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上

在路上(上) 都市妖奇談 天下書庫

在路上

夜色已深,這條偏僻的街道上已經沒有幾個行人了,幾個刑警從路邊的酒館裏出來,相互拉肩搭膀還唱著歌,一個個都喝得醉醺醺的。他們都是些為了監控埋伏幾天幾夜沒合眼的人,卻在案件了結後沒有馬上回去休息一致同意來喝酒慶祝慶祝,於是幾個人左一杯右一瓶的直喝到酒店的老板以營業時間結束為由把他們都趕了出來為止。

“有生意竟然不做,這樣的店早晚得關門!我們找下一家,我就不信這條街上沒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酒店!”一個警員大聲宣布他的決定,立刻得到了大多數同事的認可。

“我知道路口有一家不錯。”

“還是去咱們常去的那家,反正也不遠,再走兩條街就到了。”

“兩條街還不遠!”

“你就當前麵有個在逃殺人犯在跑,你追啊追啊,保證一下子就到了。”

“胡扯!前麵有在逃殺人犯我還能讓他跑出兩條街去才追上!”

“……”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胡扯著,還是向著距離兩條街遠的那家酒店前進,一陣初冬的夜風吹來,其中一個人忽然腦子清醒了起來咕噥著:“我要回家了——上次老婆就下了命令,以後辦完案子不許和你們酗酒。”

“孫劍你不是沒結婚嗎,哪來的老婆?”

“笨蛋,他說的是她女朋友!未來的老婆!”

“現在就老婆老婆得叫了,這提前量太大了吧!”

“你怎麽知道人家別的事沒提前……”

“我說小孫啊,你這就不對了,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被女人管住呢。男人,想喝酒就喝酒!想晚回家就晚回家!娘們算什麽!我們男人才是一家之主!你看看我!我就從來不怕我家裏那隻母老虎!”

“就是就是,孫劍你看看人家老齊,那才是男人的氣魄!”

“你小子是男人就別管她說什麽,留下繼續喝!”

“你看我們怎麽都不怕晚回去,就你這麽膽小,太丟人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對孫劍“怕老婆”行為進行著抨擊,但是孫劍全然不為所動扔下一句:“你們都結了婚了當然不怕,我這邊可還‘未’著呢。”搖晃著走向停在路邊的摩托車。不一會那輛重型摩托就呼嘯著衝了出去。

“你酒後駕車還敢開那麽快!呆會被交警上弄去別找我們幫你說情!”同事們在他身後一起嚷嚷著。

孫劍駕著摩托在黑夜的道路上風馳電掣,雖然車子走著七歪八斜的路線,但是他的自我感覺良好極了,能夠親手捉住那個殺人犯(並且把對方打了個半死)的激動還留在他的身上沒有退卻,所以帶給了他勇往直前的動力,於是他在公路上勇往直前著,飛駛著……

“唉呦……”孫劍趴在地上怪聲怪氣地叫著半天沒爬起來。

他自己都不記得是怎麽摔倒的了,隻是等他回過神來人就趴在地上,摩托車也不知道那裏去了,隻覺得天旋地轉,四肢無力,一時站不起來。

“你不要緊吧?”旁邊伸過來一隻友好的手。

孫劍握住對方借力掙紮著站起來:“謝了啊!真倒黴,好好的竟然會摔跤!”

對方覺得他夠幸運了:剛才他親眼看見孫劍騎著車飛駛而來,就在離他不到十米的地方為了躲避一隻流浪貓緊急刹車,然後就翻滾著演出了驚人的一幕:摩托車連連旋轉著前衝,並且把騎手扔了出去,最後在這位閉起眼睛不忍再看的看客身邊兩米處撞上護欄,多處“骨折”光榮下崗了,而那位在地上滑翔出去十餘米、並且是頭部先著地的騎士現在恐怕……在這個路段看多了事故的他歎著氣向孫劍走去,結果看到孫劍正在掙紮著起來,居然一點事沒有。他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著孫劍,這個物體真的是人類嗎?

孫劍不停的嘟噥著:“怎麽會又遇見流浪貓?這個城市裏的流浪貓流浪狗越來越多了。人類怎麽會變得這麽冷酷無情,要麽就別養,養了就別隨意地把它們拋棄掉,動物也是有感情的!再這麽下去……”

“其實……”看客聞著他身上的酒氣打斷了孫劍繼續把事故歸罪給社會問題的企圖,果斷的指出了他摔跤的關鍵:“你是酒後駕駛吧?”

