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夜尋

大內是皇帝的地盤,就算有事,皇帝豈會不知?

這件事情丁渭此前一直沒有想過,因為在他看來,這本是天衣無縫的事。

現在有林天的攪局,事情好像已經演變到了不可控製的地步。

隻有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這個的重要性。

若非沒有皇帝的默許,這些事情豈能周轉的開?

也就是說,其實這一切或許皇帝都知道,這或許本就是在下局。

丁渭不笨,他已明白,然後他就覺得自己應該要做些什麽。

“本官覺得,其實有些事情還是可以說的,比如本官身後的那位皇子是誰。”

林天總算快要聽到自己想聽的話,問:“是誰?”

丁渭道:“三皇子。”

林天聽後其實並不意外,隻是又問:“你們為什麽要做這些?”

丁渭道:“本官是在幫三皇子做事,原由是何,並不知曉。”

林天凝神專注,若有所思,再問:“你猜此時此刻三殿下豈非已經得到了消息?”

丁渭奇道:“這不對吧,三殿下終不是神人。”

林天道:“這是有可能的,雖然你受三殿下的意,把字畫隱藏著的紙屑禍水東引,但幾位皇子終究是骨肉,很大概率會把消息送進宮內。”

丁渭似乎也已明白。

林天問:“三殿下真的已及冠了?”

丁渭道:“或許及冠,或許沒有……”

林天又問:“你有疑慮?”

丁渭若有所思,思忖:“本官似乎覺得當中有甚不妥。”

林天再問:“哪裏?”

丁渭回憶道:“當年皇後首次生子,距今似乎並不遠,怎麽幾位皇子都好像是這幾年憑空出現,我實在太是讓人匪夷所思。”

林天道:“你是覺得這些皇子其實都不是皇子?”

丁渭忙搖頭道:“本官從未有過此等想法。”

林天看似笑了笑,道:“那就好,不然也忒不敬了。”

丁渭問:“既然你知道這些,何況也清楚兩位殿下或許已經傳遞消息,你為何還無動於衷?”

林天緩緩坐下,鬆了口氣,道:“這是因為我明白了一件事。”

丁渭問:“什麽?”

林天嘴角勾起苦澀的笑:“我也隻是別人手裏的把弄者罷了。”

丁渭一臉的不相信,撇了撇嘴,問:“誰有這麽大的能耐,能把林探手玩弄於鼓掌之中?”

林天歎了口氣,道:“你應該明白的。”

丁渭似乎也有了一點點的明白跡象,張了張嘴,欲言卻止。

林天瞧見他不動聲色的樣子,笑道:“其實你也明白,究竟會是誰了。”

丁渭道:“原來這一切都隻是陛下所設的局。”

林天道:“其實我一開始就不能理解,潛龍門這個名字的意思,更不相信大宋能有這種勢力存在,簡直匪夷所思,令人難以理解。”

丁渭在聽,於是他又接道:

“後來我便接二連三遇見了許多人,有我的故友,還有新朋友,以及一些神秘古怪的人,還有像是丁侍郎跟孫大夫一樣的人,又遇見了不少令人張口咋舌,而又疑難思解的事。”

丁渭這時總算問了一句:“所以你就漸漸的慢條斯理,將其中的諸多脈絡理清?”

林天道:“也算是吧,但也不能少了你們,否則憑我一人之力,總歸是要困難不少。”

丁渭一臉苦笑,滿眼都是複雜:“我們本不想讓你摻和進來,卻沒想到適得其反。”

林天道:“其實我到現在還有一事不明。”

丁渭在聽。

林天問:“柳星月姊弟,究竟是你們當年故意留下來做棋子的?”

丁渭喟然長歎:“本官當時就已說的清楚,他倆其實並不是,那你如果非要說是,本官其實也解釋不了,也許這就是天意,是天意讓他們活了下來。”

林天道:“有丁侍郎這句話,我便放心了,不過我目前需要知道一些消息。”

丁渭問:“什麽消息?”

林天問:“雨門的人目前在哪?”

丁渭道:“你不知道?”

林天道:“沒有人告訴我。”

丁渭笑了笑,道:“可你先前知道的這些事情,又有誰告訴你呢?”

林天道:“沒有。”

丁渭道:“所以本官好像也隻有告訴你。”

於是他就真的說出:“就在城西,就在那家客店。”

林天道:“哪家?”

