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唱戲

聽戲都是一種很高大上的娛樂享受。

聽爺爺講他們那一代人就特喜歡聽戲。

可現在的戲班都關得差不多了,因為生活好了,聽戲的人卻越來越少了。

很多人請戲班都是為了緬懷先人,在修祠堂、遷墓或是先人忌辰時唱給它們聽。

一場戲下來,活人聽眾十根手指數不完,戲班的人苦澀澀地給這現象偷偷取了個名字“唱鬼戲”。

阿木是個腦袋少了根筋的人,整天神經叨叨說他前世是個唱戲的。二十來歲的人成天無所事事,總是跟村裏一群老人混在一起拉二胡唱幾個小調,他注定是一個被人經常說起卻不被人尊重的人。尤其是,他經常半夜突然唱得鬼哭狼嚎,更是惹左鄰右舍嫌棄。

甚至很多人都以為阿木是個白癡,身子裏少了可以被人尊重的氣質和脾性。

去年,阿木的父親被車給撞成半身不遂了,賠了二十幾萬。阿木的父親用去了一半的賠償款從廣西邊遠山村給阿木買了一個嬌美**的妻子。

打從阿木的妻子進村,村裏的男人們就經常到阿木家串門。村裏幾個老人私下歎氣:“阿木的好日子不長了!”

果然,剛過完年,阿木的妻子就假借要帶阿木回廣西娘家省親遊玩,結果將阿木扔在半路上,卷走了那沒花完的賠償款不知所蹤。阿木還是村長帶著兩個男人去邊遠的火車站將他接回村的。

從此,阿木就要挑起家庭的重擔,可他什麽也不會。好在遠房一個表舅給他介紹進入隔壁鎮一個古老的潮劇戲班打雜。

既可賺點生活費,又成全了他的興趣,阿木對這工作感恩戴德,打算學透潮劇“四生、八旦、十六老阿兄”的伎倆,以此作為他終身的事業。

可他不知道,自從他加入戲班的那一天開始,他已經踏上了一段驚悚無歸的旅程。

阿木加入的潮劇戲班叫《古香古色潮劇團》,這戲團據說有著一百多年的曆史,現任的班主是一個叫屠熊蘭的退伍軍人,傳聞當年班主進古香古色的時候也跟阿木一個年紀,剛退伍的小夥,從低做起。所以,阿木暗自以現任班主為奮鬥目標,幻想有一天他也成了這戲團的班主。

喜歡聽潮劇的多半是潮汕地區和閩南地區,大抵因為其它戲班都關得差不多了,古香古色的生意還不錯,據聞有時還被請到香港、馬來西亞和新加坡等一些華僑家唱。

眼前,他們去的是潮州一個邊遠農村,阿木對這次旅程充滿了興趣,畢竟這是他加入戲班的第一次遠行。

阿木將最後兩箱行頭挑上卡車的後車廂,看見幾個同事都鋪在行頭箱旁睡覺,他們恨死了教戲先生姚半仙,出發前他算了一卦,說得淩晨三點出發比較吉利。

班主照做了。

文畔頭手老何和武生王亮還有專門扮演醜臉的尹三水打著一個迷你小台燈,搭著一台戲在那“唱”地主。

車子開了好一會,搖搖晃晃,加上心裏激動,阿木睡不著。他坐到老何跟前,一邊替它們清底下的牌,一邊露出傻笑:“老何,你說我們這次去唱戲,看的人會很多嗎?”

老何回頭看了看阿木,戲虐笑道:“多,很多,一加一等於二!”

阿木一臉震驚:“兩個?花五萬塊錢請了三台戲就為了給兩個人唱戲?”

醜臉尹三水輸了錢心裏不得勁,他瞟了一眼阿木,突然敲了一下他的頭顱:“傻子!是給祠堂的兩張遺像唱的。人家托夢給他們有錢的孫子說想看戲了,不行嗎?”

其它人都笑了,卻沒有人因此說點什麽。這種事對於他們來說或許太正常了,但阿木卻感覺很驚悚。

阿木問:“不是給鬼唱戲嗎?”

其它人又笑了,有的人翻了下身,有的人睜了下眼,依舊都沒有說什麽。

車子突然開進了一個隧洞,很深很暗,那迷你小台燈也突然滅了,阿木看到眼前一道道黑影刷過,渾身起了一陣陰寒,緊緊抓著老何的手。

車子開出隧洞的時候,空氣突然變得不那麽沉重,眼前也沒有那麽多的黑影子。阿木懸起的心也跟著稍微沉了一下。

突然,燈光重新在阿木的身後亮起,有人從背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木回頭看了一下,一張蒼白的鬼臉出現在的眼前。

阿木嚇得連聲尖叫,跌倒在老何身上:“啊!啊!鬼啊!”

“哈哈!哈哈!”身後那個鬼臉發出厚重響亮的笑聲。

其它人也跟著哈哈大笑。原來是專門唱烏臉的林建國偷偷畫了張鬼臉站到阿木身後故意嚇他。

醜臉尹三水又敲了一下阿木的頭:“傻逼,滾遠一點,別害老子輸錢!”

林建國將手裏的迷你小台燈重新還給老何他們,對阿木微微笑了笑,又走到車尾,靠著車廂門點煙,朝外麵吞吐著煙霧。

阿木一臉的尷尬,卻也無可奈何。誰讓他是戲班裏的新人呢?他的身份就是一個打雜的,什麽髒活苦活都得幹。

姚半仙還經常給他安利,說這已經算好的,換作舊社會,阿木這地位跟童伶無別。那個時候的童伶除了幹髒活苦活,還要挨餓,一個不小心被師傅打死都與人無尤。

他隻能在心裏暗自發誓,有一天他要成為台柱,甚至成為班主。到時他要好好抽一下這該死的林建.......

阿木不服氣地偷偷朝林建國瞟了一眼,突然發現有個披頭散發滿臉蒼白的紅衣女人飄在車尾外,貼在林建國身後,一直瞅著他的頭顱。

她看見阿木的時候還朝阿木咧嘴陰冷一笑,那雙眸幽黑得格外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