“不就是喝了半斤白酒嗎,我跟你說喝酒可一點也不影響我駕駛,上次我喝了一斤多,不是照樣開著越野車……”孫劍邊說邊抬頭,等他醉眼朦朧的看到身邊站的是什麽人時一下子停住了口。

這個人見孫劍看著他連忙後退:他看到孫劍出車禍一時忍不住過來查看,卻忘記了平時別人看到自己後都會是什麽反應,他緊張的等待著孫劍尖叫逃竄。

孫劍抬起頭看見眼前站的是個身穿製服的交通警察嚇了一跳,自己這不是送到人家門上了嗎!他連忙擺出笑臉套近乎:“我是市刑警隊的,這不也是為了工作、是為了工作……老兄哪個隊上的?我看著眼熟,咱們是不是什麽時候見過?大家都是同行,當然是抬頭不見低頭見了,哈哈哈哈……”

對方連連搖頭。

“哈哈哈哈,咱們這不就是認識了嗎。”孫劍想到出車禍後可能引起的駕照被扣、罰款、被同事取笑、被女朋友禁駕等等一係列嚴重後果,越發賣力的和對方拉關係,到處摸著口袋說:“來抽根煙。”他還等找到煙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旁邊的人連忙扶住他幫他在路邊坐好——這樣的車禍雖然沒有給孫劍造成大的傷害,但是輕微的腦震蕩還是免不了的。

“為什麽這麽不小心呢?這樣酒後駕駛對你、對社會、對他人都沒好處啊。”對方因為孫劍看到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的表現很是感動,於是準備好心的給他一些規勸,他可不希望第一個主動跟他說話、跟他稱兄道弟的人將來有一天死於酒後駕駛。

對方好像並沒有要查扣孫劍的意思,這讓孫劍鬆了口氣,但是接下來他善意的規勸卻又讓孫劍受不了了——這位交警同誌對孫劍的酒後駕駛行為作了深刻地分析和用心良苦的規勸,他至少把交通法規背誦了七遍,並且對其中的部分適用條款反複引用,還舉出了大量的酒後駕駛引起的悲劇的實例,深入淺出,痛心疾首的對孫劍這樣不重視自己和他人生命安全的舉動進行批評教育,孫劍頭昏腦脹的聽著,心裏懷疑這個人是不是交警隊的教導員,不過他確定用這樣的處罰方式對付肇事司機的話,很多肇事司機以後肯定不會再犯了。

說了大約一個半小時,那個人終於住了嘴,關心的看著孫劍:“你現在好點了嗎?”

孫劍連連點頭:“好了好了,我要回去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違反交通規則了!”說著就想站起來逃走。

“你的摩托車已經不能騎了,而且這個地方這種時候也沒出租車……”那人有些替他擔心。

孫劍想想也是,自己總不能走著回去吧:“那你現在要幹什麽……”他開始打起讓眼前這位同行送他回去的主意。

對方見他想讓自己幫忙馬上斬釘截鐵的說:“我在執勤!”如果可能的話他是很想幫助孫劍的,可是……

幾次試圖站起來失敗的孫劍發現自己現在還沒法順利地回去,於是幹脆靠著馬路中間的護欄和對方聊了起來——即使他不想聊對方也不會放過他,這個人就像好幾輩子沒說過話一樣,一開口就滔滔不絕,洋洋萬言。努力了好幾次後孫劍好不容易得到一個說話的機會問:“老兄你怎麽現在還在這裏執勤啊?我們刑警老是熬夜是沒辦法的事,你們交警怎麽也這樣了?”

“沒辦法這裏事故太多了。”雖然黑暗中那人的臉色看不清楚但是聽得出聲音中的無奈,“就在昨天還有一輛車撞倒了一對母女然後逃逸,那對母女……搶救不及時,死了……還有上個月也是一次事故,一車死了三個……肇事者企圖逃離現場,結果又撞倒一個路人,對方白白搭上一條命……就連我自己也被車撞過好幾回……”

孫劍不信的說:“連警察都敢撞?”

“唉,他們說早就想撞警察玩玩了,就因為我是警察他們才撞的。”

“這不是造反了!”孫劍喝酒之後的正義熱血開始沸騰揮著手臂高喊,“我要把那個司機抓回來吊死!”

那個人被他下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可是警察!殺人犯法的!再說交通肇事總不至於判死刑。”

孫劍白了他一眼,這人怎麽連這樣的玩笑都不會開:“故意撞交警的事都敢幹,保不定日後這些家夥不造反,還有那些肇事後逃跑的,那就等於是謀殺嗎,謀殺本來就是死刑!現在把他們處理掉也是替天行道、為民消災、為國出力、保護環境、淨化地球……”他仗著酒力信口胡說,到最後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酒力上湧,頭腦又有些發昏,於是就這樣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咳咳……咳咳咳咳……”孫劍裹著大衣縮在車座上,一邊不停的咳嗽一邊不住嘴的嘮叨抱怨:“我明明請了病假了,都病成這樣了三更半夜還叫我去上班,咳咳咳咳……這根本就違反勞動法,咳咳……工作工作,也不管我的死活,我要抗議!”

周影仔細觀察後覺得孫劍的感冒根本沒有他自己努力表現出來的那麽嚴重,可是他又確實在咳個不停,這讓周影實在搞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不由有些為他擔心。倒是火兒斜著眼掃了孫劍一眼後就在周影頭頂上踱著步毫不客氣地說:“哼哼,根本是在裝病——狐狸想偷懶不去上學時就會出他現在這個樣!”

