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歸下

胡不歸 下

“即然自己的生活費都成問題,你幹嗎還要多管閑事?”區小妹看田尤俊又拿出他那以白開水加饅頭為內容的午餐便把自己的盒飯推給他,同時氣哼哼地問。

“嘻,你又買了我的份,謝謝了!”田尤俊不多客氣,唏哩呼嚕地吃了起來。

“你不是是昨天剛領了薪水嗎?怎麽一轉眼又淪落到要吃饅頭就白開水?”區小妹真是不明白,自己特意多給他塞進幾張百元大鈔的那筆薪水支付他下半年的生活費應該綽綽有餘了才對,這個田尤俊一眨眼就把錢弄哪兒去了?

“昨天正好遇見有個病人沒錢付藥費,所以我就借給他一千五百塊錢。”

區小妹曾經親身經曆過素不相識的田尤俊要為自己付醫藥費的情況。現在看來這樣的事不僅僅發生在自己身上。認真想想的話,自從認識以來,看到田尤俊獻血、捐錢,撿到錢包站在太陽底下等失主之類的事情幹的還真不少。這個人還真不是一般的樂於助人。區小妹一邊把自己盒飯裏的飯菜撥一半給田尤俊一邊說:“人就算幫人,也得量力而行吧?就不怕籌不夠生活費把自己餓死?”

田尤俊的早餐晚飯內容也不比午飯豐富多少,現在吃著區小妹提供的盒飯簡直象餓了幾天,根本顧不上開口說話,直到直著脖子咽下最後一口飯粒才長出口氣說:“飽了……啊,我自己也知道自己這個毛病,可是沒辦法啊,我就是看不得別人有難不伸手,更何況我還是個醫生,醫者父母心這句話我還是懂的。”

區小妹對此真是無話可說,她從抽屈裏拿出一千元推給田尤俊:“這是預支給你的工錢,先保證自己不會餓死再想幫人的事吧。”

“太好了!”田尤俊一把抓過錢,“再有這一千元周先生就又能保證一周的用藥了。”話還沒有說完,隻覺得手中一空,錢已經被區小妹奪了回去。區小妹冷冷得看著他說:“錢還是存在我這裏的好。如果交給你,不出一天你就會把它全部送人。”

“我隻是想到比我更需要用錢的人而已。”麵對區小妹冷冷的目光,田尤俊訕訕地說。

不過區小妹再也沒肯把錢給他,隻是宣布從今天起由她為田尤俊提供三餐,錢當然從由她為田尤俊保管的薪水中扣除。

第二天田尤俊吃著豐盛的飯菜,充滿感動的望著區小妹:“小區,你真是個好人,不過不用給我準備這麽好的飯菜,簡單一點就行了。”

“怎麽,怕我多扣你的工錢?”

“不是,不是,我是想……對了!”田尤俊看著區小妹忽然兩眼放光,扔下碗筷抓住她的手,“我怎麽忘了,你就是有錢人啊!小區,你心腸這麽好,能不能……”

“我算什麽有錢人。”區小妹甩開他的手,打斷他的話。

“可在我認識的朋友中你就是最有錢的人了呀!”田尤俊充滿期待地說,“是這樣的,昨天有個女孩來醫院看病,可憐她年紀輕輕就得了腎炎,可這個打工妹卻連住院押金都交不上,又不想讓故鄉的父母擔心不敢告訴他們,自己坐在醫院門口哭……”說到這裏田尤俊的眼眶都紅了,“我遇見之後就先借了同學兩千元幫她交了押金,可是那筆治療費對她而言實在也是負擔不起,所以……”

“所以想讓我幫她出錢?”

“是啊,你能不能幫幫忙呢?”田尤俊的眼中盡是期待。

區小妹沉默片刻問:“需要多少錢?”

“五千,不六千,不七……”直到區小妹用你不要以為我答應了就可以獅子大開口的神情看著他,田尤俊才在一萬這個數目上停止了增加,苦笑著解釋:“因為沒有足夠的錢,她還沒有最後確診,你知道,治療腎炎是很花錢的,隻是藥費就是不小的數目。”

區小妹馬上開了一張現金支票給田尤俊,並且在他綻開燦爛的笑容後加上一句:“我會從你的薪水中扣除的,你準備一輩子在這裏賣女性服飾吧。”

不久之後,女性服飾店的男性打工者田尤俊的身後,就開始老是跟著一個附贈的打工者。區小妹看在這個老是低著頭說話,動不動就紅眼圈的女孩能做一些田尤俊做不了的事情分上,容忍了她擅自來在自己店裏賴著不走的行為,開始支使她幹這幹那。但是對於田尤俊“應該付給她酬勞”的建議區小妹理也不理,自己已經為她出了接近三萬塊錢的醫藥費了(第一次捐助後,又被田尤俊斷斷續續募捐去了兩萬),為什麽還要給她酬勞?

這個女孩叫袁靜靜,就是田尤俊要區小妹幫助的那個女孩。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治療,她的病情基本上已經穩定下來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不肯回家,總是呆在區小妹的店鋪裏。區小妹小人之心的猜篤:她該不是害怕等藥費用沒了沒人再給她出所以要賴著自己這個冤大頭吧,再不然,那就是……哼哼……區小妹看著正在田尤俊身邊雙手擺弄著衣襟說什麽的袁靜靜冷笑起來,看來女人的愛情細胞就是豐富啊,剛撿回命來就想到白馬王子身上去了。可惜出錢救命的不是眼前這個衰哥,而是自己這個活生生的老板啊,難道自己就這麽沒有存在感?以至於員工敢在自己視線五米之內就打情罵俏?

“田尤俊,去把今天的帳結算一下。袁靜靜,把門口的模特搬進來,今天的時間差不多了。”區小妹冷冷地吩咐。

“我來搬東西讓小袁去算賬吧。”田尤俊搶著擼起袖子去幹體力活。等他把東西搬完,回頭看見袁靜靜正在對這張本苦著臉:“我,我不會算帳。”

“我來算,我來算。”田尤俊再次英雄救美。

“哼……”區小妹不再管他們,直接拎包出門,心裏惡毒地想著:要是這兩個笨蛋走的時候忘記關店門,我就讓他們給我白幹一輩子。

區小妹走後,袁靜靜馬上抓起一套時裝跑到更衣室裏。這是她最近養成的習慣,隻要區小妹一走,她就會開始試穿店裏的衣服。田尤俊雖然覺得她這樣做不好,可是想到她是個窮苦的孩子,每天對著這些精美的衣物飾品卻沒有機會穿戴確實是件很難忍受的事情,於是也就掙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袁靜靜快樂的一件接一件的試著衣服,她知道這些美麗的服飾永遠不可能屬於她,可是能夠讓她穿在身上照著鏡子轉幾圈她已經很開心了。

她發現自己得了腎炎之後的這段日子,反而成了生命中最快樂的日子。以前每天都要拚命的工作,即使這樣還是不知道月底會不會得到自己應得的酬勞。可是現在可以每天都在悠閑中度過,雖然依然得不到薪水,但是管吃管住,還有……

袁靜靜穿上一套粉紅色的衣裙在鏡子前旋轉著身子,凝視著鏡子裏的少女:雖然不算是美女,但是自幼就有很多人稱讚自己清秀俏麗的不象農村孩子呢。不知道他有沒有注意到,自己每天試穿這些衣服就是為了展現給他看。他認為自己美麗嗎……

田尤俊一直在門口,伸出半個腦袋頂著外麵,時不時頭也不回地催促幾句:“你快點啊,被發現了就糟了!”