丁渭看著他道:“隻有一家稱得上是妙手入雲。”

林天沉默片刻,道:“我明白。”

丁渭道:“你本就明白。”

林天於是真的去了那家客店。

天雖然已黑了,但黑夜裏依舊有人行走,那個人正腳步輕盈,徐徐前進,就像是以前那般輕鬆。

冷風如刀,寒意徹骨。

林天就在這天寒地凍的夜裏行走著。

然後他就真的回到了那家客店。

客店好像早已關門,或者說幾天都沒有再開過,因為放眼看去,沒有半點痕跡。

屋內豈非沒有動靜?

林天隻是站在外麵聽了一會,然後他的頭就緩緩抬起,目光也注視著一處黑暗。

黑暗就是黑暗,黑的讓人看不清,暗的讓人看不清,但合在一起時,仿佛就能夠讓人看得清。

至少林天是看得清。

所以他已不知什麽時候如同燕子般飛掠上了其中,然後就無聲無息地潛伏著,就像是個正等待獵物的獵人。

人等待獵物時總是很專注的,生怕發出一絲一毫的動靜,任何的動靜都仿佛會引起獵物的警惕。

林天無疑是個很嫻熟的老獵人。

屋子裏的動靜很小,話音很輕,輕的細若蚊吟,音卻有些嬌氣,好像小家碧玉般的姑娘所發出的聲音。

林天在等,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時機掌握的好,方可一擊必勝。

夜很靜,很安靜,安靜的夜裏似乎沒有異樣的動靜,四下裏都寂靜無聲。

林天似乎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至於呼吸聲傳入自己的耳中似乎都被放大幾許。

終於,屋子裏的動靜開始變得有些微妙,好似有低聲的喘息,喘息聲中又帶著一種不可言狀的意味。

林天知道時機已到,於是他沒有絲毫的猶豫,幾乎是在一瞬之間推窗而入。

由於他的速度很快,幾乎隻在電光火石之間,以至於屋內的人雖然警惕性也很高,但當抬頭定睛看時,總也還是慢了一拍。

雙方幾乎同時看向對方。

然後就聽得一陣陣刺耳的尖叫,尖叫聲此起彼伏,宛如熱潮席卷。

終於有人開口問話:“你是誰?”

林天回答:“我就是我。”

黑暗中似乎令人看不清身影,偏偏林天的眼睛一向都是很銳利的,於是眼前的一切都讓他盡收眼底,一覽無遺。

“你們能不能先穿上背子?”

林天的話更是宛如炸彈般的爆炸,又是一陣刺耳的尖叫聲。

這時有人問話:“你怎麽在黑夜裏看的這麽清楚?”

林天隻有答複:“沒辦法,這種情況我就是想不看清楚也不行了。”

一時之間,隻見有的人低下頭,有的人已臊紅著臉,有的人反而大大方方的與之對視著。

林天問:“想必你們都是‘雨’門的人?”

有人回道:“你是不是很喜歡說廢話?”

林天道:“那我隻好再問你們一個問題。”

又多了部分人回答:“別問,問就是不知道。”

林天還是問了:“你們知不知道頭領去了哪裏?”

這個問題他是非問不可,這簡直是一件很有份量的事。

但是其他人不明白,於是便問:“你找頭領幹嘛?”

林天道:“我是她的朋友。”

眾人顯然不信,便道:“騙人,頭領怎麽會有你這樣的朋友?”

林天道:“都已同床共枕過了。”

眾人驚“咦”一聲,緩緩點起了燈。

燈一點燃,雙方都能看得清楚。

林天看見對麵的人清一色的全是姑娘,個個水靈靈的,麵如凝脂,活力動人。

姑娘們也正打量他。

“不錯,確實挺俊,我倒有幾分相信了。”

“嘻嘻,我也覺得有可能哩。”

“哎呀,你們不要亂了分寸,應該再多問一些個問題。”

“對對,應該再多問些。”

姑娘們哩哩囉囉說了會,將臉色盡量放的嚴肅,問:“你既然跟頭領都已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她的一些習慣,你應該知道吧?”

林天道:“我該怎麽回答?”

姑娘們道:“回答那種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林天品酌這句話的意思,隔了半晌,方道:“她挺喜歡吃的。”

半晌寂靜。

空氣好像都已凝固。

因為話讓姑娘們一時沒有反應神來,也不知是誰,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所有的人都笑了出來。

林天滿臉不解,問:“這有什麽好笑的?難道你們不用吃嗎?”

姑娘們笑得更濃了,有人甚至把臉都笑紅了。

終於有人笑的止住了氣,捂著嘴道:“不是,我們……好吧,我們相信你是頭領的朋友了。”

林天鬆了口氣,真想問些什麽,就聽到一句險些讓他背過氣的話。

——其實我們都知道你是誰。

這句話的殺傷力無疑是挺大的。

林天忽然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既像難受,又有幾分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