“你在裝病?”周影老老實實地複述火兒的判斷。

孫劍一下子跳起來頭差點撞上車頂:“我裝病!你看看我這樣子又咳嗽又發燒又流鼻涕,像在裝嗎?”

“像。”周影永遠是這麽誠實。

“老周啊,你知不知道我前天晚上為了追犯人出了車禍,像現在這種溫度下在路邊躺了一個晚上啊,這樣還能不感冒嘛!你說我們做刑警的容易嗎!為了廣大市民的安全我做出了多少犧牲啊!”

“我聽說你是酒後駕駛出的車禍。”周影又誠實了一次。

孫劍怒發衝冠:“誰這麽多嘴!”

“你女朋友。”

孫劍這一下子沒話說了,泄了氣縮回車座位上繼續吭吭唧唧的裝病。

為了這次車禍孫劍被女朋友整整教訓了好幾天,而且當時的情形他自己在酒醒事後再回想起來也覺得後怕,不由聽話了許多,難得的老老實實接受了批評。他雖然身體強壯的像頭駱駝,可是輕微的腦震蕩和肺炎還是使他進了醫院一個多禮拜,出院後女朋友逼他多休息些日子,正好孫劍自己也害怕被同事們嘲弄,於是借著感冒症狀沒有完全消除躲在家裏養起病來。他平時忙得一塌糊塗,這難得的清閑時光正好用來和女朋友培養感情,誰知道出院歇了沒有兩天刑警支隊就打來電話,要他立刻回去辦案。

孫劍其實是個閑不住的人,一聽有案子心早就飛回到支隊上了,但是在女朋友麵前免不了要裝模作樣的抱怨一番,表示自己多麽不願意離開她的身邊,多麽反感回到崗位上去工作。並且毫不客氣的打電話招來了專車——周影。他萬萬沒想到出門前女朋友已經跟周影作了溝通:無非是數落一頓孫劍的不是,要周影這個孫劍的好朋友平時多替她看著孫劍之類。周影自然把孫劍真正的車禍原因知道得清清楚楚。

孫劍摸著頭又開找別的理由抱怨:“我記得我出事後有個人在旁邊看著我還和我聊了大半夜天的,這人怎麽這麽沒有同情心,就把我仍在那裏挨凍不管了呢!真是世風日下啊!要是讓我再見到他,哼哼!”

火兒聽了同時感歎:“真是好人啊,要是讓我見到他我一定會誇獎他的——你說怎麽沒把這個討厭鬼凍死呢!”隨著孫劍和周影的交情越來越好,它對孫劍的厭惡也與日俱增,倒不是因為孫劍本身怎樣招惹了它,而是這個普通的人類竟然有著難以想象的好運氣,火兒平時想捉弄一下誰的話,就算劉地也逃不過它的手心,偏偏這個人類就是能每次都剛好躲過,火兒至今都沒能得手一次,這讓火兒的鬱悶一直在呈幾何方式累加,發展到現在變成了隻要看到孫劍倒黴它就高興得不得了。

周影把車直接停在了大門上掛著出“租車禁止入內”牌子的刑警隊的院子裏,他平時接送孫劍次數多了,弄得這裏的人幾乎都記住了孫劍的這輛專車,連平時責任心極重的看門老頭都沒出來幹涉他。倒是院子裏另外停的一輛車引人注意:那是一輛中型貨車,車上拉著大包的貨物但是車身卻出現了幾個大窟窿,車輪不見了一隻,最奇怪的是車的前擋風玻璃完好無損,後車窗玻璃卻全碎了。要是在交警隊院子看見這麽一輛事故車到不奇怪,停在這裏就未免讓人多看幾眼了。周影不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人,孫劍下了車他開車就走,倒是火兒飛過去聞聞,很快搖著頭回來:“一股難吃的味道。”

房間內隻亮著一盞昏暗的台燈,燈影中幾個麵容模糊氣勢凶悍的警員嚴肅的盯著眼前的人,其中最為魁梧的那個雙手按在桌子上向對方傾著身子惡狠狠地問:“說,你招還是不招!難道真的要我們用刑!”

孫劍被眾多刑警們龐大的身軀逼在椅子上,蜷著身體威脅說:“我要告你們非法拘禁!”

“嘭!”桌子被狠狠敲擊了一下,幾個警員同時喊道:“再不招就真動刑了!”

“我要控訴!你們這是藐視我的人權!藐視憲法!身為一個警察我決不屈服於你們的暴力,打死我也不說!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孫劍正義凜然的高喊。

“還好意思說你是警察!說,最近到底幹什麽好事了,你真以為我們不知道?給你個機會自首,不然就準備自己值一個月夜班!”在審問犯人的實踐中鍛煉出來的炯炯目光仿佛要看透一切,被這樣的目光盯著人誰都會心虛,何況是真地做過虧心事的人。

“老趙上次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的摩托弄壞的。”孫劍終於投降了。

“什麽是你幹的?你這死小子害得我差點出車禍!——這件事以後再跟你算賬,說重點!”孫劍的後腦勺狠狠挨了一下。

“什麽不是這件!早知道不承認。小宋你的電腦可不是我裝盜版遊戲弄上的病毒!”

