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需磨礪
暖床，穿著外套鞋襪是沒辦法把一張床給捂暖的。
上官晴兒絕望的躺了進去，身體一動不動，盯著屋頂，視線仿佛透過去，看到外麵的星空。
蕭雲又在那裏寫寫畫畫了半天，突然轉過身來問道：“這次品評就在十天後，太緊了一些，我能不能等下次？”
上官晴兒咬了咬牙，說道：“少爺原本十六歲就應該品評，上次就錯過了，這次要錯過就隻能再等兩年後，到時候少爺就年滿二十歲，若是少爺生在普通權貴人家還好，可老爺在朝堂上位高權重，你又是老爺唯一的孫子，若是此次不評，隻怕要成為全城的笑話。”
蕭雲無奈的翻了翻白眼，嘟囔道：“達官顯貴還真是麻煩，不過我不是早就是一個笑話了嗎？”
苦笑一聲，他埋頭繼續練字。
上官晴兒忍不住又說道：“這次老爺特意安排明日讓少爺去拜訪李國輔，顯然是打過招呼了，隻要少爺不出什麽大錯，品評一事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蕭雲苦笑一聲，歎道：“氏族無下品，寒門無上品，這還真是黑暗。”
上官晴兒趕忙說道：“老爺在朝中一向公正嚴明，此次為了少爺品評一事左右逢迎，可見少爺在老爺心中還是很重的。”
蕭雲突然笑道：“你這不也挺關心我的嗎？怎麽平日裏非要擺那張臭臉？”
上官晴兒沉默了。
事實上她之前就是看不起蕭雲，鄙夷有之，怒其不爭有之。
從小到大的表現，可謂是虎父犬子，尤其上官家滿門忠烈，連女子都帶兵出征，打出一片威名，結果這樣一對精彩的人物，竟然生出這麽個廢物兒子來，著實讓人絕望。
不過今天一切卻都變了。
原來少爺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懂！
正想著，蕭雲走了過來，皺眉問道：“還沒捂熱乎？”
“這……暖了。”
上官晴兒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正想要起身，卻見蕭雲直接跳上床來，鑽進被窩，貼著她躺下了。
這可把她驚的不清。
心中思緒繁雜。
知道接下來蕭雲怕是要對她做一些不好的事！
就這樣在驚恐和絕望中，時間一點點過去，然後……身邊就傳來了鼾聲。
她就是一愣。
眨了半天眼睛。
懸起的心總算是放下，不過卻也有些莫名的情緒。
就這？！
不一會，一隻腳就搭在她的身上，讓她特別難受。
她偷偷轉頭，借著燭光看向自家少爺的臉龐。
從未發現，這個紈絝子弟的眉宇之間，竟好似有一股子堅毅氣息。
……
第二天一大早，上官晴兒驚恐的醒來，她第一時間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裹衣……雖然有些淩亂，但並沒有解開的痕跡。
轉頭再看床邊，卻沒了蕭雲的身影。
同時聽到院子裏有沉重的喘息聲。
她穿好衣服走出去一看……
如今天色才蒙蒙亮，蕭雲正滿頭大汗，做著一些奇怪的動作，看起來像是在打熬身體。
汗水隨朝氣升騰，呼吸也顯得急促費力，雙眼都憋出了紅血絲，不過蕭雲依然是不停的鍛煉著。
“這是那個每天隻知道花天酒地的蕭家大少？”
上官晴兒滿心疑惑，呆立當場。
“傻站著幹什麽？”
蕭雲都沒有看她，便直接說道：“去給我弄點熱水和早飯來，不要粥，要肉食。”
“哦，好的。”
看著上官晴兒慌張離去的背影，蕭雲皺起眉頭。
“還以為是個幹活利索的，結果怎麽迷迷糊糊？真不知道把她找回來是對是錯。”
低頭看著這一身如漿洗的汗，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具身子實在是太孱弱了一些，明顯是被酒色掏空了。
在這陌生的世界中，想要生存下去還是先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再者他背後還有看不到的敵人準備要他的性命。
所以當務之急就是強化自己這幅身體！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需要抱精守元，熬煉身體。