你就不會回頭來看一眼嗎!看著他的樣子袁靜靜心中生出一絲怨懟,偏偏不聽他的,變本加利的一件一件試起衣服來。

“試穿的時候不小心被釘子刮破的?這樣就完了?”區小妹拎著那件被撕開一道長長的口子的服裝冷著臉問。

“我隻是想試穿一下……它太漂亮了,我沒、沒……我不是故意的……”楚楚可憐的模樣對於老好人田尤俊極有殺傷力,可是對區小妹半點作用都沒有,

區小妹步步緊逼地問:“也就是說兩千多塊的衣服你弄破了,準備隻說一句‘對不起’就完了。”袁靜靜臉色變的煞白無言以對。區小妹用凶狠地眼神製止了正等待為她說情的田尤俊,宣布了處理結果:“你走吧,明天別來了,我這裏不歡迎你。”

袁靜靜看著她冷酷的眼神,哭著跑了出去,在門口遲疑了片刻,見就連田尤俊也沒有追出來的打算,隻好哭著離開。

區小妹回頭看著一遍遍欲言又止的田尤俊:“幹嘛,是不是想問我明明都有為她捐了那麽多錢了,為什麽還跟隨計較幾千塊的衣服?”

田尤俊遲疑著搖頭:“那到不是,捐錢是為了救人,衣服的事都是她自己犯了錯誤,我是想說,你明明都幫了她那麽多了,幹嘛還說那麽絕的話,讓她恨你……”

區小妹聳聳肩:“恨我?那就是她忘恩負義,關我什麽事?她也該回家去了,諾,那個工資袋拿去給她。”田尤俊拿起那個裝了五千元的紙袋,衝區小妹笑笑走出門去。

暑假結束後,田尤俊這個暑期工的身份變成了課餘打工者,依舊天天到小店中來。不過他原本的工作都被那個新來的女員工包攬了,他的工作基本上就是搬貨物、換燈泡等到一些女性不願幹的體力活。所以今天他又是無所事事,喝著茶水跟區小妹閑聊,對於那個因為不平等待遇滿懷怒氣的女店員的目光視而不見。

“對了,袁靜靜回來了。”田尤俊提起了這個幾乎被子他們遺忘了的名字,神情黯然地說。“她的病情又惡化了,這次恐怕隻有換腎一條路了。”

“哦!”區小妹不置可否。

“她家裏實在出不起那麽多錢,隻能來找我,哭成了一團。”

“哦!”區小妹依舊隻有一個字。

田尤俊濤濤不絕地講敘著袁靜靜地不幸,自幼喪母,繼母對她不好,高中畢業後為了逃避一場包辦婚姻出來打工,卻又一次遇到黑心的老板,卻又不幸得了重病……。

區小妹麵對田尤俊的訴說一直沉默著,田尤俊等待良久,終於失去了希望,長長歎了口氣,畢竟她並不是區小妹的什麽人,長久以來,區小妹已經為她支付了近三萬元的醫藥費,現在確實沒有理由再要區小尋平白地為她支付大筆的錢了。區小妹看著田尤俊長籲短歎的樣子。忽然“撲嗤”一笑:“她就對你這麽重要?”

田尤俊滿腹心事,一下子沒回過味來。呆呆地說:“她實在是個若命的人!”

“她苦命?不然吧?”區小妹真心地好笑。

“她自幼喪母,不就父親也去世,繼母虐待她,十七歲就綴學出來打工,卻又得了尿毒症這種要命的病,好不容易病情穩定了,卻因為回鄉探親被父母逼婚關起來,弄得舊病複發,發展到了非換腎不可,可她哪來的錢支付這筆費用……”田尤俊又開始背誦袁靜靜的苦難史。

區小妹搖著手製止了他:“繼母虐待她?還是她不接受繼母故意冷淡才使兩人感情冷淡?以她的家庭環境,一個繼母能在她生父去世後供她上完高中,算不得虐待。生老病死人人難免,她得了尿毒症卻有我這個冤大頭為她白白支付醫藥費,病情惡化,也不要怪別人,那種病的發展本來就難說。至於包辦婚姻……”區小妹有一瞬間失神地說,“人家連親都沒有訂,受著她的冷淡出錢出力地為她奔走,要是換了我,慶幸還來不及呢,還有,如果你生病時有個毫不相幹的傻瓜主動跑出來,為你付錢,是幸還是不幸?”看田尤俊被自己問的啞口無言,區小妹歎了口氣:“你不是說我一直不喜歡袁靜靜嗎,你說對了,我是不喜歡她,我看不慣一個人遇到一件不幸的事,就非得把自己一生全說成了多麽多麽不幸來添油加醋的行為——認真的,她整天對著我哭訴她有多不幸讓我很煩。”

“可她確實……”

“她確實不幸?那麽她都算不幸,我又算什麽?”

“啊?”田尤俊不解地看著她。

“我七歲的時候父母離異,母親一走就沒再回來,父親半個月之內就給我找了後娘,後娘別說供我上學,連飯都不給我吃飽,朝打暮罵是家常便飯,後來他們雙雙出車禍死了,我才算解脫,拿著他們的死亡賠償金去上學,遇見個男人,一心一意喜歡上他,後來我生了聲大病,那廝卻拿我要他支付醫療費的錢跑了。好不容易撿回條命自己做生意掙了點錢,又莫名其妙昏倒在公園裏,到現在孤魂野鬼一個,連個稱得上家的地方都沒有。人家的床前有老母親,有未婚夫,一大家人陪著哄著,還要我天天聽她說自己可憐,我討厭她有什麽不對?!”

一口氣說了許多,抬頭忽然看見田尤俊正淚眼汪汪地看著自己。田萬俊上前一步,雙手緊緊握住區小妹的手哽咽說:“小妹,你從來沒說過,我都不知道……你放心,以後有我呢,你有什麽事盡管開口,我一定……”

“行了行了,別突然撲過來叫的那麽肉麻。”區小妹不習慣與人這麽近的接觸,手忙腳亂地把他推開,“別哭哭啼啼地衝著我,我可沒覺得自己可憐,人本來就應該靠自己,事事裝可憐等別人來照顧算什麽,我可學不來。”

田尤俊理直氣壯地說:“人和人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助。”

“你那不叫相互幫助,而叫濫好人。”區小妹虛點著他的鼻子下定義。田尤俊苦笑,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這樣處處出頭是不自量力的行為,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無法做到幫助每一個人,可是一見到別人有難這些道理他就會瞬間忘得幹幹淨淨,又擼袖子衝上前去了。看著他的背影,區小妹搖頭:“反正這個人沒治了。

田尤俊走到門口,區小妹又叫住了他:“你怎麽去準備那麽一大筆錢?他們一大家子人都有沒辦法,你連親人朋友都沒有怎麽幫她籌集?別忘了,價錢其實比他們更窮。”

田尤俊嘖著嘴說:“我也知道……可是她來找我,求我幫她想辦法……我,……我……”

“她不是很清楚你的情況嗎?這麽大的數目叫你怎麽辦?”