“此地無銀三百兩!不過也不是這個,再招!”

……

孫劍把自己能想起來的、最近幹過的那些“好事”全都如實交待了,但是還是沒能令同事們滿意,他哭喪著臉問:“你們到底想問什麽啊,我真的沒再幹什麽了。”

“最近幾天你都在幹嗎?”

“在家養病啊!你們這些沒義氣的不來探望我也就算了,還讓我帶病來聽你們訊問。”

“那麽這是怎麽回事?”

一張紙條仍在孫劍麵前,上麵潦草的字跡寫著:交給孫劍吊死他。

孫劍不解地眨眨眼:“這是什麽?”他翻來覆去的看那張紙條,但是除了那幾個字再沒看出什麽別的來:“我不認識這個筆跡,這麽難看的字不像我認識的人寫的啊。這到底怎麽回事?是什麽案子?”他一說起案子眼睛立刻開始放光。

刑警們一旦開始談及案件,就都收起了剛才的嬉笑認真給他解釋起來:“來的時候看見外麵的車了嗎?”

“看見了,那是事故車嗎?怎麽送咱們這來了?”

“那輛車是今天早上出現在咱們門口的,這張紙條就別在擋風玻璃上,車裏的駕駛員被打得鼻青臉腫,要不是搶救的及時差一點就嗚呼哀哉了!你說這是怎麽回事吧!”

孫劍驚訝地問:“怎麽有這種事!嫌疑犯捉到沒?”

“要是捉到了找你來幹什麽!”

聽了同事們的詳細敘述孫劍才明白,今天早上支隊的看大門的張老頭一大早起來打掃院子,卻發現這輛事故車和它倒黴的駕駛員正正當當的堵在了支隊的大門口,他和支隊裏連夜加班的警員們竟然都不知道這輛車是怎麽來的——這位十餘年來忠於職守,號稱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耳目的老頭說起這件事就痛心疾首,深恨自己的一世英名就此毀於一輛破車。

車裏的駕駛員多處骨折已經奄奄一息,被立刻送進醫院搶救。因為他是酒後駕駛,救醒了後都對自己怎麽出的事故,身上事故傷口之外的那些毆打痕跡是誰幹得,以及他是怎麽到的刑警支隊門口竟然一無所知。車輛經過鑒定是因為酒後駕駛發生的事故,事故現場在外環路上——經過檢驗在那裏被撞壞的護欄上找到了這輛車上的漆片和碎玻璃。可是問題在於出了這麽嚴重的事故的車輛是怎麽從外環路開到市區、並且停在刑警隊的門口的?是誰這麽殘忍的在駕駛員出了事故後又暴打他一頓?還有那張奇怪的字條又是什麽意思?警員們百思不解,不得不把在家裏歇病假的孫劍找了回來,字條上既然出現了他的名字,他當然有義務要作出解釋。

孫劍更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看著那張字跡比自己還醜陋的紙條抓著頭推測:“是不是有位遵紀守法的好市民發現這個家夥酒後駕駛還損壞公物一時義憤填膺,於是把他教訓一頓並且扭送歸案啊。至於寫上我的名字大概是因為我這個人平時為人正直,深入人心,使廣大市民把我當作了正義的化身,所以……”他還要繼續說下去旁邊一個同事冷冷的甩來一句:“要是像這上邊寫的那樣酒後駕駛就該吊死,恐怕某人追悼會都開多少次了。”就讓孫劍訕訕地住了嘴。

“……是啊,我還在出車……專門襲擊司機的犯人?又是搶車嗎?……是,我會小心的……不要去外環,可是我現在就在外環啊……是,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我看到犯人的話就告訴你……你不用我告訴你犯人的事,要我不要去外環就是?可是我在工作,客人要求去那裏怎麽辦?還有,如果我看到犯人真的不用告訴你嗎?……孫劍,你最近說話聲音怎麽這麽大,會把喉嚨喊壞的……我沒故意氣你啊……好我知道了,我會小心注意,盡量不去外環的……好好,我知道……”

周影好不容易在孫劍的叮囑中關上手機,看著車廂裏火兒氣勢洶洶、火花四濺的樣子忍不住提醒一句:“火兒,座套是瑰兒剛剛洗過的,如果燒壞了她會生氣。”

火兒滿不在乎地揮著翅膀,弄得車廂裏更是到處飄灑著火星,它充滿自信地說:“你放心,我保證會隻把這個宵夜烤得剛剛好不傷到座套的。”一邊說一邊死死盯著眼前的這個妖怪,口裏不由喃喃地盤算:“是烤全熟呢還是烤半生不熟粘醬吃呢?要不要留根腿帶回去讓瑰兒炸著吃呢?”