需“一養”、“二餐”、“三重藥”。
所謂一養，自要養精血元氣，戒酒色，早睡早起。
二餐，一則“多次”二則“多肉”。
重中之重便是三種藥，補氣血，增筋骨，還有藥浴。
他就有一個偶然得到的藥浴秘方，當年得到的時候已經是成名多年以後，早就過了身體最好熬煉時期，本就是他的一個遺憾。
而且若是前世早年能用上這種藥浴，他興許就不會死於那場背叛。
當務之急，就是要把這幅藥給配出來，趕緊使用才好。
而這十幾天中，他總算是將其中最重要的那份主藥給調製出來，其餘的隻要隨便去一家藥鋪就能配好！
洗臉，擦身，吃了飯，蕭雲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就出發了。
今日陽光正暖，街市難得繁華。
車馬緩行叫賣不停，鄉音俚語羽冠頭繩。
越過牆頭見著外麵的熱鬧，蕭雲才點了點頭，說道：“人多好出行。”
結果才走到門口，就見一群下人正打掃正門，上掃雕鏤，下淨青石，就連沒人敢踩的一尺二寸高門檻，都擦了一遍又一遍。
家裏的徐管事就如同打了雞血，大聲嚷嚷著。
“這裏這裏，那裏那裏，都給我弄幹淨嘍！要穿身白衣躺在上麵滾上三滾，衣服上沾不得灰，這樣才行！你們一個個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今天到府的可是貴客，要是誰出錯怠慢了，回頭管叫他剁碎了喂狗！”
蕭家難得有人拜訪，倒也新奇，不過今天蕭雲沒空，也不想湊這個熱鬧，徑直領著上官晴兒就往前走。
可才走到門口，徐管事就眼疾手快的擋在頭裏，伸手一攔，麵帶三分笑。
“喲，這不是小少爺嗎？您今兒個可起得早，這是要出門呢？”
“嗯。”
蕭雲皺了皺眉，繼續要往前走，身子就正撞在徐管事的手臂上。
他明顯沒打算讓路。
“嗯？”
蕭雲疑惑的看著對方，眼神不善。
徐管事咧嘴一笑：“那還請勞駕，小少爺不妨從小門走，我這就帶您過去，親自給您開門。”
“這正門怎麽了？為什麽不能走？”
蕭雲本不想惹事，壓著火氣。
徐管事道：“這您看哪說的？哪裏敢不讓小少爺您走？不過今天府裏要來貴客，這門口都打掃了幾遍，您要是這麽一走，踩髒了，大家夥不還得再打掃嗎？您就體諒體諒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多走幾步，從小門出去也是一樣的。”
蕭雲歎了口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即便這笑的有點假，尤其他今天真的沒什麽空，點了點頭，就轉向小門。
可就這時，旁邊一個下人卻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小聲對身邊人說道：“你瞅咱們家這廢物大少爺，早不出門晚不出門的，偏生別人忙得要死他卻來搗亂，真他娘的晦氣。”
蕭雲身子一下子定在那裏。
臉色就黑了下來。
並非是他生氣，而是覺得奇怪。
自己是京城裏出了名的惡少，又是這蕭家唯一的子嗣，他一個下人別說是當著麵，就算是背地裏嚼舌根，也不敢大聲嘍。
可今天卻當著他的麵罵上人了，這是他要自己作死啊，還是吃錯了藥得了失心瘋了？
亦或者……有人授意？想要引起衝突，進而引起自己動手？從而試探自己？
莫非是自己那位不檢點的大伯母懷疑到了自己的頭上？
他轉頭看了一眼徐管事，對方明顯就當做沒聽見，繼續為蕭雲引路。
蕭雲轉身說道：“如果我今天非要從這正門走呢？”
徐管事苦著臉說道：“哎呦，這您不是難為我嗎？”
蕭雲指著方才那人問道：“他剛才罵我，你沒聽見？”
徐管事眼睛一轉，笑道：“哪有啊？他們哪敢啊？定是小少爺您聽錯了。”
蕭雲沉默了一陣，點頭道：“興許是這樣。”
說著就轉身向小門走去。
這個舉動讓在場所有人都驚住了。
誰都沒想到蕭雲都被人指著鼻子罵了，竟然轉身就走？這可不像他平日裏的性格！
那下人見蕭雲慫了，便索性大聲嘲笑道：“蕭家曆朝為官，上官家滿門忠烈，沒想到竟然生出這麽個軟蛋來，真是笑掉大牙了！”
這一下，連上官晴兒都怒了。