“可是……可是……”

區小妹止住腳步,想了一會兒說:“你知道嗎?對人類來說有時候獲得變成為習慣的,比如小金……(正在收拾貨物的女店員支起了耳朵)她的月薪其實比這條街上與她一樣的店員多了不下三百元,她本來應該很喜歡這份工作才對,可是隻是因為我給你的工作比她輕,工資比她多,她就開始不滿起來。袁靜靜也是,她知道我還有更多的錢可以幫她,可是我沒有拿出來,所以即使我已經為她支付了很多費用,她還是覺得我沒有為她盡力。你看,她們都是這樣,並不關心自己得到的東西,反而更在意你還有什麽東西可以給,但是沒給他。我這樣說也許很過份,可是你仔細想想,你的東西有義務一定要給予她嗎?凡事量力而為啊……”

區小妹送走田尤俊後坐下來有點發呆。雖然用最冷酷的方式提醒了田尤俊一下其實他自己一直明白的道理,可是不代表他就一定聽得進去呀。旁邊的女店員低著頭認真的工作著,區小妹歎口氣,至少聽了剛才的那番話後,她的工作不會再消極怠慢了吧。

一切如同區小妹預料的一樣,田尤俊的理智還是沒有抵抗過他的愛心,等他再次出現時,居然想出了一個區小妹目瞪口呆的方法:他的血型與袁靜靜相符,打算自己為袁靜靜提供腎源。區小妹這次什麽也沒說,兩個人默默相視一陣,田尤俊臨出門才又回過頭歉意地說:“我知道……我知道這不對……可是,可是一個那麽年輕的生命正在一點點死去,我實在……”

區小妹歎一聲:“行了,別說了,那筆換腎的費用還是我來出,讓她自己去找腎源吧。”

“那可是六十萬啊。”田尤俊驚叫。

區小妹煩燥地叫:“六十萬算什麽,比起你的腎來一文不值!別煩我了!讓我靜一會!”

田尤俊幾次張嘴卻說不出什麽,站了良久訕訕地走了。

區小妹走進袁靜靜的病房時,袁靜靜正倚在床頭看書,半個月前的手術非常成功,她現在的氣色很好。區小妹與她對視了片刻之後,她開口第一句並不是感謝的話,而是問:“他呢?”

“他就要考試了,所以不在這醫院實習了。”

“那他也沒來看看我啊!”

區小妹對她並不友好的眼神裝作沒看見,對於她繼母的百般感激也沒做什麽反應。“我隻是來看看你的情況,如果象醫生說的那樣下月出院,我就去與醫院結帳了。”

“一定是你用錢逼他不來看我對不對!一定是你用出錢幫我治病做交換逼他離開我!”袁靜靜忽然竭斯底裏的叫出來,反到把區小妹嚇了一大跳,她愣了一下才說:“什麽,事情不是應該反過來?不是你想用柔弱可憐做武器把他從我這裏搶走才對嗎?你可別說你不是這麽打算的,一邊花著我的錢,一邊花著心思搶我男朋友,你以為他會喜歡這樣的人嗎?”

“你,你明明什麽都有了,為什麽還想和我搶他,我除了他……我……什麽都沒有。”袁靜靜低下頭,淚水盈盈欲滴。

區小妹擺擺手:“裝可憐那套對我沒什麽用,你有父母有家,還對我一個孤兒說什麽都沒有,其實啊……”看著袁靜靜盈然欲滴的淚水,她的心腸還是一頓,“結算沒有我你和他沒什麽結果,不然你就知道了,你的性格和他簡直和他犯衝……”

“不用你說這些!我不用你可憐!”袁靜靜大叫著把枕頭扔了過來,“你滾!滾!”

區小妹聳聳肩,真是受不了這樣的人。這時病房門被推開,田尤俊出現在外麵。袁靜靜板著的臉一下子垮下來,後著臉嚶嚶哭著:“她,她為我出了治療費就可以這樣汙辱我嗎?你不知道,她剛才……”

“我知道。”田尤俊打斷了她,“我在外麵站了好一會兒了,本來想等到你們說完話再進來。”

區小妹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這個人居然一直在偷聽自己說話,聽著兩個女人為了他掙來掐去,而且自己是不是還一時衝動說出過“男朋友”這個詞?從田尤俊的目光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區小妹什麽話都咽回了肚中,紅著臉勿勿走了。

田尤俊本想跟上去,看到哭泣的袁靜靜又止住了步子,遲疑了半天才說:“其實也說的點不錯,我這們的性格,你真正了解一定不喜歡的。”

“怎麽會,怎麽會……你,你是因為我不如她有錢嗎?我不如她健康嗎?可我比她年青,比她漂亮,比她溫柔……我會什麽都聽你的,不會象她那麽凶……。”

“唉,你還是不明白……。”田尤俊認真地問,“你受不受得了自己的男朋友一天到晚為別人捐錢而自己受窮?受不受得了他有些時候甚至為了不相識的人欠下大筆的債務,再用半年甚至更久的時間打工還債?我幾乎每個月都有這麽做的,你能接受嗎?”

袁靜靜張大了嘴:“我知道田大哥是好心人,可是為了些陌生人也不用,也不用……。”說到這裏她的聲音下了下去,大概終於意識到,如果不是田尤俊的這種性格,自己根本不會得到救助吧,畢竟對田尤俊和區小妹來說,自己是個陌生人而已。

“我就知道,除了她根本沒人受得了我。”

“也是因為她有錢。”袁靜靜還是不太甘心。

“有錢有什麽不好,可以多幫更多人啊。”田尤俊的思維方式與正常人有異,所以對錢的觀念也與眾不同。他到希望區小妹的錢再多上一倍,那樣他就有更多的錢拿來捐獻了。不過話說回來,區小妹到底有多少錢田尤俊也沒數,她那家服飾店掙的錢也就剛剛夠支付員工薪水罷了。

田尤俊找到區小妹後一直自己在那裏“嘿嘿”傻笑,本來還在忐忑不安的區小妹實在忍不住了,大聲喝問:“你在傻笑什麽?”

“嗬嗬……,剛才你在人前說我是你男朋友……嗬嗬……”

區小妹惱羞成怒吼道:“那又怎麽樣!我是為了……”

“嗬嗬……所以我還是有進步的嘛,嗬嗬……”

區小妹皺眉問:“什麽意思。”

“我的同學們都說我絕對交不到女朋友,因為我就算喜歡別人也隻會讓人家捐錢,對方永遠不會感受以到,嗬嗬……你看你這不是很明白我的心意嗎,我就說感情這種東西絕對是心有靈犀就夠了的,我說得對不對。我要去嘲笑那些笨蛋,居然給我出買花向你求愛的蠢主意,有那些錢還不如幫心髒科的王大叔買幾瓶藥呢,嗬嗬……,咱們周末去養老院落邊照顧老人邊約會好不好……。”他正滿心沉浸在愛情的甜蜜中,抬頭卻看見了區小妹殺氣騰騰的目光:“你這無可救藥的笨蛋,我要跟隨你分手……。”

區小妹對於美男子並非不欣賞,可是如果這個美男子天天在身邊探頭探腦,不管自己幹什麽都冒出來搭訕,她也同樣受不了。她知道最近周圍的那些七大姑大姨們已有了各式各樣的假想與再創造,故事的版本數目恐怕與這裏住戶的數目成正比了。

今天必須再去給寶寶添購一些尿布和奶粉,這一周來都在盡力避免出門的區小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出了門。她事先在陽台上已經觀察過了四回,甚至還動用了丈夫的望遠鏡,確定沒有敵情後才出門,誰知一出門口還是看見那個“叫我帥哥”站在大門口,笑嘻嘻地向她打招呼:“嗨,出門啊,這麽巧又碰上你。”那口氣就好象他們是在街上偶然遇見而不是他有意地“跟蹤”區小妹一樣。

