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意外發現

要想在無邊的大山裏找一個人,那簡直是白日做夢。這一點三個孩子不用說很快都明白了,但是不找怎麽行,那不是白來了麽……白來甚至還不是最主要的,尤其主要的是那人畢竟是殺人凶手呀,搶在易大海之前找到甚至抓獲凶手,那是易拉明的最大夢想。

但是,到哪兒去找呢?

三個孩子十分沒有目標地亂走了一通,走到最後連他們自己都覺得這樣走下去幾乎是沒有任何希望了。

這時候他們已經坐在了半山腰,往上不用多久就能走到當初易拉明氣跑魏佳的那個老地方。

“嗨,估計不行了。”魏佳首先有了退縮之意。

郝小雨悄悄問易拉明:“易拉明,這叫不叫大海裏撈針?叫吧?”

“叫。”易拉明無奈地點頭承認,可立刻又不服地喊道,“可是不撈怎麽辦,難道讓那家夥逍遙法外麽?魏佳,來點兒吃的。”

魏佳趕忙從書包裏往外掏麵包和香腸,還有幾瓶礦泉水。看見那瓶綿竹大曲,三個人都笑了。易拉明說:“喂,咱們幹脆把這瓶酒喝了算了。”

郝小雨哇的一聲撲上去搶酒瓶子,易拉明哈哈大笑,說她不懂幽默。

“我怎麽敢喝呢?我又不是傻瓜,我是為了逗你們一笑。你們耷拉著臉,弄得我都覺得這事兒完了。”

他一口咬掉了半根香腸,噎得幾乎快不行了。郝小雨把水遞給他,他指著夾餡麵包表示要吃。郝小雨對魏佳說:“看見沒有,人嘛——沒找著。飯量嘛——見長。魏佳,不給他。”

三個人嘻嘻哈哈笑鬧著,差不多把找人的事情給忘光了。鬧了一會兒,易拉明忽然像想起什麽把手一擺,神色變得詭秘:“等等啊,我這兒有點好東西,給你們提提神。”

說話間,從衣裳的內兜裏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包煙來,一包“555”牌香煙。

“魏佳,來一根兒?”

那煙盒是開了口的,裏邊的煙似乎被抽掉了一些,郝小雨像撲那瓶酒似的撲向香煙,但是這回被易拉明躲掉了。

“幹嗎呀郝小雨,至於這麽大驚小怪麽。告訴你說,咱班男生抽煙的太多了,不抽煙的寥寥無幾,不信你問魏佳是不是。”

郝小雨刷地扭臉看魏佳,魏佳很誠實地點點頭。易拉明又說:“我們也就是抽著玩玩兒,根本沒有煙癮。真是的,你怎麽比我爸還那個呀!”

說著,他很有模樣地抖出一支煙叼在嘴上,又把煙盒扔給魏佳,結果魏佳也抖出一支叼上了。易拉明摸出打火機啪啪地打燃,兩個家夥頭對著頭地把煙抽著了。

郝小雨這才發現男生是多麽的不可救藥。她兩頭兒抓,兩頭都沒抓著,她靠著樹生氣,說回去告訴易拉明他爸,讓他爸剝他的皮。

正說著,突然聽見兩個男孩子同時哇哇地叫起來。

“不用他爸剝他的皮,我剝!”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幹這個我太拿手了。”

來得過於突然,因此很恐怖。

郝小雨尖叫一聲跳起來,馬上被眼前這人驚住了。

天呀,不是別人,眼前站著的正是那個護林員。易拉明那一對小賊眼兒使勁兒地朝她擠,意思分明是說“千萬別暴露”。

顯然,易拉明已經認出了這個人。

這時候兩個小子的耳朵被那男人一手一隻地揪著,易拉明的煙已經被對方踩滅了,可笑的是魏佳,齜牙咧嘴的卻還叼著煙不鬆口。

那人的手往高處舉著,舉得那兩個家夥像跳舞似的做出一個平時絕對做不出來的姿勢。

郝小雨徹底不知所措了。

那男人讓郝小雨揪掉魏佳嘴上的煙,然後朝地上的那把隨身工具努努嘴:“走吧,咱們找個地方談談吧。這可是危害森林的犯罪行為!走,姑娘。”

