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多情劍客無情劍

孫僅少時勤奮好學,在荊門東山書院攻讀時,與其兄孫何聞名一時,真宗鹹平元年中進士,點為甲科狀元。兄弟先後中狀元,震動荊門地區。

這麽一個才學淵博的人,會跟十年前的滅村慘案有關?

偏偏林天已經找上門了。

孫僅雖然年紀不小,但他紅光滿麵,膘肥體態,手腳靈便,看著仍舊富有活力。

他看著突然登門拜訪的三個人,心下茫然,麵色如常,捋了捋山胡須,和聲道:“你就是汴梁城內頗具盛名的林探手了。”

林天作了一揖,禮道:“承蒙誇獎,這隻是些虛名而已,既為官者,為民謀利,本該如此。”

孫僅微微頷首,認同道:“不錯,言之有理,大宋數以萬計的官,隻怕也沒多少能有林探手的胸懷民者。”

林天定了定神,端正道:“孫大夫,在下此次前來,是有一事願望證實。”說著,目光看向一旁的柳星姊弟,示意準備接下來的話語。

孫僅同樣看了一眼他倆,回過神來,看向林天,道:“林探手盡管直說吧,為國為民的事本官絕無虛假。”

柳星月正神道:“他也不清楚這件事,由我說吧。”

孫僅看著她不說話。

柳星月深呼吸一口氣,問道:“十年前,貝州附近西南幾十裏外那座小村子,你當時有去過?”

孫僅的臉色忽然間變幻不定,隔了一會,問道:“你這姑娘,平白無端幹嘛問這個?十年前的事情本官哪還能記得?”

柳星月怫然道:“你應該記得的。”

孫僅皺了皺眉,思索道:“為何?”

柳星月堅定道:“你當時也在場,為首幾個頭戴鬥笠的人當中就有你在!”

孫僅再次驚住,嘎道:“你究竟是誰,怎麽會知道這些事情?”

柳星月冷笑道:“當日你們沒有殺絕,自然會有活口留下,你還不知道我是誰?”

孫僅搖了搖頭,道:“本官雖然知道你是當日存活下來的人,卻並不知你的名字。”

柳星月冷冷道:“告訴你又何妨,我就是村西頭那戶柳姓人家的孩子!”

孫僅長長歎了口氣,道:“本府的確沒有印象。”

柳星月大叫道:“你當然不會有印象,你殺的人豈非已是不少?”

孫僅仰天長歎,道:“這也不錯。”

柳星月冷笑道:“若我當時沒有藏好,豈非早就已經被你殺害?”

孫僅苦澀一笑,道:“這點你說錯了。”

柳星月氣的冷哼一聲,譏笑道:“我說錯了?我哪說的錯了?”

孫僅眼露光芒,思索道:“當時的你藏在地窖,露出一條縫隙,非但本官沒瞎,其餘的人也沒有瞎,無論是誰,都不會看不到縫隙裏頭有雙亮晶晶地眼睛。”

柳星月冷笑道:“裝神弄鬼,分明就是當時沒有發現,現在裝裝樣子罷了。”

孫僅沒有理她,而是看向一旁的柳星辰,道:“本官若沒記錯,當年的你躲在先是躲在草堆,後來又跟這位一齊躲在地窖。”

柳星辰的目光動容,問道:“既然知道,你當時怎麽不殺我?”

孫僅的臉上流露出痛苦之色,悠悠長歎,道:“隻怪大夥得息不當,殺錯了人,害的十幾戶人慘死,試問誰還能夠再對孩提下手?”

他接著道:“因為這件事情,本官其實也很後悔,雖然此事並非本意,奈何木已成舟,徒傷亦是無用。”

柳星月冷冷道:“你既知道殺錯了人,幹嘛不去以死謝罪?自刎歸天豈非好過渾渾噩噩活在世上?”

孫僅道:“本官當時乃一介飽讀詩書的人,雖說鬼使神差之下參與殺人之事,到底也沒有人死在我的手上,這跟後來當官殺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柳星月冷冷道:“我不管你當官之後幹人也好,放火也罷,總之你必須要為你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孫僅黯然道:“這是自然。”

柳星月神情森然,一字一句道:“所以你準備死了嗎?”

