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紐約警察局111th Precinct(第111分區),主要服務於皇後區的東北部,包括貝塞、道格拉斯、小奈珂、奧本代爾、新鮮草原和霍利斯山郡區。

史蒂夫走進警察局111th Precinct,把一身疲憊隱藏在勉強的笑容之下,向值班警探遞上影印資料,做了一番簡單的自我介紹,然後說明了來意:“14年前,我的嶽父嶽母因車禍去世,事故現場就發生在北方大道上,是你們分區處理的案子。我想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天啊!你來的可不是時候,明天就是聖誕夜,大多數刑警都放假了,要不是一小時有40美金加班費,我也回家了。你明年再來吧,就等一個星期吧。”值班警探勸說著,低頭在身邊的櫃子裏翻找東西。

史蒂夫大失所望:“明年?我今天就想看到案宗。”

“對不起,我做不到。你看,外勤都出去辦案了,內勤就我們這幾個人,現在非常忙。”值班警探說著,遞給史蒂夫一張登記表:“你可以填一份申請,過了新年再來查看案宗。”

“如果這是一起謀殺案呢?我能看案宗嗎?”

“你有證據嗎?”

“沒有。我嶽父嶽母都是科學家,我懷疑他們被人暗殺。如果今天我不能看到案宗,那麽請你告訴我這個人的背景,可以嗎?”

史蒂夫從帶來的一堆資料中,拿出一張影印的報紙遞給值班警探,耐著性子等待對方的反應。其實這篇報道他已經倒背如流,連標點符號都記下了。他本想顯示一下自己的超凡記憶力。但是他轉而又一想,盡管警察拿著納稅人的錢,本該幫助納稅人做事情,卻不怎麽喜歡自作聰明的人。他想想還是低調一點為妙。他上網“穀歌”過跟蹤者,苦於沒有姓名地址,找不到其他對應的線索,便希望從警察的信息網,找出此人的背景信息。

值班警探伸手接過影印件,仔細地閱讀起來。片刻,他抬頭看著史蒂夫說:“對你嶽父母的遭遇,我感到很遺憾。不過調查本案的刑警今天都不在,我沒有權力查看案卷。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他們來上班,把你的申請親手交給他們。請你諒解!”

史蒂夫似乎也猜到會是這個結果,在他看來警察局裏大多是混飯吃的蠢貨,就像眼前的這位值班警探,隻會接待來客,收發申請表格,依靠這些懶漢一年能破幾個案子?納稅人的錢全是用來養蠢貨的。

這樣一想,史蒂夫心裏火起,臉色立刻變了。

這樣的場麵值班警探見慣了,絲毫不覺得奇怪。他蹺起二郎腿,身體靠在椅背上,眼睛45度看向天花板,從鼻子裏哼出一句:“不是每個凶殺案,都能找到凶手的。”

史蒂夫心裏惦記著徐麗麗,又著急查出跟蹤者的身份,耐著性子等到此時,見值班警探這副德行,暴脾氣忍不住就要爆發了。他強壓住火氣,提高了嗓門說道:“你以為我是蠢貨嗎?借用FBI‘清除率’的術語,今天全美凶殺案的‘清除率’是64%,美國起碼有三分之一的凶殺案,根本就無法找到凶手。”

史蒂夫的話音剛落,值班警探立刻放下二郎腿,身體前傾,頗感興趣地說道:“喲,看樣子,你是做了功課過來的。”心下暗想:我就不信你比我還清楚。局裏的凶殺案偵探說起過,公眾並沒有意識到,近幾十年來“清除”謀殺案變得更加困難。現在對嫌疑人指控的標準太高了,現在的檢察官要求警方提供“開閉案件”(Open-and-Shut Cases)——也就是事實非常清楚,易於證明或決定的法律案件,這導致了快速辯訴的交易。

史蒂夫明白警局不同於交易廳,僅靠耍橫無濟於事,還會犯大忌惹禍上身。他得運用和發揮自己的高智商,盡快達到自己的目的結束談話。於是他接住對方的話,調整了說話的語調:“長官大人,我肯定做足功課來的。你也知道,現實的情況比數字更糟糕。我剛才說的‘清除’比率,並不等於給嫌疑犯定罪。如果嫌疑人已經死了,就沒有辦法確定罪犯了。”

值班警探下意識地點頭讚同,畢竟是吃警察這碗飯的,這些起碼的數據他還是知道的。當前,依靠DNA分析等新技術,破案率相比過去已大幅提高。但是警察的形象呢,反倒大不如前,原因在於警察與公眾之間不斷惡化的關係。