區小妹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衝過,這幾天來的經驗使她知道,“叫我帥哥”就象狗皮膏藥一樣,自己一旦有一絲一毫表示注意到他了,他就會粘上來再也揭不下去。一路狂奔到最近的超市,區小妹三下五除二選好自己需要的東西,轉身又向外狂奔,完全不理那家夥在旁邊喋喋不休:“別買那個牌子,那牌子質量不好,你別光迷信進口奶粉啊,進口的還不是一樣摻有害物質,新聞裏都報道瘋了,你沒看嗎?這個怎麽樣?國產老品眚,幾十年曆史了。愛國買國貨嗎,還有這種怎麽樣,你看這包裝上的母嬰圖,嘖嘖,這身材多好,我敢和你打賭她從沒生過孩子,這副圖簡直就是虛假廣告,這種還是別買了……你看這種兒童葡萄糖……”

區小妹最近發現自己原本趁兒子睡著跑出來購物時的速度竟然還不是最快的,人的潛力是無限的,而在危機的時刻能發發揮出來的能量更是可以讓自己都吃驚。超市中的職員和顧客隻看到這位家庭主婦用奧運冠軍式的速度及氣勢在超市內飛奔,大肆采購一番,出門二十分鍾後,區小妹已提著大包小包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美女,你不要這麽無情嘛,想我對你一見鍾情,這一定是前生的緣分……”

孟蜀走幾步,火兒就飛幾步,孟蜀一停下火兒馬上飛下來落在他身邊的樹上,歪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火兒,我知道周影叫你跟著我,可你也不用一直這麽跟吧。”孟蜀哭笑不得。

“影叫我監視你,監視知道嗎,不是跟著那麽簡單明白嗎?不是跟!”火兒馬上反駁,自從發生了上次的孟蜀發狂事件後,火兒與他的關係便降到了冰點,從來不好好跟他說話,但是對他的監視卻十分嚴密,生怕一不小心孟蜀就會溜去襲擊周影。

“上次的事我都周影道歉了。”

“哼,”

“我也向你道歉了。”

“哼。”

孟蜀到是一再向火兒表現出了極有誠意的和解意圖,可是火兒根本不理睬對方伸出來的友誼之手。火兒一邊跟著孟蜀,一邊無聊地東張西望,它不管孟蜀要去什麽地方,反正自己的任務就是跟著他,然後在他想幹壞事的時候下手偷襲(它知道自己打不過孟蜀)。孟蜀在街上閑晃許久,忽然停下了腳步。火兒邊飛邊想事情,一頭撞上了孟蜀的後背。

前麵孟蜀攔住劉地的去路,劉地抱臂胸前正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孟蜀向他身後一個女人離去的方向凝視良久,又回過頭來冷著臉問劉地:“你要怎麽解釋?”

劉地聳聳肩:“解釋什麽啊?你有什麽不懂要我教你嗎?所以我就說,在你的長蛇窩裏窩太久不是好事,要時常下來走一走,看一看,多接觸一些,要不斷的學習,隻有通過堅持不懈的學習,才能保持你的知識不落伍,思想不陳舊,才能保證你一直走在時代的前端嘛。”

孟蜀憤怒地指著女人消失的方向問:“你明明已經找到她了,為什麽不把她交給我!”

劉地眉毛一揚:“你的腦子跟隨不上時代,眼光也退化了不成!你看她現在的樣子,哪裏象你說的‘蛇妖’!”

孟蜀冷笑:“肯定是她不自量力的用過我的法寶了。哼,憑她那點道行,一定是引起法力反嗜自身,反而把自己變成一個‘人類’了。”看到這個“女人”的樣子,孟蜀原本的擔憂放下了一半,卻又生出了一種新的擔憂:她既然把自己變成了人類,當然就無法使用那件法寶興風作浪的害人,可是同樣的,變成人類的她會忘記身為妖怪時的事情,她也就會忘記了那件法寶的重要性,那麽那件法寶現在在哪裏?她會不會因為不珍視而隨手扔掉了?為什麽相隔的這麽近,自己對那件與自己息息相通的法寶還毫無感應?特別是最後這一條令孟蜀格外的不安。不知道她是把那件法寶丟棄在遠方獨自來到了立新市吧?還是那件法寶已經落到了一個可以切斷自己與法寶聯係的強大家夥手中了?

他眯著眼打量劉地,又把目光移到火兒身上看著。心裏盤算著立新市誰有這樣的本事。南羽也許可以做到,但是她決不會這麽做,她修行方式的不同決定了妖怪的法寶對她沒多大用處。周影與南羽一樣,是個沒有野心的家夥,而且他的實力也還差幾分,恐怕沒有辦法在自己的法寶上動那樣的手腳。劉地……這個家夥是最摸不透的,會不會正是在打自己那法寶的主意吧?火兒到是有那樣的能力,在立新市,最有能力那麽做的就是火兒了,但是最沒必要那麽做的也是火兒—一個靈獸要那樣的法寶做什麽?等到它長大一些,不用法寶也會有那種能力。

“劉地……”孟蜀對著劉地,目光中的光茫越來越明亮,“把她交出來。“

劉地搖搖頭:“她現在是個人類,我不能傷害她。”

孟蜀冷笑:“那好辦,我馬上就可以讓她恢複成妖怪。”他張握了一下手指,意思表達的很明白,隻要落到他手裏,孟蜀就有辦法讓對方乖乖說出實情。

劉地依舊是搖頭:“也許對她來說,做人類更快樂一些,孟蜀,如果你一上來就自己來找東西,立新市麵上的人也好妖也好,誰也奈何不了你,可是你既然找上了我,說明你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我負責到底,直到把東西交到你手中為止,可是你也不要管我用什麽方法去找如何。”他承諾孟蜀的本來隻是“找來”,現在主動把內容改成找東西,表明他是一定要護著那個“女人”了。

孟蜀本來就對他起了疑心,現在就更是把懷疑全加到了劉地的身上,淡淡地說:“劉地,我看在過去與你有一麵之緣才對你客氣三分,你可不要得寸進尺。”

劉地麵對孟蜀越來越大的壓力,他依舊是一副嬉笑自若的樣子;“想當初不知道是誰巴巴的跑來找我這個地狼幫忙,現在找到目標了,馬上就想過河拆橋。”

“劉地……你是個大膽的妖怪!”孟蜀話音剛落,已經一把向劉地的喉嚨抓去。劉地麵對孟蜀,每時每刻都有是高度注意,見他語氣不善,不等到他動手已經向後突躍。幸虧他動作有了提前量,孟蜀的一抓才僅僅擦著他的前胸撐過,沒有按預想的把他擒拿在手,不但圖謀不軌,還敢反抗!孟蜀的神情更加不善。如果劉地不加反抗任他抓住,他看在南羽和周影份上也不至於傷他,頂多責罵幾句便會鬆開手,可是劉地竟敢還手(其實隻是閃避了一下)卻激發了他的怒氣。這隻蛇妖有數萬年的道行卻又不肯去求正果,在各界閑逛間不僅人類、妖怪避之不及,就連那些地仙、散仙、鬼仙什麽的也會繞著他走,在他自己創的那個空間裏麵更是呼風喚雨,為所欲為,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他的自大。不管他自己承不承認,他無法容忍別人對他任何意誌的反抗,所以已經很久沒有誰敢那樣做了,直到跟前這隻地狼打破了慣例。

火兒哼著歌飛走,扔下了身後搏鬥中的孟蜀與劉地——自己討厭的家夥們相互鬥歐對它來說是件愉快的事情,要不是周影交待它:如果看見孟蜀出手一定要阻止,它肯定會留在那裏看熱鬧。不過現在我沒看見孟蜀出手呀,所以沒有阻止不是我的錯,火兒一邊閉著眼睛飛一邊這樣想。死地狗一定會被子打的很慘吧,聽身後不住傳來的慘叫聲就知道了,實力相差太多,他一定被扒層皮的。火兒不懷好意地在腦海中描繪著劉地可憐兮兮的模樣,覺得痛快極了。

怎麽沒動靜了,火兒忽然發現身後沒了聲響,難道地狗已經被幹掉了?還是……它回過頭,偷偷睜開一隻眼瞄過去。劉地趴在地上,一隻手撐著上半身抬起,另一隻手似乎斷了。滿身滿臉都是血。孟蜀沒什麽表情地走上前,一抬腳又把他踢出幾十米,重重躍進冬青叢中。

“活該!”火兒啐了一口,可是劉地半天沒動彈,不會真的死了吧?