郝小雨看出,那工具好像是一把柄很長的斧子。

不過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人戴著一雙手套,絕對看不見手指頭有幾根。

那男人真是很有力氣,一路提著兩個男孩子的耳朵一直提到那間小屋。郝小雨氣急敗壞地一路跟著,差不多要哭出來了。她甚至試著舉了舉那把斧子,想看看自己有沒有勇氣用斧子把這個凶手“幹掉”。

結果她發覺自己根本沒這個勇氣。

是他,絕對不會錯的,這張臉幾乎就是那張圖像上的臉。如果說郝小雨上次由於距離遠有些看不清晰的話,這回的距離可是近在咫尺了。

沒錯兒,就是他!

那個人在小屋前停住後,左右看看,似乎感到魏佳還老實些,於是他鬆開魏佳,把易拉明移到左手提著,右手去褲袋裏掏出了鑰匙,打開門上的鎖,易拉明首先被搡了進去。

那男人朝郝小雨和魏佳一擺腦袋:“請進吧二位。”

噢,這可是凶手的老巢呀。

郝小雨遲疑著,緊張得要死。那男人接過她手裏的安全斧,用袖子蹭了蹭斧子上的土。這個動作使郝小雨哆嗦了一下,趕忙進去了。

原來屋子並不是很小,兩間。裏頭有一張床無疑是睡覺的,外頭堆放雜物同時做飯。門敞開著,屋裏並不很暗。那男人開始用一隻煤油爐子熱飯吃。

手套脫下來,易拉明和郝小雨同時看那隻手,頓時傻了。好好的,對方的兩隻手都是五指,非常正常。

接著魏佳也反應過來。但是很遺憾,他看人家那手時,被對方發覺了。

“咦,看什麽看?”他舉起自己的手,仿佛不明所以似的翻來覆去看,“怎麽了,發現什麽了?”

易拉明不說話,郝小雨和魏佳自然不會說話。三個孩子的沉默使那人越發地警覺起來。他又連著問了好幾個“什麽意思”。直到易拉明倒打一耙地大叫起來:“你要把我們怎麽樣!”

這句話使那人的注意力轉移了,他說:“你們在林子裏抽煙,這是犯法的懂不懂。要是把林子燒著了怎麽辦?把你們全槍斃都不夠彌補損失的!噢,其中不包括你。”

他指的是郝小雨。

“你還有臉問我怎麽樣,我現在倒想問問,你想怎麽樣?你覺得我應該對你們怎麽樣?”

幾句話就把易拉明打啞巴了,他看看同伴,又看看那個男人。說來也怪,發現不是六指後,易拉明就像古代故事中那個丟了斧頭看著鄰居處處像賊的人一樣——現在他看著這個人好像一點兒也不像凶手了。不但不像凶手,而且從對方的言談中感覺出,他似乎是一個十分敬業,十分不錯的護林員。

“我們不是沒有點著任何東西麽,其實我們隻不過隨便抽著玩兒的。不是真抽。”

那人的飯熱好了,拉了把凳子坐下吃了起來。邊吃邊說:“不管怎麽樣,我得把你們的姓名地址記下來,這是規定。還有學校,統統記錄下來。”

易拉明現在最大的渴望就是離開這裏,於是自告奮勇地在那人的本子上按要求寫了。那人看看,又讓他把電話號碼寫上。易拉明一一照辦了。

那人又看看,隨即像轟小雞兒似的把他們轟了出來。

這時已經是午後了,挺累也挺煩的。他們原路下山,魏佳說易拉明不該寫姓名和電話。易拉明鬼笑道:“放心吧,我不是豬。郝小雨我寫成了胡小玉,魏佳我寫成了魏群,和踢足球那個魏群一個名兒。”

郝小雨和魏佳大笑起來,問他給自己起了個什麽名字。易拉明說:“我給自己起的名字比較高雅,叫易拉罐。”

郝小雨笑死了。又問電話,易拉明說:“電話中間的6統統讓我改成了9。放心,本人不是那麽好收拾的。”

郝小雨又笑:“喂,易拉明,你被那人揪著走的姿勢特可笑喂,就像一隻瘸了條腿的大鴕鳥!”