那個被火兒盯住的妖怪蜷縮在座位上嚇得瑟瑟發抖:他本來是一時性起想在坐出租車的時候想順口弄頓點心嚐嚐的,卻沒想到這個蔫不拉幾的司機竟然也不是人類,而且他的車上竟然還有火兒這樣一個“惡魔”存在。如果早知道這樣他寧願剛才痛快的付了車錢,總好過要為十幾元的車錢搭上自己的性命。不過他可不甘心就這樣被吃掉,就算對方是必方他也要拚一下。

前麵路口正好遇到紅燈,雖然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整條街道除了周影的桑塔納以外其它車輛都沒有,但一向遵守交通規則的周影還是在路口停下了車,那個妖怪趁這個時候忽然猛撲上來直取周影的咽喉——在他看來周影比起火兒好對付得多,所以想要一舉製住周影來要挾火兒以求自己的活命。周影現在滿腦子在想的都是自己的坐套經過火兒這一折騰後會變成什麽樣,沒想到他會突然向自己撲來,反應稍微一慢對方的利爪已經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傷口,對方另一隻手同時死死扣住了周影的脖子向火兒嚎叫:“不許過來,不然我就殺了他”。

周影幻化成一團虛無輕易的就從對方手中脫出身來,正準備還手火兒卻大叫著撲了上來:“影,你受傷了!”它一腳踢開那個妖怪抓住周影的衣領不停的晃著大叫:“影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受傷?你可不能受傷!不然瑰兒會用你受傷了需要靜養做理由不許我在家裏打狗(注:指劉地)、放火、玩遊戲(伴隨著不時地一百分貝以上的尖叫和怒吼)、睡懶覺(在周影身上睡)和吃零食(瑰兒要照受傷的周影,沒空幫它準備)!你可千萬別受傷!”

周影好不容易才從火兒身下掙脫開來喘著氣說:“我沒事……”

那個妖怪早已趁機打開車門跳出去,在黑夜的馬路上撒腿奔逃。

“宵夜你給我站住!打了影就想跑沒那麽容易!看我為父報仇!”火兒立刻衝出車窗追了過去。

周影等到綠燈亮起開車也跟上去時,火兒已經抓住那個妖怪拎在空中直摔下來,那個妖怪正好落在車前,周影刹車不及,紅色的桑塔納一邊發出緊急刹車的尖銳聲音一邊從他的身上軋了過去。

出車禍了?周影走下車來看看沾滿鮮血的輪胎一時不知道怎麽辦好。

“扁了!壓扁了啊!不好吃了!”火兒回過神來就開始大叫。

周影看看火兒再看看屍體,半天才說:“看來呆會要洗輪胎了。”

火兒又看了幾眼那具屍體猶豫著是不是要放棄,終於還是決定:“算了,還是帶回去讓瑰兒處理吧,這個樣子讓我怎麽烤啊。”說完背起屍體給周影扔下一句:“我回去吃宵夜。”獨自飛走了。周影又發了會呆才準備開車離開。誰知他剛剛發動了車子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他的車前:“你交通肇事後企圖逃逸,我現在要帶你去警局。”

周影眯起眼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警察,管我幹什麽。”

對方毫不客氣地伸手就拉車門:“把駕駛證、身份證、行車證交出來!”

周影皺皺眉走下車來,伸手打開了對方向自己衣領抓過來的手:“你在向我挑釁嗎?”

“我要逮捕你!”

一陣寒風吹過路口,冷冷的見證著眼前慘絕人寰的一幕:一個青年男子手持單刀,把向他撲上來的對手利索的劈成了十七、八塊。

周影收回刀看著腳邊那堆碎塊搖搖頭:這個家夥真奇怪,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對手竟然還來挑釁,砍斷他的手腳也還拚命撲上來,直到現在自己把他大卸了八塊那張嘴還在那裏嘟囔呢:“你交通肇事,我要帶你去警局,你跑不了的,自首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法律是不會冤枉一個好人放過一個壞人的……”周影用腳把對方臉部那塊碎片反過來讓它朝向地麵,那嗡嗡的嘮叨的聲音才小了下去。周影剛回到車裏準備離開,那個臉部碎片竟然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量一下子跳到了車頭上,把嘴貼在車玻璃上大叫:“我一定會抓住你的,快自首吧!我會抓到你的!到時候的就罪加一等……”周影立刻開動雨刷把它打下去,開著車匆忙離去。

車駛出了老遠那個聲音還在耳邊縈繞:“我不會放過你的……我會抓住你的……”周影的腦子裏開始盤算著別的事情:瑰兒又把這個月的生活費在十號前就花光了啊,劉地拋棄的前女友天天堵在自己家門口討公道啊,火兒“不小心”點著了一座大樓啊……所以他沒有聽見那張嘴巴正在叫:“你等著!等我抓住你讓孫劍把你吊死……我不會放過你的……”

孫劍順著這條街已經走了兩個來回,在冷風中縮著脖子跺著腳,不住地用眼掃向不遠處的路口,但是路上冷清清的,偶爾有幾輛卡車呼嘯而過,除了車上揚起的沙土不時會撒他一頭一臉外,不見任何異常。