可蕭雲卻當什麽都沒聽見一樣，徑直走到小門，自己將門打開，就這樣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走出去了！
上官晴兒追趕上來，忍不住說道：“某些人昨天晚上罵我的勁頭怎麽一下子就沒有了？對自己人就罵，對旁人卻是百般忍耐，這莫不成就是傳說中的窩裏橫？”
語氣中明顯的瞧不起。
蕭雲歎了口氣，停下身來，直接伸手將上官晴兒拉住，然後退到街角，漏出頭來看向蕭府大門。
“你幹什麽？”
上官晴兒明顯有氣，甩脫了蕭雲的手。
“等。”
蕭雲平靜的說著。
“等什麽？”
“看。”
“看什麽？”
“你來勁了是嗎？”蕭雲轉頭狠狠瞪了上官晴兒一眼，弄得她心中一慌，下意識別過頭去，卻轉瞬又覺得不對，自己不應該任由這個軟蛋欺負，正想要反駁幾句，卻見街麵上行來一隊車馬。
兩匹駿馬開道，後有四架的馬車，緩緩停在蕭府門口。
“咦？”上官晴兒忍不住說道：“四匹馬拉一輛車？這規格在京城裏怕不是哪個王宮貴胄吧？”
隨後就看到馬車上下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高挑衣著華貴，女的雍容大方舉止典雅。
上官晴兒就是一愣，驚呼道：“這不是七王爺和王妃嗎？他們怎麽來蕭府了？”
“哼。”
蕭雲冷哼一聲，轉身就向巷子裏行去，說道：“走吧。”
“啊？這就走啊？”
上官晴兒愣了一下，追上去趕忙問道：“七王爺雖然隻是閑散，但在朝中的勢力可不小，如今登門蕭府，你作為家裏的少爺，難道不去見見？”
蕭雲說道：“如果可以見的話，早在幾天前就會通知我了，沒有通知，顯然是不想讓我見著。”
他轉過身來，歎了口氣說道：“你這家夥，看似精明實則愚鈍，若是想要跟在我身邊，不求你立即聰明起來，但起碼要知道什麽時候閉上嘴。”
“少爺什麽意思？您是在說我笨？”
“笨的可以！”
“哪裏笨了？”
上官晴兒明顯不服氣。
蕭雲歎了口氣說道：“好吧，看在你剛跟我的份上，我就教教你好了。你想一下，今日我是不是要拜訪李國輔？是不是很多天前就安排好的？”
“這是自然，這件事可是您的大事。”
“晚輩拜訪長輩，是不是要趕在巳時之前登門？”
“那是當然，這可是起碼的禮貌！”
“所以今日我是必定要在此時左右出門，恰好有貴客到訪，恰好淨水掃街，恰好有下人作死一樣的罵我，你不覺得這些都太巧了嗎？”
“啊？您想多了吧？”
上官晴兒還是沒想明白。
蕭雲無奈的揉了揉腦門，再次後悔把她召回身邊的決定。
“如果說，今日我因為對方言語衝撞，就跟那下人發生衝突，那麽現在的結果會怎樣？”
“這……”
“首先衝突之下，難免口舌，按照我往日性格，更有可能大打出手，勢必要引來家中長輩，若是大伯母正巧過來，定然是對我百般維護，甚至替我行家法處罰那個下人，這一鬧，怕是沒有半個時辰不能消停了，而那時恰好七王爺登門造訪，正看到我在家中胡鬧，你覺得七王爺會如何看我？”
“啊？難道說……”
“一個下人而已，即便說是懲處，最多也是趕出家門，隻要撫恤足夠，不愁有個好生活。而我就不一樣了，不但在七王爺麵前觀感盡失，怕是還會成為皇家的笑柄，連帶著老爺子在朝堂上怕是都抬不起頭……嗬，你以為老爺子為什麽不想讓我見七王爺？”
“這……好歹毒的用心！好嚴密的安排！”
“哎，一點點學吧，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有得你學呢。如果衝動能解決事情的話，世人哪分三六九等？若是拳頭能決定高低的話，那我們蕭家不是應該給你們上官家當牛做馬？世間事，哪有那麽簡單。”
上官晴兒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還是不敢相信，這種判斷，這種言語，會從蕭雲的嘴裏說出來！
“對了。”走了兩步，蕭雲再次說道：“等辦完事回來之後，你去給我好好查一下，那個下人是屬於哪一房的。”
“這不用查！”上官晴兒自信滿滿的說道：“他是大房的人。”
蕭雲抿了下嘴，說道：“還是好好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