幾天後,飛船上的食物就已經所剩無幾。如果這樣下去,很可能在到達土衛二之前,他們就已經餓死了。

時間就像一把鋒利的小刀,在滴答聲中一點一點地割去人們的希望。

考察隊員的親屬自發組織了一個聯盟,在網上征集支持率,呼籲航天局當機立斷,拯救自己的親人。網上的民意開始向著放棄蘭蘭的方向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