由於襲擊司機的事件還在不斷發生,而警方除了在每輛出事車上都找到一張“交給孫劍吊死他”的紙條外森麽線索都沒有發現,就連那些受到襲擊的司機本人都是在沒有看清對方是什麽樣子的情況下就被打暈,孫劍自然就成了唯一的線索。這種事件雖然警方已在盡力封鎖消息,但是終究還是傳到了社會上,在老百姓中引起了很不好的影響,特別是一些經常需要夜間行車的運輸業戶更是人人自危,一時間種種猜測、種種流言此起彼伏,令警方很是頭疼。

對於案犯留下的紙條上出現孫劍姓名的事更是難以解釋,說是重名重姓吧,隊上的人都知道“抓住他把他吊死!”是孫劍的口頭禪,說是孫劍是犯人同黨吧,大家有都明白孫劍地為人,大都是猜想孫劍這個人性格正直,辦案時總是衝鋒在前,多半是無意中得罪了什麽人故意要把他往這案子裏掛的。但是既然案子擺在了這裏,孫劍就不能不說個清楚,現在社會上的種種猜測即使孫劍長了三十張嘴恐怕也說不清楚,最好的洗清辦法當然就是破案之後讓犯人來招認。

為了避嫌,孫劍沒有被允許參與這個案子的調查,而是被安排去破獲另一個駕摩托車搶劫的團夥。孫劍可不是個甘心就這樣被冤枉的人,他在偵查手頭案子的同時悄悄地開始著手調查起這件事來。

他分析了這一係列案子的共同點,除了案發時間都是晚上外,作案的地點也有共同之處,就是都發生在立新市幾條外環路的事故多發地帶。於是就用了一個笨辦法:每天夜裏在這些地段輪流蹲點,守株待兔,他已經這樣過了三天,但是什麽線索也沒找到。今天孫劍來到的就是北外環的這條環海路,遠處的海麵黑沉沉的,海風吹來格外的寒冷,孫劍自己也知道這種守株待兔的辦法不能著急,所以把脖子縮在衣領裏耐著性子在這條路上來回踱著。

腳下忽然被什麽碰了一下。

“碎屍!”孫劍低頭看時誇張地叫了起來——在他腳下的當然不是什麽殘忍的碎屍案件的被害者,而是交警部門為了治理這條經常出事的“亂路”而擺放在這裏的一個塑料警察。這個塑料大玩具做的栩栩如生,是一個舉手敬禮的著裝交警形象,黑暗中放在這裏常常令人誤以為是真人,對於夜間行駛過此處的車輛行人頗有震攝力,對這條路的平安也起了些作用。隻是現在它卻躺在地下,而且不知被什麽人用利器砍成了十餘塊,頭一處腳一處的亂扔著,看起來十分可憐。

“這是誰下手這麽狠啊。”孫劍搖著頭歎息。他跑回自己車上拿了一大卷膠帶回來,把那塑料警察一塊塊撿回來拚好,用膠帶一圈一圈的纏了起來。忙活了半天後孫劍把塑料警察豎起來看看效果,自己頗為滿意地點點頭。被他用膠帶這麽一拚湊,塑料警察除了那條敬禮的手臂還有點耷拉,整體看起來已經很象樣子了。

孫劍努力把他搬回原來的底座上擺好,拍拍對方歎口氣:“老兄受苦了,咱們這行不容易啊……”在他眼中看來這個塑料大玩具好歹也算自己的半個同事,於是點上一根煙,對著它胡扯起來。最近這個案子給他的壓力不小,他又不是個習慣向人訴苦的人所以一切一直積壓在他自己的心裏,現在夜深人靜,麵對著這麽“半個”同事,他到是找到了傾吐的對象,雜七雜八地說了起來:從自己這個法律界的精英被騙到警隊成了警察的原因到為人太正直結果太多人遭到報複,從自己是多麽富有正義感兢兢業業的工作,到工作怎麽也做不完卻沒有獎金……真的、假的、胡吹的都有,胡說八道一番。直到說得口幹舌燥才拍一下對方:“不打擾老兄執勤了,我還在辦案子呢。”一身輕鬆的向路口走去。

周影看著時間慢慢過去,二十二點、二十三點、午夜……淩晨一點、兩點……心情不由越來越輕鬆,那個糾纏不休的家夥今夜被砍了一次後一直沒有再次出現,大概他終於厭倦了吧。想想自從那天被那個奇怪的家夥認定以後,他就每天晚上跟著周影,堅持不懈地宣稱要將周影繩之以法,就算周影把他砍成十七八塊,不用多大一會他又會追上來,整個晚上就這麽來回折騰不休,就算是周影這樣脾氣的人也會覺得受不了。今天晚上被周影砍碎一次後居然這麽久沒出現,周影心裏慶幸著,終於擺脫它了。