孟蜀走到劉地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要殺對方很容易,而且他從第一跟著劉地時,就發覺對方身上有種自己討厭的氣質,對於孟蜀來說,周影、南羽都與眾妖不同,那是一種他可以接受並且挺喜歡的不同,隻有這個劉地孟蜀不喜歡他,而且越來越不喜歡。

“喂,你真要殺了他呀?”火兒停在孟蜀上方的樹枝止問。

“不關你的事。”

“你確定嗎?”聽了這句話,火兒一下子蹦了下來,踩著劉地的頭氣呼呼地問。它身上的火焰騰地擴展開,把它和劉地一起包裹在裏麵,最外層的火舌使孟蜀不得不退了半步。

“我現在並沒有失去理智。”孟蜀淡淡地說,“所以即使你出手也沒用。”

“哼。”火兒‘啪啪’地拍翅膀,“誰怕誰!南羽說了,你不敢殺人,我可不一樣,燒死一萬個都有沒關係,來呀,打呀!”它囂張地叫嚷,在那裏蹦來跳去。

孟蜀氣極反笑:火兒居然也會用這種方式威脅別人?而且還是南羽教給它的?大概立新市的妖怪都有知道自己的弱點是人類了吧,再這麽下去會不會自己想對付誰的時候,對方立刻抓個人來當人質。不過他確實不希望看見這滿街的行人在一瞬間全部成為烤肉,所以搖搖頭轉身走去。

“等一下。”劉地忽然掙紮著站了起來,“不許你去找她!”

“你管得了嗎?”不等到孟蜀開口,火兒已經一腳把劉地踢回了地上。這隻地狗居然沒有撲上來抱著自己的腿哭著感激自己的救命之恩,反而又去招惹孟蜀,太不把自己這個恩人放在眼裏了。

“不許去找她!”劉地按住火兒的頭又向孟蜀申明,“她已經以為自己是個人類了,你何苦咄咄逼人,東西我一定找出來還給你,但是交換條件是你放過她!”

孟蜀身上發出一股殺機,讓火兒都有打了個寒顫,不由自主調大了身上的火焰。孟蜀與劉地對視了良久,誰都沒有讓步的意思。火兒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解地問:“你們兩個是為剛才那個妖怪打架嗎?她就是騙了長蟲東西的‘女兒’?”

兩人目光依舊不肯移開,隻是同時點頭。

“那還等到什麽呀,馬上去把她打一頓,把東西找回來,打發這條長蟲滾蛋!”它一口氣說著,並且馬上準備行動。

“不行!”劉地張開雙手攔住它。“我會把孟蜀的東西找回來,你們誰也不許去打擾她!”

“你幹嘛這麽維護她,是不是那個女人是你的新相好啊?”火兒雖然對於“相好”這一類的名詞的意思不甚了解,但是總聽個別的妖怪們這樣說“劉地”今天與某某相好了,明天又跟某某相好了,總之看說話者那一臉的怪異笑容,就知道那準不是什麽好事,所以火兒也就毫不客氣地模仿著那神情說了出來。

“火兒……”不但劉地,連孟蜀的眼睛都直了,“火兒,周影是怎麽教育你的,你剛才的神情簡直跟隨劉地(孟蜀)這隻色狼一樣!”兩人開口同聲地指著對方說。“別把我說的跟你一樣!”對視之後再次開口同聲地喊。

“這句話我說才對!”火兒怒衝衝地說,“別把我說的跟你們一樣!說,到底怎麽回事?難道那個女人不是孟蜀的女兒而是劉地的女兒?”這麽一說還真是滿腹懷疑,目光爍爍地盯著劉地。

劉地歎口氣:“她怎麽可能是我女兒,年紀比我還大呢。總之過去我有過對不起她的事,所以……如果她是妖怪,我沒理由阻止你,可她現在隻是個人類,就放她一馬吧。”他對著孟蜀用難得誠懇地語氣說。

孟蜀居然爽快地點點頭:“好吧,按你說的做。”他已經收起了心中的殺機,反正也不怕裏劉地跑了。打量著劉地忽然說:“那個女人真的是你的相好?就憑你自己這德性,早幾天還笑話我,哼!”說完他好心扶著重傷的劉地往周影家走去的路上(其實就是他打的)。思考了良久的火兒終於說出了一句以後在立新市的妖怪們中間得到廣泛認可的評語:“我看你們倆根本就是半斤兩嘛。”

孟蜀拎回了傷痕累累的劉地,他們誰都沒有對此事做出任何解釋,也沒有人去問他們。隻是從火兒的隻字片語中,立新市漸漸有了種種流言。

妖怪甲:“喂,聽說了嗎,劉地因為一個女人被孟蜀打了一頓。”

妖怪乙:“聽說了嗎,劉地勾引了孟蜀的女兒,差點被孟蜀打死。”

妖怪丙:“聽說了嗎,孟蜀發現自己的女兒實際上是劉地的女兒,差點把劉地打死。”

妖怪丁:“……”

南羽在病房裏和病人的家屬討論著下一步的治療方案,那個病人躺在床上,對於自己的病情卻透露著一種冷漠。南羽知道,象他這樣的病情不管在用什麽方法醫治,也不過是但盡人事的延遲那一刻的到來時間罷了。想要救他的命,除了家屬們日夜祈禱的奇跡出現外,除非南羽使用非人類的手段。南羽暗暗歎息,又向病人和家屬們交待幾句走出門去。

在人類中間作了這麽多年醫生,最難的事情就是怎麽控製住自己不去用法術幹涉每一個病人的生死,這麽多年來,是把自己修的更像人類了?還是僅僅把心腸修硬了呢?南羽在來往的病人醫生間茫然的走著,直到一陣喧嘩打斷了她的迷惑。

幾個護士大呼小叫地從她身邊奔跑過去,南羽叫了幾聲都沒人停下來理她,直到她拉住了其中一個,那個受到了驚嚇的護士才指著醫院大廳的方向結結巴巴地說:“那裏,那裏,殺人了……殺人了……”說完掙開南羽的手逃走了。

殺人了?三天兩頭什麽樣的鬧劇都有,南羽真不明白,這個醫院裏還有什麽是不會發生的。她不能任意的使用法術救人,但至少能夠保護來到這裏的病人都不必遭受治療以外的騷擾。這麽想著,南羽大步向騷亂發生的地點走去。

醫院的大廳裏平日總是熙熙攘攘,此時卻寂靜一片。隻剩下那個有些狂亂的男人手中揮著一把手術刀,不停發出尖利的喊叫聲。他的另一隻手摟著田尤俊的脖子,兩眼布滿了血絲,正在向周圍叫囂。醫院裏幾個保安和年輕男醫生嚴陣以待地在四周,卻不敢靠近過去。

南羽皺著眉向躲在值班室裏的護士問:“這是怎麽了?”