他們追追打打地出了山口,上了公路。隨即話題轉到眼前的現實上。易拉明沮喪地說著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魏佳卻認為可能沒有那麽糟糕,反正也沒損失什麽,就算玩兒一次好了。

郝小雨推了魏佳一把,大叫道:“噢,說得簡單,你知道那個人突然出現的時候我嚇得多厲害麽,我都發抖了你知道麽,這樣的玩兒但願永遠別再有了。”

易拉明望著一輛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的大卡車,憤憤地罵了一句十分難聽的話,很顯然,他真的對今天的結果十分沮喪。

這時,郝小雨又說道:“可是我真的不明白,這個男的怎麽和那圖像上的逃犯長得那麽像呢?你們倆聽著,我是見過畫圖的全過程的,對圖像上那個人的所有特征可以說了如指掌。真是太像了!世界上真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麽?”

“有哇有哇——克隆人!”魏佳說。

一輛長途車開過來,三個人猛追一氣。結果那車根本不停,呼地就開跑了。三個人覺得今天真是太倒黴了,事事不順。找了個有陰涼的地方坐下,魏佳動員大家把剩下的東西全部吃掉,然後舉著那瓶綿竹大曲道:“這瓶東西怎麽處理?”

易拉明抓過瓶子扔了出去,瓶子劃出一道弧線,砰然摔碎在一堵紅磚牆上。郝小雨和魏佳替他歡呼。易拉明卻陰著臉道:“郝小雨,這步棋吹了,但是我又有了第二步棋。這步棋需要你的配合才成。魏佳,你也應該參加。”

郝小雨道:“說吧,怎麽幹。反正我會跟著你幹的,哪怕上刀山……”

魏佳擺手道:“別別,千萬別發誓,我最煩這個。易拉明,你說吧,你想怎麽幹?”

“我覺得咱們應該深入到郝小雨她老姑奶奶的宅院裏去。”易拉明的小眼睛習慣性地眯縫起來。

郝小雨馬上警惕了:“你要幹嗎?”

“我要進行偵查!”易拉明道,“我要弄明白那個院子裏有什麽吸引人的東西。”

“啊,原來你也想插一手兒!”郝小雨的眼睛瞪圓了,“那你不是和那個賊一樣了麽!”

易拉明馬上聲明:“絕對兩回事,我恰恰和那個賊相反,我要抓賊。”

“那也不能抓到我老姑奶奶身上去呀。”

“廢話,誰說抓你老姑奶奶啦?我是想偵查一些有用的線索出來,看看那個蟊賊和那個美國老頭到底為著什麽東西來的!反正問題肯定出在你老姑奶奶那個宅院裏,你否認也否認不了!”

郝小雨怒了:“大笨蛋,你除了出餿主意還有什麽本事,把我們騙到這兒來不就是你的主意麽,如今又要鑽到我老姑奶奶家搗亂去啦,沒門兒!”

眼看著兩個人就紅了臉,魏佳趕緊上前勸架,這時又來了一輛長途車,他們的爭吵才算告終。一路上誰也不理誰,郝小雨似乎很委屈的樣子,眼睛使勁兒地眨巴著。易拉明挺後悔的,覺得自己太不夠男人了,決定下車後向郝小雨賠禮道歉。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下車時,郝小雨說:“易拉明,也許你是對的。住到那個院子裏去,可能真是個不錯的主意。你沒準兒能發現我難以發現的情況,你有偵查經驗。”

“哇,我感動得都要哭了!”魏佳裝出感動得要命的樣子,“這就叫大義滅親呀!”

話音未落,腿肚子上挨了重重的一腳。

易拉明感激地望著郝小雨,同時朝魏佳喊道:“誰要滅親了,你懂不懂歇後語?喂,郝小雨,你真的同意啦?”

“嗯。”郝小雨點點頭,“我覺得你的提議是對的,這可能是唯一的辦法了。隻是我覺得真要這樣的話,應該得到你爸爸的同意才成。另外……‘大義滅親’是成語,不是歇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