眼下正是維護形象的良好時機,他坐直身子對史蒂夫說:“你的數據可能是對的,根據犯罪學家的估計,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至少有20萬宗謀殺案未能告破。既然你懷疑嶽父母被謀殺了,我希望你能找到凶手。把你的申請表格給我,我查查看是否有其他結果。我們都不該放棄。”

“我絕對相信你能幫助我。”史蒂夫遞上填完的表格,順便恭維了一句,隻想快點拿到想要的信息。

值班警探微笑道:“你倒是一個明白人,我不瞞你說,案子不好破的一部分原因,是少數族裔社區的潛在證人,他們不情願出庭作證,我們就難以識別嫌疑人。”說著,他靠近電腦開始工作。

史蒂夫見值班警探在忙碌,原本想借用桌上的電話,打給徐黃河通報一聲平安。但是他轉念又一想,徐子昂和楊芸姍的案子到現在還沒有破,說不定在警察局的內部埋伏著威脅,他不能放鬆警惕。警察以國家的名義,幹出殺人滅口的勾當,可以出現在《諜影重重》的情節裏,也會反映在現實生活中。因為他在記者的調查報告裏,發現了一個令人困惑的事實:一些汽車專家指出,豐田車在設計方麵安全性能提高了許多,就算以高速被撞毀,也很少出現起火的狀況。汽車在撞到大樹後竟然爆炸起火,令人懷疑事件並非意外。

而紐約警方和FBI對記者的懷疑,卻泰然處之。紐約警方表示,他們對車禍展開了全麵調查,從對車禍現場的勘查來分析,這場車禍應該是一次“意外事故”,並無任何可疑之處。

小奈珂的地方小報——《時事小奈珂》的記者認為,徐子昂和楊芸姍之死,沒有證據證明是一場陰謀。如果說這場事故完全正常,同樣也會令人感到頗為蹊蹺。

史蒂夫就是綜合了這些情況,按照常識推理得出結論,這是人為製造的一場車禍,目的是為了掩蓋真相!而頗為惱人的是,車禍背後的真相隱藏在煙幕後麵,他能夠感覺到卻看不清楚,心裏那個著急啊!

值班警探看著史蒂夫,有些得意地笑道:“史蒂夫,你來看,這大概就是你要找的人。”說著,順勢把電腦熒屏推向史蒂夫。

史蒂夫湊上前去一看,熒屏上顯現出來的頭像是紐約警察局的嫌疑犯照片,一張正麵,一張側麵,此人正是車禍現場接受記者采訪的家夥,是跟蹤他和徐麗麗的人。他再仔細一瞅,發現這個人的名字叫安德烈·法拉利,當年接受記者采訪的時候,是UPD公司遞送郵包的司機。史蒂夫覺得很奇怪,值班警探僅憑他提供的影印件,就能找到法拉利的信息。他好奇地問道:“這個人在監獄裏嗎?”

值班警探推開電腦,搖了搖頭感歎道:“法拉利的背景很厲害。他是馬特奧家族的人。6年前,他在機場因為傷人罪被捕,幾個小時後,律師把他給弄出去了。”

史蒂夫一怔,驚訝地問道:“你確定嗎?法拉利是馬特奧的人?你指的是教父馬特奧·魯索?”

“這還有假?當然,你是不會知道的。怎麽啦?法拉利與你嶽父母的車禍案有關嗎?”值班警探好奇地反問史蒂夫。

“沒有。不是的——這份報紙上明明白白寫著,法拉利隻是一個送貨司機,他不可能是馬特奧的人。”

值班警探一臉的不屑,似乎逮著了教訓史蒂夫的機會:“我說你不懂吧,你好像還不服氣。送貨司機是什麽?那是掩護黑手黨的職業。你總該知道UPD是一家大公司,工人們都受到工會的保護。工會是誰控製的?大部分是黑手黨控製的。你明白了吧?”

史蒂夫驚訝得張大了嘴,隨及微笑著點點頭,一副受益匪淺的表情,內心卻是暗潮洶湧。這一趟警察局他沒有白來,隱約嗅到了藏在煙幕後的真相的味道,頗有撥開迷霧的成就感,為揭開真相打開了缺口。

他感激地對值班警探說:“原來是這樣啊,謝謝你!我就說你會幫到我。我不打擾你了,我們後會有期!”說著,轉身就朝門外走去。

“你再待一會兒嘛,時間還早呢。”值班警察挽留著,反正他閑著無聊,正好可以解悶。

史蒂夫擺擺手,頭也沒回,堅定地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