那個護士戰戰兢兢地說:“不知道陳醫生和那病人家屬之間有什麽糾紛,今天那個人突然趁陳醫生下班時拿著手術刀衝出來,說他害死了自己的老婆,要殺陳醫生償命。”

“陳醫生?”南羽眉頭皺的更緊了,“他明明抓著宋醫生啊?”

“是,宋醫生自己過去……陳醫生跑了,於是……”護士反來覆去半天也沒說明白,南羽隻好放她去避難。先後又問了兩個人才勉強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原來是院裏的陳建康醫生前幾天剛剛做了一個不算大的手術,那種手術的風險原本不大,象他那樣的醫生來做本不該出岔子,可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因為病人家屬沒有給他遞紅包的緣故,病人在手術中突然大出血,最終導致了死亡。

病人的丈夫悲痛之餘多次找醫院方麵和陳醫生理論,卻都無功而返。最後傷痛、憤怒在他心裏爆發出來,使他變的瘋狂,終於幹出了執刀劫持陳醫生的事情。當時的大廳中雞飛狗跳,人人奔逃,正巧一向愛管閑事的田尤俊醫生路過,他自告奮勇的上前去對那持刀的男人好言相勸。在田尤俊的寬解安慰下,那個持刀男人漸漸安穩下來,也慢慢放鬆了抓著陳醫生的手。田尤俊幫他慢慢分析著病情,並且向陳醫生打著眼色要他去拿病曆來探討。這個時候的陳醫生若是機靈些,事情也許可以順利解決,無奈他已經被嚇壞了,居然趁那男人與田尤俊說話用力把對方推開,狂呼亂叫著逃向醫院裏麵,不一會便消失在走廊盡頭。這一下那個男人受了更大的刺激,以為受騙上當的他把抓住了田尤俊,把他當做了人質,威脅醫院交出陳醫生來。

那把刀就貼在田尤俊的動脈上,身為醫生最明白這種手術刀有多麽鋒利,隻要那人男人輕輕壓壓手腕,隻怕田尤俊的動脈立刻就會被切斷。南羽見田尤俊到了這種時候還在苦口婆心地勸慰那個男人,對他的這種脾氣又是讚歎又是好氣。南羽緩緩向前移動著,對她而言時不時要用法術,在醫院中實在無奈。

“快點把陳醫生給我叫出來,不然我就殺了他!”那個持刀男人的情緒在聽到遠遠傳來的警笛聲後精神更是接近崩潰,那隻拿刀的手越來越有割下去的趨勢。南羽剛一抬手欲使用法術阻止,忽然驚訝地看向外麵的天空,手中的動作也停止下來。

隻見雲端飛來一個身穿寬大襯衫和短褲,腳上套著拖鞋的女人,她劃出一道弧線從天而降,直接衝進了醫院大廳,正好落在那執刀男人與田尤俊身邊,舉手在那男人頭上一拍,男人身體軟綿綿的倒了下去。大廳中頓時一片嘩然,不明白這個男人怎麽會突然自己倒下去,田尤俊更是連忙蹲下去,翻眼皮、打脈搏地為他做起了檢查,完全把對方剛才還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事拋在了腦後。

人們紛亂忙碌,吵作一團,對那男人“昏倒”的原因更是做了種種醫學上的推測,但是卻沒人發現那女子的存在。就連半跪在那男人身邊的田尤俊都不知道妻子在側,並且剛剛救了自己一命。

南羽看著區小妹,直到對方檢查完了田尤俊沒少半根頭發絲後發現她,也用驚異的目光凝視著她。兩個女子對視半晌,區小妹伸手氣惱地重重拍了自己的頭一下。

南羽長歎口氣:“原來是你。”

區小妹十分生自己的氣:早知道這醫院裏有個僵屍在,自己也不必急匆匆趕來救夫,因而暴露了身份了,這下好了,那隻死地狼剛剛誤以為自己失憶而打了退堂鼓,這一來不費半點功夫便捉住了她。見南羽正向自己走來便伸手阻止了她:“叫劉地帶著那條死長蟲來找我好了,哼,事已至次我沒什麽話好說了。”南羽向她點頭,區小妹記掛著被獨自扔在家裏的兒子,轉身匆匆飛走。留下毫不知情的丈夫在那裏奮力搶救劫持犯,留下南羽獨自站在那裏發愣。

大家出現在屋子裏時,區小妹努力哄著一個正在哇哇大哭的嬰兒,一邊抱著他在屋子裏跑來跑去,一邊唱著亂七糟的歌謠:“喵喵喵,喵喵喵,寶寶是個小花貓……喵喵喵,喵喵喵,老貓抱著小花貓……”看到他們這群妖突然出現在屋裏,象見了救星一樣衝過來:“快來快來,我們寶寶喜歡熱鬧,人一多他才會高興,寶寶你看,來了這麽多叔叔阿姨陪寶寶玩了,好寶寶,快來和叔叔阿姨們玩,不哭了啊,不哭了……”

那個嬰兒大約六、七個月大,張著烏黑的大眼睛審視著眾人,竟然真的慢慢止住了哭聲。嬰兒張開小手先向最前麵的劉地伸去,口中還“依依呀呀”地說著。劉地一看見小孩子就頭疼,馬上躲到了周影身後。嬰兒似乎也會以貌取人,對於大眾臉的周影沒什麽興趣,隔著他看向後麵的南羽,露出了甜美迷人的天使式笑容。南羽十分喜歡小孩子,一時受到了那個無害的笑容的誘惑伸手想去摸摸他的小臉,誰知小嬰兒趁機抓住了她的頭發用力扯起來,促不及防的南羽低低地叫了一聲,小嬰兒馬上開心地大聲笑起來。南羽這時才明白為什麽這個孩子就隻喜歡自己和劉地,卻對周影和孟蜀沒興趣——是因為自己和劉地留著長頭發啊。

區小妹趁機把孩子塞給了南羽,轉向孟蜀毫不驚慌地問:“你來找我的吧?那我們談談。”她見小嬰兒因為被高高舉起來拉不著南羽的頭發又開始癟嘴,便對南羽指點:“寶寶喜歡扯頭發,如果哭就給他頭發扯。”

“啊?啊!”嬰兒趁南羽因為母親的話一怔的功夫,眼疾手快地又拉住了南羽的頭發。正要試圖把嬰兒的手掰開弄出頭發,區小妹回頭又來一句:“不要從寶寶手裏奪東西喔,不然他會哭得很厲害!”本來就要成功的南羽略一猶豫,反而被嬰兒的小手拉的更緊了。周影忙過去幫忙,手忙腳亂地哄嬰兒張開手,可是小家夥滿麵笑容地幹著壞事,對於哄騙、恐嚇統統不理會。劉地看看他們,又見孟蜀和區小妹已經走到了一邊,馬上鬼鬼祟祟地湊了過去。卻被南羽在他經過時一把拉住,按著他的脖子把他的頭塞給了小嬰兒。一下子得到這麽多頭發,小家夥高興的大聲笑起來,嬰兒天真又可愛的“咯咯”的笑聲與劉地的慘叫聲一齊在客廳裏回蕩。

上下打量了區小妹一陣,孟蜀沉著臉問:“東西呢?”

區小妹一抱臂說:“還說呢,吹的天花亂墜的,把那種東西說的那麽厲害,結果根本沒用。象你這麽有名的妖怪竟然騙我!”