林天搶先答道:“這樣看來,孫大夫也不是非死不可。”

柳星月冷冷道:“他該死的!”

林天道:“這就該死?”

柳星月冷笑道:“滾開!”

話音落下,她已一掌打向孫僅,這一掌的速度奇快,就好像是許多掌力同時傾泄,又像是許多的殘影掠過。

林天自然不會讓她隨意地傷害人,揮動衣袖,將掌力給悉數化去,接著一掌推出,掌力就如同是無形的力推動對方離開。

柳星月竟無法抵抗般的朝後直退,深吸一口氣,驚異道:“這是傲孤雪的‘玉麵折柳’,真想不到你竟然也會用。”

林天笑道:“他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有什麽不能用?”話語甫歇,忽覺有道極迅猛地寒氣朝著自己即來!

柳星辰的速度不比他的劍慢,比起當世的眾俠也不遑多讓,何況他的劍意即將達到出塵入聖,於天地間算得極其高深,往往劍鋒未到,劍氣已經上來。

林天見他來的迅捷無倫,刀光遽然一閃,隻在電光火石,鴛鴦刀已連續斬出數道白刃抵禦。

柳星辰的奇劍靈活至極,似如靈蛇,勢若遊龍,每道劍氣縱橫捭闔,招招都能致人死地,偏偏沒有一招造成傷害。

林天的防守固然是非同一般,這個世上能打破的人物或許少的幾乎絕跡,這點他自己很自信,但他偏偏忽略了一個點。

柳星月豈非會無動於衷?

隻在一瞬間,柳星月的身影就如飄飄欲仙直向孫僅而去,眼瞅爪力將至,林天分身乏術,忽的有道身影闖了進來,劍鋒一轉,直將她給逼退。

來人一襲錦衣,正是丁風。

柳星月咬牙道:“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丁風笑道:“聽我一言,耗子尾汁。”

柳星月冷笑道:“你不過是我弟的手下敗將,哪輪的到你說話!”話語未落,人已欺身而上,“嗖嗖”幾下,數枚細針射出。

丁風的眼眸裏露出精光,忽然,持劍一揮,一劍將細針給悉數斬掉,笑道:“你的針好像隻能去繡花。”

柳星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道:“是嗎?”

丁風笑了笑,道:“是……”

尾音未落,他的身子忽然倒下,後腦勺處赫然有著一陣細針深深嵌入。

眼見人已死掉,柳星月譏諷道:“死了活該!”說著,走向正抱著丁風屍體的孫僅,“你該認清現實,他都已經死了。”

孫僅死死地瞪著她,怒道:“你要殺本官,他是無辜的!”

柳星月冷冷道:“這件事情上頭,沒有無辜的人!”

孫僅忽又長長歎了口氣,無力道:“動手吧。”

柳星月的雙手齊出,一齊朝他打去。

勁風忽動,人影閃過。

林天的鴛鴦刀猶如巽風雷動,快得讓人眼花繚亂,匹練般的刀光一閃,又一閃,幾乎隻是在彈指一揮間。

柳星月的身上沒有手上,絲毫傷勢也沒有受,正當她以為林天是開玩笑時,身上穿的這件衣服突然“滋滋”作響,霎時,豁開七八道的口子,露出雪白而嬌嫩地肌膚。

柳星辰豈非已經抵擋失敗?否則林天怎有餘裕出手?

柳星月幾乎在同一時間瞪向柳星辰,責備道:“你這是怎麽回事?”

柳星辰的臉色通紅,紅的讓人覺得恐怖,就好像是地獄惡魔般的猩紅,身子微弓,喘息粗氣。

每當對決林天,他的劍法縱然無情,人卻永遠都會有情,有情的人往往就會不知覺間多情,劍無情,人多情,這就像是魔咒般的回響在腦海中,令他思之欲狂!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若都不明白,別人更加不能明白!

這一時間,所有的人好像都在注意這裏,柳星月不再動手殺孫僅,孫僅也不再閉上眼,相反,他的眼中露出同情,難言地同情!