當他收好車錢目送一位顧客下車後,遠遠的路邊出現了一個蹣跚的身影,渾身上下一片慘白,拖著步子向這邊走來。

孫劍轉過路的拐角,路上依舊空蕩蕩的,隻有一輛自行車向這邊駛來。

騎自行車的看起來是個剛下夜班的女性,車子騎的挺快,人不時前後左右看著,似乎也對這條路的安全狀況十分擔心,但是她卻沒有看見一輛摩托車正從岔路拐出來,並高速向她靠近。孫劍在路邊看得清清楚楚,那摩托車上是兩名男子,都帶了頭盔,他心裏便有不好的預感,果然,那輛摩托車接近自行車後猛地攔住對方,摩托後座上的那個男子猛地伸出手拽住女人肩上的背包帶子,一把就奪了過去,不等那個摔下車來的女人反應過來,他們便又向反方向疾駛而去。孫劍從路邊跳出車時,那輛摩托正好從他身邊掠過,險些把他撞倒,可是因為孫劍的出現,摩托車騎手一時沒掌握住方向,車子一歪,不得不停住了。

孫劍一個箭步衝過去:“幹什麽的!”

摩托車上的兩個人誰都不搭他,重新駕車直衝過來迎麵撞向孫劍,孫劍間不容發地一閃身躲了過去。那輛摩托車依舊不肯放守他,一個溜頭又折回來,車後座的那個人抽出一條鐵棍,向著孫劍當頭打了下去。孫劍就地一滾,又躲了過去。他順手掏出手槍大喝一聲:“站住!不然開槍了!”

摩托車上的人沒想到他會掏出槍來,轉過車頭就跑,孫劍用槍比劃了半天,終於沒有開槍射擊,眼看著摩托車加大了油門揚長而去。孫劍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飛駛而去,他收起槍撿起對方扔掉的女式皮包跑回來察看那個被搶得女子。對方已經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身上隻受了些擦傷,但是受的驚嚇不小,戰戰兢兢地在那裏發抖,連孫劍遞來的包都不敢接。直到孫劍出示了證件,那個女子才放下心來,卻又拉著孫劍不放直到孫劍同意送她回家。

周影訝異的看著那個蹣跚而來的怪物,腦子裏拚命回憶著劉地和火兒談起過的一種國外妖怪的身影:全身纏著白色布條,行動蹣跚緩慢,向前伸著一隻手,嘴裏發出“嗚嗚”的奇怪叫聲……“你,你是木是伊?”(原來周影募然見到這種海外特產的怪物不由吃驚,倉猝之中把“乃”字想成“是”字了)據劉地說這樣的怪物中原大地甚少出現,就連劉地也隻是在百餘年前在一個路過的外國人行李中見過——隻是不知道這個人把這種怪物千裏迢迢的運回了家做什麽用?這種怪物慣用什麽法術,有什麽特長周影是一無所知,如果可能他是萬萬不願意和對方起什麽衝突的,可是從對方氣勢洶洶的逼近的樣子看,這個‘木是伊’卻沒有與周影一樣的打算。

周影看著對方一步步挪近,心裏開始感到奇怪:這個‘木是伊’到現在為止一點法術也沒有表現出來,而且它的行動如此之慢,隻要對手跑的比烏龜快上一點半點它必然追不上,這樣要怎麽和別人爭鬥?難道它還有什麽厲害的手段沒有使用出來?周影生性謹慎,即使對方上下全是破綻也不急著出手,全身戒備著靜靜的等待對方靠近。

“嗚嗚嗚嗚……喔喔喔喔……”那個‘木是伊’好不容易到了周影身邊,卻沒有什麽進攻的舉動,而是幾乎把同樣用白布包著的嘴貼到了周影臉上的“嗚嗚喔喔”起來。

難道這就是這種怪物的攻擊方式?雖然有些惡心,可是卻是沒有什麽殺傷力。周影這麽想著,搖著頭準備回車上去,隻要不是真惹火了他他也不想隨意就出手殺了對方。

周影選擇了後退,那個‘木是伊’卻步步緊逼,張開雙臂趴在車頭上,嘴裏還是嗚嗚個不休。周影索性駕車後退一段,然後掉頭而去。那個‘木是伊’眼睜睜的看周影逃走,氣得在原地直跳。他現在的行動極度不方便,嗚嗚的氣惱了一陣子隻好又用那種慢慢的步伐追了上去。

由於無意中遇見了摩托車搶劫的團夥,孫劍晚上私自進行的巡邏熱情更高了,今天幹脆不等天黑,一下班就跑到外環路上來。當他漫無目的的遊蕩到那個塑料警察附近時,卻沒看到那個大玩偶,隻看到一個交警正在忙活著。孫劍湊過去,見那個塑料警察又被切割成了碎塊,就跟她那天晚上見過的差不多模樣,這個交警就在氣呼呼地嘟囔著:“這些人太過分了!”同時用力把那些碎塊一塊一塊地扔到旁邊聽得一輛車的後車鬥裏去。收拾完地上的碎片後,他把另一個全新的塑料警察抱出車廂,重新豎在那個地方。孫劍幫他搭上一把手,兩個人用力一推,那個塑料警察就立了起來。

“這個月這是第幾個了!”那個交警拍打拍打衣服,接過孫劍遞過的煙點上,還是氣呼呼地,“幸虧當時讚助單位一共給我們做了二十個,不然現做新的都趕不及!”