孟蜀眯起眼睛:“我騙你?我的‘女兒’,我幹嗎要騙你呢?”

區小妹一點也不臉紅地說:“好吧,我承認我不是你女兒,不過……”她忽然上前一步衝著孟蜀的耳朵大喊:“我是你的外孫女的孫子的外孫女!你知道了吧,你這個慣於拋妻棄子的負心漢!”屋裏的妖怪們全在腦子裏快速計算她和陣蜀之間的真正的關係,都有腦袋種暈忽忽的感覺。

孟蜀的頭腦中看來也是一團混亂,他晃了晃頭問:“哪又怎麽樣?因為你是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就偷我東西不成?”

區小妹露出不屑的神情:“還以為你至少會問問我是誰的子孫呢?居然連提都不提,真不愧是冷血動物。所以我才騙你說是你女兒,其實都是為了你好。”她頓了頓,見大家臉上全是不解地神色便又說,“你當時想對我下手,我如果說實話你一定會因為弄不明白這麽複雜的的關係而不相信,而那樣一來你就難免會傷害我——以後知道傷害了自己的親人你的心裏不會難受嗎?你不會因此自責嗎?所以騙你是為了你好。”

所有在場在的妖怪一起搖頭,表示聽不懂她的理論。

孟蜀按按發脹的太陽穴,他本來是怒火中燒地要把“騙子”加“小偷”種種懲治的,可是現在被她的一串理由弄得意興索然。說起來到處留情,再把情人隨便拋棄的事情他還真幹得不少。所以他連自己有多少孩子都不甚清楚,就別說再到孫子孫女那一輩的了。可是不管他的臉皮有多麽厚,在南羽、周影、劉地都用那樣怪異的眼神看著他時,心裏多少總有些內疚。既然對方與自己也算有那麽一點半點的關係,他也懶得再把她怎麽樣了,於是懶洋洋地說:“東西在哪?還我就算了。”

區小妹臉上什麽都不露出來,心裏卻大為鬆了口氣,得罪了孟蜀這個怪物,知道他找到這裏來後區小妹本來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思想準備。剛才在那裏夾七雜地說些沒用的話,不過是想擾亂孟蜀的注意力。根據她對孟蜀的了解,孟蜀是很沒有耐性的,現在事情果然往好的方麵發展了,看來自己的黴運也有完結的時候啊。區小妹興衝衝地跑進裏屋,不一會卻空著手出來了,著急地大叫:“寶貝,你剛才拿的玩具扔哪兒了?”

小小的人兒自然不會給她答案,依舊揪著劉地的一縷頭發,看著劉地的頭每被他用力扯一下就會在人頭與狼頭之間來回變化,高興地“咯咯”大笑著。區小妹抓著頭發自言自語:“會弄到哪兒呢?”抬頭對臉色開始泛青的孟蜀笑著說:“剛才寶貝還拿著玩呢,你放心少不了,一定就在這屋裏。”說著手忙腳亂地在屋子裏到處推著各色兒童玩具中翻找著。

“你竟然把它當玩具給孩子玩。”孟蜀臉色難看之極。

“我們寶寶好奇心重,看到什麽也要拿一下的。”說到這個區小妹還一臉的得意,“誰叫那個東西長得那麽象不倒翁呢。”孟蜀冷笑了一聲,等著看她怎麽找。

區小妹嘴裏嘟囔地一會翻沙發墊子,一會鑽到桌子底,把毛茸茸玩具、塑料小汽車、畫片、香水瓶等等在屋子裏亂拋亂扔,周影、南羽都呆呆地看著,一來他們也不知道那件東西什麽模樣,二來這屋子也太亂了,他們根本無從下手幫忙。隻有劉地在那裏再也忍不住的叫:“你倒是快些找到來把你兒子抱走啊!我的發型全毀在他手裏了!啊,別拉我的耳環!”

過了大半個鍾頭,區小妹終於歡呼一聲,從廚房的鍋子裏拎出了一樣東西向孟蜀揮舞著:“我找到了,還給你!還給你!”

周影他們一起看著這件聞名以久的法寶,那東西呈葫蘆形,一頭粗一頭細的樣子看起來已經很象不倒翁了,再加上上麵還畫著大大可愛的眼睛,小小的嘴巴和貓胡須,使看到的人在心裏不約而同的想: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倒翁嘛。真沒想到孟蜀竟然會把這麽重要的法寶造成不倒翁的樣子,真是看不出他還有這份童心。

孟蜀看到那件東西後兩眼放光,搶上一步奪到手中,然後怒問:“怎麽會把它弄成這樣?你,你簡直……”他手掌在上麵一拂,那件東西顯出了它本來麵目:雕刻著簡體的彎曲線條,通體漆黑的“葫蘆”,隻是看在眼中就可以感受到它的不凡。大家點著頭,這才符合孟蜀這種“怪物”的法寶。

區小妹撇撇嘴:“這個樣子怎麽給寶寶玩,當然要修改一下啊。”

孟蜀簡單地察看了一下那東西,發現它除了被塗上亂七糟的顏色外並沒有損壞,這讓他大大鬆了口氣,隻是重要的是它被區小妹拿走後被使用了一次,雖然隻有一次,憑區小妹的法力也發揮不到這件法寶十分之一的作用,但是這是在人間界,這件法定在人間界即使隻對著人類使用一次也有可能造成可怕的後果。他嚴厲地向區小妹問:“說,你幹什麽用了一次。”

區小妹聳聳肩:“本來隻是覺得這件東西適合對付那個家夥,可是沒什麽用……”

“你拿它對付誰了。”孟蜀非把事情弄明白不可。

區小妹呶呶嘴:“那個和你一樣好色而且不負責任的家夥。”大家的目光隨著她的示意移到劉地身上。劉地愣了一下,頭固定在狗的模樣上沒變回來,小人兒摸著他的鼻子開心地捏了起來。劉地聳聳肩:“我跟他可不一樣,我每一次戀愛的時候都是百分之百認真的!”

區小妹斜眼看著他,露出憤恨的樣子:“你每一次都是同時跟一百個人戀愛才對!你跟那個混蛋半斤兩!”

劉地恍然大悟地指著那個葫蘆:“你偷這東西是為了對付我?你,你想把我怎麽樣?”

區小妹聳聳肩:“本來想把你變普通人類然後扔到撒哈拉大沙漠去自生自滅的。”

劉地狼狽地躲避著小孩子的“魔爪”問:“我和你有這麽大的仇恨嗎?你居然要這樣對付我?我不就是答應跟你結婚又反悔了嗎?這算大麽大的事啊,你就用這麽狠毒的手段對付我……”劉地在孟蜀的空間裏被這種法寶“收拾”過一次,他現在對那次經曆還心有餘悸,沒想到在不知不覺自己居然已經有過一次同類的危機了。

區小妹終於忍無可忍地抓過一隻花瓶向劉地撲去,劉地舉高手裏的孩子讓區小妹投鼠忌器,兩個人糾纏間把孩子嚇得哭了起來。區小妹看慌忙撲上去把孩子搶到懷裏,匯了氣的皮球一樣坐在了地上,柔聲哄著孩子。她忽然明白過來,與劉地之間的恩怨到了此時已經算不了什麽了。自己已經有了更重要的東西了。她長長地出了口氣說:“算了,雖然你說過願意做我得依靠,可是既然你也曾經在那條死蛇的手中保護過我,我就當作你已經實踐了諾言,我們兩不相欠了……”

現在仔細回想與劉地的交往,雖然當時就明明知道一切都是逢場作戲,可是那個時候確實很快樂。對他的憤怒究竟是來自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他,還是在他提出分手後把他的身影與孟蜀重疊起來了?現在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區小妹抬頭去看時,劉地正若無其事地對盯著他看的周影、南羽涎著臉說:“人太受歡迎了就是這樣,嗬嗬嗬嗬,不知不覺就……”區小妹看他那幅一如既往的模樣,忍不住苦笑了出來。

孟蜀逼著區小妹問:“既然沒把劉地怎麽樣,那你用來對付了誰?”