林天知道這時應該需要有人開導,否則這會是一種相當難受的感覺,於是他走上前去,拍了拍柳星辰的肩膀,柔聲道:“我想你需要好好地休息,最好能舒服地睡上一覺。”

柳星辰的眼光好似泛起亮光,渾身顫抖,迷迷糊糊之際,隻覺得自己的身上被人橫抱,騰雲駕霧般的飛掠出去。

柳星月將這幕看在眼裏,咬了咬牙,轉而狠狠地瞪了眼孫僅,“我早晚會殺你!”這句話說完時,她的人已飛掠上了屋頂。

孫僅僅僅看著他們離開,沒有傳喚下人,也沒有任何事,隻是望著無邊天際怔征出神。

午後的陽光已漸漸變涼,照在人的身上就好像是加了一層無形的薄衣服,身子微動,金黃色的光芒四射。

林天就一直坐在屋外邊,雙手托著下巴愣神,一對銳利如老鷹的眼中從未停過精明的光,陽光的照射下,光也變得金黃。

隔了半晌,忽然有人歎了口氣,道:“你為什麽老是要管閑事,這簡直就讓人煩悶透頂。”

林天看了一眼身旁的柳星月,她正坐在離自己咫尺的距離,金光照在她的臉上,非但不顯突兀,反而更加增添她的美感。

思考許久,林天這才回道:“該死的人很多,記仇的人很多,為了報仇而殺人的人也不少,這難道不讓人煩悶?”

柳星月歎息道:“滅門之禍,屠村慘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感化的了?”

林天摸了摸鼻子,道:“這個孫大夫並不算該死,至於剩下的那兩個,一個目前剃度出家,一個正要告老還鄉,你若真想報仇,就請抓緊時間,不然人就走了。”

柳星月的眸光一閃,站起身子,舒展笑顏,柔聲道:“我也隻殺該死的人!”

她的人走時,林天的臉上也已有了笑容,會心的笑使得不大暖的陽光變得溫暖。

就在這時,屋子對麵那棵瘦弱地樹劇烈搖曳,就好像被一陣勁風猛吹。

林天的眼睛裏燃起火焰,就在這一時間,他好像已想清楚了一切!

再見他時,人已重新到了丁府。

丁府的一切跟之前沒有區別,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改變,就連門口四個守衛也都因為上午才見過林天的緣故,這次攔都不攔直接放了進去。

枯枝敗葉,景象蕭條。

這個院子很大,大的讓人要看幾遍才能理的清楚,幸好林天不是來逛院子。

何況他的記憶一向都是很好,對於這裏已經算得輕車熟路,很快就趕到了屋殿。

這回沒有再行拜見流程,雙足輕躍,身子如歐燕飛掠般無聲無息地從側方進入殿內。

屋門緊閉,窗戶關嚴,從外邊看幾乎沒有光線能夠進入屋內,林天隻是看了一眼,基本就能斷定出了事情,手指輕輕一點窗紙,透過縫隙眯向裏麵。

屋內很暗,暗的黑不溜秋,竟然沒有點燈,也沒有個人影,總之林天看了幾眼,竟然一點線索也沒找到。

這在這時,他的汗毛立起,神經忽然一激,兔起鶻落般的朝後來了兩個空翻,剛一落地,立馬就朝殿外而去。

這時的丁府卻好像變了情況,非但不再安靜,甚至比以往都更加熱鬧,一隊隊的家丁手持長槍或持盾牌,竟然將林天給團團包圍。

出乎意料的是丁風竟然再次活了過來,正手持羽扇,一臉得意地神色,邁著悠閑地步子走上來。

林天不是意料他的死而複生,相反,意料的是這個竟然還敢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丁風就好像是知道林天心裏所想,於是一臉笑吟吟地搶先出口:“你一定是在想我為什麽會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又在想我為什麽還敢出現在你的眼前。”

林天摸了摸鼻子,淡淡一笑,道:“你倒很有自知之明。”

丁風輕搖羽扇,笑道:“我這點小本領,當然是沒法瞞住林探手,隻是我對你的勇氣著實佩服的緊。”

林天笑了笑,道:“是嗎,可我對你的勇氣才更加佩服。”

丁風驚異地笑了笑,問道:“這我倒想細聽分說。”

林天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也許你的作為能夠算是不錯,畢竟這局著實不小,但你終究是百密一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