“這到底怎麽回事啊?”孫劍從車裏拿塊抹布幫那個塑料警察收拾身上的灰塵,“前天晚上我在這附近執行任務還看見它被大卸八塊,是我用膠帶把它修好的呢。”

“……”交警看了孫劍一眼,“原來是你幹的,我和同事們還在想是誰這麽缺德,把它碎屍不說,還把它纏成木乃伊的樣子。”

孫劍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本來也想用透明膠帶的,可是手邊隻有白膠布。”和交警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孫劍才知道這條路上這個塑料警察有多難“幹”,從一上崗就開始三天兩頭有人在它身上亂寫亂劃或者用小刀刻字留念。再後來發展到在它身上打洞,點火或者弄壞一隻眼睛。到了最近變本加厲,成了徹底的破壞。“幹咱們這行不容易啊……”孫劍拍著它長歎。

那個交警處理完塑料警察的事跟孫劍打個招呼走了,不一會過了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車輛開始減少,天也漸漸黑下來。孫劍來回溜達了一陣決定到他今天借來的車上去拿根煙來提神。還沒等他走近停車的地方,就被一陣喧笑聲吸引的拐了彎。他看到一群打扮古怪的年輕人正圍著那個剛剛擺出來、嶄新的塑料警察,在它的身上亂畫亂寫取樂。當孫劍走過去時,它的臉上已經多了兩個大黑眼圈和一簇胡子,上身左右對稱的寫了兩句對聯般的極下流的話,現在那些街頭藝術家們正準備在它的腿上繼續他們的創作。孫劍皺著眉頭吆喝一聲:“你們幹什麽!”

那些“藝術家們”隻是回頭很不屑地瞄了孫劍一眼,其中一個還向他比劃一下中指,就回頭去繼續他們的創作了。

“跟你們說話聽見沒!”孫劍過去用手敲敲馬路護欄。

其中一個藝術家吼道:“敢管大爺的閑事你找死啊!給我滾遠點!”

“哐啷”孫劍當著他們的麵把不鏽鋼的護欄一拳打出一處彎曲來,“破壞公物害這麽囂張?你們欠揍啊!”

那幾個藝術家們的臉色立刻蒼白起來,看看孫劍比他們還張狂的樣子,丟下一句“你等著。”灰溜溜的走了。

“真是沒有公德心!我最看不得人家破壞公共設施了!”孫劍靠著剛剛被他自己打壞的護欄嘟噥著,掏出手帕開始賣力地擦那個塑料警察身上的圖文。等收拾好了這個塑料警察的儀容,孫劍哼著歌向他停車地角落走去。不等他走近,玻璃破碎聲、鐵器敲打聲、摩托車的轟鳴聲……就紛紛傳到他的耳朵裏來。

孫劍帶著不好的預感快速奔跑過去,見幾輛摩托車往來飛駛,每輛車上都騎著兩個人,前麵的車手駕駛,後麵的乘客手中各自都拿著鐵棍、鐵鏈一類的東西,一下一下的砸在他的車上,還不住地發出大笑聲,孫劍又氣又急,大聲叫嚷著衝過去阻止。那些人顯然絲毫也不把他這個車主放在眼中,不等孫劍跑到近前,隻聽“嘩啦”一聲巨響,前車玻璃也被砸的粉碎,那個領頭的車手向孫劍豎起中指比劃著,嘴裏還在咒罵著多管閑事的人不會有好下場之類的話。

等跑過去後孫劍發現自己已經被那幾輛摩托車圍在中間,騎手們拍動著手中的家夥,向他不懷好意地笑著。

“我是警察!”孫劍一手亮證件,一手指著那個領頭的,“知不知道襲警是什麽罪名!”那幫家夥們一下都收起了笑意。他們本來是因為傍晚的事想要報複孫劍這個多管閑事的小子,又仗著夜深人靜,己方人多勢眾,以為孫劍必然是砧板上的魚肉由他們處置了,卻沒想到孫劍會是個警察。他們想互看著,不知誰先帶頭,幾輛摩托呼嘯著一哄而散。

孫劍也顧不上去追他們,先上前檢查自己借來的車:車上所有的玻璃都被砸破,車身上也有不少凹陷與劃痕,再仔細看,四個輪胎被捅破了三個,還少了一個後視鏡,另外連孫劍在車座位上放的準備用來當宵夜的點心、礦泉水都不見了。

孫劍氣得真跺腳,這雖然是輛二手車,可也是他那位同事的心肝寶貝,今天他還是趁對方晚上加班搶了鑰匙開出來的,如果讓對方知道他剛把車開走不到半天就讓車成了這副樣子,他簡直不敢想象後果。“看來隻能先開到修車場去再說了。”他捧著腦袋在路邊蹲了半天才決定,於是拿起電話:“周影,給我介紹一家收費便宜、修得好、而且時間短的修車場吧……什麽,你不知道這樣的修車場……那你和哪家熟到可以讓他們打折啊?對,我是‘撞’車了,現在就去修,你呆會到你說的那家修車場門口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