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峰:一九八零年七月七日夜。

陳庭凝視著腕上的夜光表:20點30分。

崔九銘已經在小石屋的磚炕上盤腿打坐,合掌祈禱足有一個小時了。陳庭住進小石屋三天了,崔九銘一直睡得很早,而且總是伴著輕微的鼾聲,一覺睡到雞叫。今天是怎麽了。一切是那麽輕巧,無聲無息。

大約過了五分鍾,崔九銘突然下炕出去了!

陳庭下炕,跟著走了出去。剛一出屋門,他就聽見“嗵”的一聲,知道這是崔九銘翻過荒園圍牆的坍塌處,朝外邊去了。

陳庭快步跑到圍牆根下,一縱,雙手扒住牆沿引體向上,看見崔九銘正沿著牆後的山道,向浮屠林的方向走著。夜很黑。可是七十四歲的崔九銘竟然如此靈活,很快就消逝在黑暗裏了。

陳庭追至浮屠林,崔九銘不見了。他隻好到處搜尋。

這浮屠林並不大。但是,由於樹林都是千年國槐,葉密蔭濃,林中顯得更加黑暗,所以甭說找人,十幾步之外,連樹幹的輪廓都看不清。陳庭隻好隱在樹後,盡快地使眼睛更加適應眼前的黑暗。可是過了好一會兒,他仍然什麽也看不清。

就在這時,一聲淒厲的怪響從月泉雙公寶塔下傳來,驚擾著浮屠林,回**於坷垃穀。緊跟著,在月泉雙公寶塔下,陡然騰起一股怪風!怪風開始隻有水桶那麽粗,後來變得風力越來越大,高度竟然比月泉雙公寶塔還高!這股怪風升到二三十米的時候,慘叫聲減弱了,開始在月泉雙公寶塔周圍的空地上移動!隨著風體的遊移,怪風開始發光!沒有幾分鍾的工夫,風體竟然通紅通紅的,像個圓柱形的燈籠!它把附近的開闊地照得昏黃一片。

陳庭密切注視著這驟然出現的怪風,觀察著它的變化。

這怪風形成怪,出現快,呼嘯著回轉在穀地曠野,確實令人望而生畏。特別是它發出的那種怪叫,非人非獸,如嘶如吼,還帶著幾分淒厲,很容易使人想到經受不住極度驚恐的女人發出的那種驚叫。

不料,陳庭隻顧觀察怪風,卻忽視了周圍環境。就在他從樹後跳出來,準備衝向怪風,親身體會它的感受時,在遠處昏暗的地方,有一道人影刷地穿過兩座月泉雙公寶塔之間,消逝在黑暗之中。

陳庭在開闊地上追逐著怪風,無法接近。但就在他距怪風還有三四米遠的時候,就感到了風體發出的那股股灼人的熱浪!況且,隨著旋風的旋轉,不時地從風體中甩出顆顆火星兒。然而,陳庭左曲右拐,緊追不舍,試探著向它靠近。不行!他感覺到,如果再靠近,就有被卷進去的危險!他開始伏身尋找石頭,想用投石的辦法試驗怪風的力量,真怪,這片開闊地上,除了沒膝的艾蒿,就是厚厚的一層像硬幣大小的黑色石片,根本找不到大點兒的石頭!陳庭猛地轉身向開闊地的邊緣跑去,想找一些有一定分量的石塊。

正當陳庭貓腰去搬石塊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發出嘩嘩的響聲!他猛地回頭一看,糟了!怪風衝進了浮屠林!他知道,不管怪風有多大力量,也無奈何浮屠林裏高大的國槐,怪風很快就會被粗壯的樹幹和茂密的枝葉破壞掉。他放下石塊,迅速跑向浮屠林。果然,他剛跑進浮屠林,怪風就像個泄了氣的大輪胎,呼地在林中消逝了。

陳庭立即跑到怪風消逝的地方,仔細觀察起來。林裏很黑,他無法看清周圍的情況,隻感覺到空氣裏有一股刺鼻怪味兒!並在怪風消逝的地麵上,摸到一堆燙手的石末。石末被堆成了圓錐體。陳庭掏出手帕,捧了一撮石末,包了起來。這時,他發現腳下的石末,已經把皮鞋的膠底燙熱了,泛著一股糊橡膠味兒。

陳庭拎著手帕裏的石末,心事重重地走出了浮屠林。他望著黑黢黢的月泉雙公寶塔的塔影,心裏越發沉重了。他想,要使事件真相大白,必須首先認識這怪風。正像破除迷信必須掌握科學一樣。在這荒野僻壤,怪風是怎麽形成的呢?是天然的還是人為的呢?

這時他猛地想起自己是尾隨崔九銘來到這裏的。他急忙向四周看去:漆黑一片。他摸摸手帕裏的石末,已經涼了,便放進衣袋裏,快速向享殿走去。

享殿院裏,凡是住著人的房間,燈都亮了。人們都被怪叫的風聲驚醒了。年輕的古建隊工人,打開享殿的院門,站在台階上,望著起風的方向,聽佟澗川講著關於鬼風的傳說。一個個興趣極濃,但又麵露恐懼。

陳庭沒走正門。他繞到荒園圍牆的缺口處,躍身跳了進去。

“陳隊長!”突然嚴萍從缺口附近的草叢裏站了出來,低聲喚著,“崔九銘在五分鍾前回來了。”她指了指石屋。

“院裏的其他人沒有出去的嗎?”

“沒有!我讓古建隊的指導員老謝守在院門監視著呢!”

“好!我把怪風裹起來的石末和雜物取回來了!”

“有用嗎?”

“看看再說吧!看來,要首先把這股怪風的風源搞清楚!”陳庭回頭看了看黑暗中的小石屋,“崔九銘沒出來找我?”

“沒有。我故意讓老謝把大家喊出來看怪風,造成混亂的情況。他說不定以為你在前院門口看怪風呢!”

“你到前邊去吧!明後天我回市裏一趟,去請教有關專家學者!你要重點監視崔九銘,一定要注意隱蔽和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