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第二日-刺殺右相-追殺(上)

小五從死去的族人身上拔出了箭,揩拭了血跡,重新裝回箭箙中,在收回第三支箭的時候,光頭發現後麵又有人追了上來。

光頭罵了一句粗話,低聲催促小五快跑,小五仍跑過去從族人的屍身上拔出最後一支箭才朝光頭的方向追去。

奔跑中,光頭叔不忘看看方向,告訴三人該往哪個方向跑。

光頭很執著,方向隻有一個,大邑商。

“隻要再大邑商登藉了,從此便不是奴藉,而是庶民。”光頭對小五說。

庶民在貴族大人的眼中不過如螻蟻一般,但比奴隸卻好了不止一點,在很多人的眼中,奴隸隻是工具,算不得人。

有了人與非人的差別,成為庶民已是大多數尚未麻木的奴隸一輩子的夢想。

這也是小五剛進來時,光頭對小五帶著輕蔑的原因。

“不都是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嗎,有什麽區別?”

小五就是光頭眼中已經麻木的奴隸,並不覺得身為族尹和身為奴隸有何區別。

即便是最寒冷的冬天,小五也能踩著雪進山,打來獵物,除了交給族尹的那一份,剩下的足夠他每天能吃上肉。

光頭徹底無語,支吾半天,終於想起說辭:“如果你是庶民,至少,他們不會拿你去殉葬。”

“聽你的,走吧!”小五想了想,覺得光頭說得對,如果她不是身在奴藉,至少他不用打到了多餘的野物隻能藏在山上,埋在雪堆裏,到餓了的時候在偷偷摸摸躲到山背後去烤肉吃。

到日夕時分,昨夜通宵未睡的小五已經很睏了,但他不能睡。任何一絲的大意,都會讓他走向生命的終結。

而一夕數次與死亡擦肩而過的他,目標便是活著。

正午之後,他們遇到了一支十來人的追擊隊伍,他們不能逃,也不敢拚殺,隻好躲進林中,試圖騙過追擊的族人,與他們拉開距離。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疏忽——族人從矮樹旁經過時,躲在一叢矮樹後的芷奴輕微動彈了一下,就導致了一場戰鬥,讓已經精疲力竭的他接近脫力的邊緣——先是不停地奔跑,希望和追殺上來的族人拉開距離;然後是不停地抽箭、拉弓、射擊。

小五知道這一場戰爭與射殺獵物不同,他隻需要族人帶傷,失去追擊他們的能力就行,於是有意識的瞄著不會致命的地方射,大腿、腳背……

他隻是想阻止族人追殺的腳步,讓他能夠跑出這一片森林。然而還是有至少兩個族人死在他的箭下。他瞄準其中一個的左腿,弓弦聲響,對方立馬下蹲,想要趴下。他清楚的看到射出的箭劃出一條優美的直線,咬進對方的左胸,“噗”的一聲輕響。

另一個則是他在奔跑中失去了準頭,同樣的一聲輕響,把對方的脖子射個對穿,帶出一股血箭。

他不希望再有任何族人因為這場追殺死在他的箭下,但他在奔跑中居然記起那個被射穿脖子的族人叫“大腳”,記起他們一起打獵時“大腳”一腳踩進自己設置的陷阱中大呼救命的樣子。

短暫遭遇過後,對方在小五的箭矢下退遠了些,他們得以避入林間,借著樹木的庇護,得到了短暫的休憩時間。

芷蹲在地上,緊張得不時身子顫一下,顫得頭一晃。

光頭拍拍芷的背,難得地輕言撫慰:“不用緊張,我們已經安全了,他們不敢追進來。”

小五去找吃的,卻隻找到幾個看上去酸澀的山果,回來時見光頭不住搖頭,連說不對。

“什麽不對?”

“這裏不是計氏的地麵,他們越界了,這是沒有過的事。若因此引起誤會,便是兩族之間的戰爭,這……怎麽會這樣?”

光頭指著林子外,表情疑惑:

“何況計春死了,貴族大人們現在不該在為誰當族尹爭論嗎,怎麽有閑心來追殺我們三個無關緊要的逃奴?”

計五聽光頭說起,也覺詫異,說起自己見到的不尋常:“那個寒氏的人也在外麵。”

“寒布?”光頭問。

小五點頭,他也不知道是那個錦衣少年叫什麽,聽光頭說起,依稀記得是這個名字。

“還有多少支箭?”

小五心中估算了一下:

“一個箭箙還沒動,另一個還剩三隻。”

“還有二十來支箭,應該夠吧。”光頭說。

剛剛的追殺中,光頭沒有花過多的力氣,全賴小五的弓箭。至於他的左肩上的傷,那是意外,誰也不能保證每一支箭都會死一個人。

若是光頭知道那個中箭未死的族人,隻是因為小五忽然動了惻隱之心,在撒放時有意將箭頭往下移了半分,連累他受傷的話,不知會有怎樣的粗話在等著小五。

他終於見識了小五的神射,果如小五所言,“一支箭便是一條命”。小五出手無回,在接下來的逃亡中,依賴小五的弓箭之處應該會多過依靠他的拳腳。

光頭沒弄清的是,小五所說的一支箭便是一條命,乃是他自己的命。

對,隻要弓箭在手,性命就在自己的手中!

二十三支箭,對小五而言,他便有二十三條命!

在下一場遭遇中,小五差點失去了唯一的同伴。

這一次仍是寒布帶著人追殺上來,在一個族人揮著石刀撲向正與人抱作一團的光頭時,小五回手抽箭卻抽了個空,等他從另一個箭箙抽出箭時,光頭已經被石刀的刃口在脖子上劃了一道口子。

光頭一腳蹬開被他以手臂鎖喉、已經奄奄一息的族人,手在脖子上抹了一把,一手的血。

光頭以為性命不保,大驚失色中,持石刀的族人再次撲了上來。

側身,光頭躲開族人的搏命一擊;

格擋,光頭揮拳朝族人的手腕擊出,將對方的石刀打落在地;

出招,一手短劍遞出,光頭幾個動作一氣嗬成,劃傷光頭脖子的族人像是嚎叫著自行撲向光頭的短劍,肚子被捅得對穿。

那人眼中生機漸漸熄滅,輕微而艱難地說了一聲“對不起”,便軟軟靠在光頭的身上,再無力抬起。

光頭左手在來人的背後拍了拍,似是親友間的撫慰,慢慢抽出短劍,退了兩步,看著族人慢慢倒下。

追敵終於退去,光頭收回悲憫眼光,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認識?”小五覺得光頭叔的情緒不對。

光頭點點頭,良久才消散了臉上的悲戚,恢複平靜,說:“我弟弟。”

小五不知道該說什麽,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族人,臉朝地撲倒看不到模樣。

幾人相對無言,到再次出發時,光頭忽然瞪著小五:

“剛剛怎麽遲疑不肯放箭,非要他死在我的手上?!”

“箭箙空了,從另一個箭箙中抽取,耽擱了一下。”

小五也很懊惱,之前的打獵中,他從未遇到過這種需要連續放箭的情況,所以在一個箭箙中隻有三支箭的時候,他沒能想到要預先換一個箭箙,免得在戰鬥開始時不敷使用。

光頭似是忘了才親手殺死自己的親弟弟,無語瞪了小五一陣,嘟囔著表示不滿:“我差點死在一個空箭箙上,說出去我一定會被人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