看著他的麵容,區小妹哄著孩子停止了哭聲,輕輕抱在瓦當中搖晃著,平靜地抬頭說:“我誰也沒傷害。”這個人卻變了很多啊,看他的樣子,他的生活還是那樣一團混亂吧?自己居然曾經奢望過要改變他……

孟蜀不得到確切的信息是不會甘休的,在孟蜀的目光下硬逼下區小妹終於說:“那個東西‘用’在了我自己身上!什麽大妖怪,竟然會把這種怪東西做寶貝!”她對此耿耿於懷,同樣兩眼冒火地向孟蜀怒視,屋裏的其他人,包括孟蜀在內都露出了下巴掉下來的表情。

南羽顫聲說:“你居然對他恨到了這種地步,寧願對自己使用這種法術也要忘了他嗎。”孟蜀也無言地搖著頭,拍了拍劉地的肩。

區小妹皺著眉頭對他的同情的目光尖聲說:“誰會為了他……你們都想到哪去了!”她懷裏剛剛安靜下來的孩子掙動了一下,令她頓時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她輕聲哄著兒子,壓下聲音說:“我當然是想對付他的,可是使用過之後……”她搖搖頭,“反正等我再明白過自己不是人類是個妖怪時,已經是我生寶寶難產的時候了……”

大家沉默了良久,南羽才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地問:“也就是說你本來害人,最後卻害了自己。”

“對付他哪裏算什麽害人!”區小妹對沒害成劉地這件事心裏還是惋惜。她可不認為想把劉地怎麽樣有什麽不對,顯然現在大家都有了這種想法,一起點著頭。區小妹看看時間,抱著孩子冷下臉來:“現在你們可以走了嗎?”

孟蜀和大家一起往外走,一隻腳跨在門檻上時忽然停了下來,緊緊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什麽,身後的區小妹一點都不跟他客氣,抬腳就把他蹬出門,安全門“哐啷”一聲在他身後重重關上了。這一瞬間孟蜀象是醒悟到了什麽,喃喃自語著:“原來是她……原來是你,你為什麽不跟我說實話……”他轉身回去用力拍著門:“是你對嗎?親親小琴(劉地在旁邊作惡心的嘔吐狀),是你對嗎?”

門裏一點聲音都沒有。

“你開開門!你為什麽不跟我說實話?你告訴我咱們是不是真有個女兒?”孟蜀用力拍門。不知為什麽他居然沒有使用法術直接進去或者幹脆用蠻力把門卸下來。

任憑孟蜀怎麽叫屋裏的區小妹都不回應,隻是隱約聽見她的孩子哭泣起來。

聽著孟蜀的話,周影他們大概也猜到他和區小妹之間曾經有一段感情糾葛了。隻聽孟蜀嘴裏那個“惡心”的愛稱也可以想來當年他們也曾恩愛纏,後來不知為什麽(多半是孟蜀始亂終棄)他們分手。後來的區小妹在人間遊蕩,大概是她看人(妖)的眼光實在有問題,竟然又遇到了另外一個花心大蘿卜——劉地,再次經曆了一場痛苦的戀情。

二次失戀後不久,一直被黴運纏身的區小妹又一次見到了初戀情人,地點是在孟蜀建立的那個“玩具盒子”裏。多年不見的前情侶竟然會在這種狀況下重逢,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孟蜀竟然完全沒有認出區小妹來,區小妹當時心裏的感受可想而知。

大概是對於孟蜀太了解的緣故,區小妹一到那個所謂的“蜀國”就明白了那是怎麽回事,她為了自保在被洗掉記憶做玩偶之前聲稱自己是孟蜀的女兒引出了孟蜀(也就是說自己是自己和孟蜀的女兒)。不管孟蜀多麽瘋狂,對自己的子女還是有些香火之情的,聽區小妹把他過去的那段情事說的頭頭是道(因為對區小妹來說那是親身經曆的事情),自然就相信了她的話。好吃好喝的招待她住了些日子,孟蜀自己在那裏上演父女情深,區小妹可是恨得牙根癢癢。最後她為了泄憤偷走了孟蜀重要的法寶。

既然想到了區小妹的真實身份,區小妹口中的那個女兒就成了孟蜀的心病:這個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她現在又在什麽地方?過得好不好?這些問題就算孟蜀這個不負責任之極的父親也想知道。而能給他這些答案的區小妹躲在屋裏根本不理睬他。

“孟蜀,走吧。”南羽上前勸說,“她的丈夫已經回來了。”說話間樓道裏已經傳來上樓的腳步聲。

孟蜀還要敲門,卻被劉地和周影同時拉住了胳膊。他看著劉地他們三人,終於在腳步聲將要上到這一層時長歎一聲,接著四個人影便一起從區小妹家門前消失。田尤俊揉揉眼:剛才怎麽好像看到有幾個人站在自己家門前?難道經曆了下午那場意外自己的精神過度緊張了?他搖著頭取鑰匙開了家門。

“老婆我回來了!你知道麽,今天下午我們醫院出了件大事……”本來為了不讓區小妹為自己擔心已經決定不把下午的事告訴她的,不知為什麽一進了門就很想把自己在外麵一天的所有經曆都說出來跟她分享,“今天啊,我們醫院有個病人的家屬忽然拿刀要砍陳醫生——就是上次跟別的同事來咱們家玩,時候你還說他樣子很奸詐的那個……”他說著說著發覺妻子沒有像平時一樣迎上來為自拿包、掛衣服,而是一直靜靜坐在沙發上。“老婆你怎麽了?是不是那裏不舒服?讓我看看……”田尤俊來到區小妹身邊半蹲下,伸手去試她的體溫。

“我沒事……”區小妹勉強笑著說,“今天寶寶特別鬧……”好像是為了幫母親證明這個謊言似的,本來懶洋洋地叼著橡皮奶嘴東張西望的寶寶忽然嗚嗚牙牙地撲騰起來,田尤俊一把抱起來親了幾下:“寶貝,今天不乖是不是?你看你累得媽媽那樣子……”

寶寶在父親不安分地懷裏扭著身子,忽然含糊不清地從嘴裏吐出一句:“、……”

田尤俊驚喜地大叫:“老婆,你聽啊!寶寶在叫爸爸!”

原本還在魂不守舍的區小妹一下子跳起來去看寶寶,這時的小家夥用手拍打著田尤俊的臉再次用更清晰的聲音吐出一句:“爸、爸……爸……”區小妹興奮的搶過孩子:“寶寶好聰明啊,都會叫爸爸了,來,叫一聲媽媽。”

寶寶張著嘴巴憋了半天,歪著頭說出一個:“啊……”

“是……媽媽……”

“啊……啊……”

“媽媽……”

“爸……爸……”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叫媽媽……”

“嘎嘎……”

區小妹努力教導兒子學習語言,當田尤俊把飯菜端上桌來時,她用力搖搖頭,把許多的往事從腦子裏驅逐出去,然後抱著兒子開始享用丈夫那拙劣手藝完成的晚餐,聽他講下午醫院裏發生的那驚心動魄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