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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光慈第一眼看見那個死人,隻覺得他像個黑人。不過煤黑色和皮膚的黑色畢竟不同。他讓小郝把控製範圍往後推一推,覺得線索區域一定要比這寬得多。大馬那頭在張羅著技術人員拍照,就聽他大喊著:“這一路都包括,這一路都包括!”

死者很古怪地窩在小樹林的邊緣,屁股朝外,有一條腿長長地伸出去,姿勢非常特別。這是城區的邊緣,是鐵路係統蓋的一片經濟適用房。小樹林是原來就有的,護城河經過改造砌了石沿,河上架了幾座小鐵橋便於行走。人黑乎乎地死在這個地方絕對觸目驚心,據說發現死人的老太太已經被送鐵路醫院搶救去了。

無疑這不是第一現場,歐光慈想都不用想就看明白了。前方不遠就是鐵路貨場,恰恰有幾車煤。他朝大馬吩咐了一聲:“我去看看,你們仔細搜索附近一帶。”

新分來的範小美跟了上來,她問:“隊長,好好一個人怎麽一絲不掛的?是不是很怪?”

歐光慈一路驅趕著圍觀者小聲對小範道:“傻丫頭,好好一個人是絕不會被弄成這樣的,他之所以被扒得褲子都沒了,就是因為他當時已經不是好好的了。”

“也就是說,他當時已經死了。”小範發現瘦巴巴的隊長走路極快。

這個早晨挺清爽的,太陽這時已經老高了,有一層薄雲。間或鳴響的火車汽笛一驚一乍的,鐵道上有一些人在零星走動,歐光慈走出一截又往回返,然後打量四周,再然後跳過了幾條棄置生鏽的鐵軌。

“看見沒有,這兒——”他在一片稀稀拉拉的煤屑前蹲了下來,“你看小範,死人在這兒被‘處理’過。你看,煤粉在這裏相對集中。”

小範“哢哢”摁著快門,在本子上畫圖做記號,頭次出現場無疑使她很興奮。

“移屍者可能有兩個,看,這是鞋印,還有這兒!”

“兩個外行。”

“對,外行。所以可以初步認定,凶手不是這兩個人。”歐光慈伏下身子,仔細地辨認著,而後伸手要小範給他鑷子。

一片瓷渣,帶血的!

“這是什麽,隊長?”小範湊上來看。

歐光慈告訴她,這可能就是凶器:“小範,發現屍體的地方恐怕不是咱們所認為的第二現場,鬧不好是第三現場哩。你看這四周,可以用來砸爛人頭的東西有的是,但最不該有這個東西,這是一片青花瓷。”

他們收好物證站起來看,不久便看懂了屍體被拖移的路線:煤車——這裏——小樹林。兩個處理死者的人估計是外來人口,圖的是死者身上的東西。歐光慈摸出手機,找法醫孫小紅,問她死者的大致死亡時間。孫小紅說:“準確的還有待進一步屍檢,就眼下能確認的形態分析,是死於昨夜無疑。”

歐光慈對小範說:“昨夜死的,小範。也就是說,從死到拖入小樹林,就是10個小時內的事。那麽從此刻往回推移,整個過程都是在夜晚完成的,其中包括了這兩個偷屍人的‘工作’。由此看來,能在夜間發現情況最終偷屍的,首先不會住得很遠。”

小範“呀”了一聲:“對,這一帶外來人口很多,恐怕是想在鐵路貨場搞點油水呢?”

歐光慈第二次打開手機:“小郝,馬上抽些人去附近打工人員聚居區,查找昨天夜裏的可疑人。”

說完兩人便往那煤車去了。

煤車附近幾乎不用細看,完完整整一大塊痕跡,歐光慈讓小範拍了幾張照片,就爬上車皮查找。但是多半由於死人被拖下車很簡單,沒遺落任何線索。能確認的隻是,屍體被人從第一現場轉移到這裏,然後出現了兩個貪小財之人,把屍體拖了下來,他們為了做起來方便,拖著屍體到了方才發現瓷片那裏。在那裏把屍體翻了個夠,而後覺得棄屍在那裏容易被鐵路員工發現,便拖著屍體扔進了小樹林,結果把一個晨練的老太太嚇出了心髒病。

返回樹林的時候,技術勘查和現場搜索已經差不多了。大馬得到了一些雜遝的腳印,說是兩個人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