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閉關
百官矛盾的心情有之，卻也不得不開始去正視蕭雲。
除卻他那些劣跡斑斑的過往，想必他一定是做了什麽事，能讓在場這麽多人為他背書，甚至有如此之高的評價！
但這件事對蕭雲到底是好是壞？
卻沒有人能說得好，斷得明。
畢竟，李國輔最後那句品評，確實是誅心了！
不過如今這事兒，卻隻能是定下來了。
百年以來唯一一個聖人品，蕭雲，這個名字注定要響徹天下！
而作為這件事核心中的蕭雲，卻根本不知道朝堂之上所發生的事情。
但他能猜到！
從出門開始品評，到去醉仙樓，這一切雖然不全在他計劃之中，但大部分是。
其他的部分，便是順勢而為。
他會抓住任何一丁點的機會，布下自己的棋子。
即便是這一次用不上，終究會有一天，這棋子就會在整個棋盤上起到無法想象的作用！
下棋，圍棋，其中有一種下發，不去貼子，不去提子，自己有一目先手，便在不起眼的角落之中，看似不經意的落下一子，仿佛毫無作用，對正麵戰場沒有任何裨益。
但隨著棋局的進行，棋盤上的棋子越來越多，這些之前看起來並無作用的棋子，卻會成為製勝關鍵！
他晨起而練，吃飯，睡覺，練字，看書。
吃飯成了享受，看書成了娛樂，練字也練出了花，蝌蚪字越發的別具一格。
除了每天拍沙子，門口還放著一個皮囊。
皮囊裏麵灌入細沙，就是一個大號的沙袋，掛在橫梁上，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掄起膀子打上一通，打的全身都發了汗，人也徹底清醒過來，然後洗漱，吃飯，出門就去拍沙子。
沙袋留口，每天用小杯盛滿沙子，倒入其中，增加一丁點重量。
然後打的時候，寸勁擊飛，長勁深陷。
別看每天隻增加一丁點，但擊飛的難度卻會增加極多，想要突破，這一天就不能懈怠，若是稍有偷懶，第二天就再難把沙袋擊飛。
長勁有時會把厚厚的皮子打破。
畢竟是皮子，千錘百煉之下，會變得越發的堅韌，但有極限，到了極限，再捶打下去就會越發的堅硬，但會變脆，再打就容易打漏。
漏了就補，於是一層一層的皮子弄上去，沙袋反倒更像是一個皮袋。
門外的砂盆，也從最開始的細沙變成粗砂，又從粗砂變成了鐵砂。
蕭雲的一雙肉掌泡藥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沒人知道他手掌上的骨頭到底裂開過多少次，皮肉不知道炸開多少回，甚至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泡過藥液之後，就是一層層的脫皮，有時候從手指頭開始，揭開一角，然後一路撕下來，能撕到手腕處，竟然可以剝下整張，大部分的地方是透明，但關節處卻是厚重。
用這樣的手再去練字，很難不寫的歪歪扭扭。
但勤加練習之下，這歪歪扭扭，也不失為一種韻味。
就這樣，蕭雲在自己的小院裏麵足足待了一個月的時間！
對外宣稱是外出，或者閉門不出，相當於傳說中的閉關了。
閉關總有結束的時候。
一個月後，蕭雲伸了個懶腰，像往常一樣起床，訓練，泡藥，舒展筋骨，隨後突然轉頭對上官晴兒說道：“到時間了，該出門了。”
於是院子正門一個月中第一次被打開。
蕭雲帶著淡然的笑容，穿一身寬鬆白衣，走了出去。
走的尋常，就像是一個需要工作的人在普通的一天普通的時間走出家門。
他就像是什麽變化都沒有。
但實際上對於他來說，整個世界其實都變了！
走在院子裏，那些下人們雖然也是會立即躲開。
但看向他的眼神卻少了一些厭惡和懼怕，反倒是多了一絲敬畏！
甚至還帶著一種奇怪的情愫，說不清道不明。
蕭雲也並沒有在意，徑直向門口走去。
上官晴兒趕忙在後麵跟著，也是好奇的看著周圍的下人。
人的情緒是可以傳遞的，是很容易被人感知到的。
上官晴兒就感覺到現在的氣氛和他們的態度不一樣了，但具體哪裏不一樣，又是為什麽不一樣？她就說不清楚了。
走到門口，突然有一名下人攔在蕭雲的麵前。
蕭雲的眉頭皺了一下。
對方立即讓開，苦著臉說道：“少……少爺，老爺等了您好些日子了，老爺說有事找您。”
“嗯？”
蕭雲笑了一聲，說道：“老爺子找我？這是出什麽事了嗎？行吧，你在前麵帶路。”
那下人一驚，趕忙走在前麵，彎著腰給蕭雲兩人帶路。
到了蕭懷恩的房間，下人卻不敢進去，苦著臉說道：“少爺，老爺就在裏麵等著呢，您自己進去就行，老爺吩咐過的，隻要您從院子裏出來，這家裏麵就沒有什麽地方是您不能去的。”
“哦？這麽說的？”
“是的，不光小的知道，院子裏麵的人都知道老爺的規定。”
“這樣啊，那行，你下去吧。”
“是的少爺。”
下人恭敬的走了出去，蕭雲挑了挑眉頭，然後笑道：“你看，這樣多好，一家人就應該這樣，相敬如賓，卻又心中有譜，知道這全天下的人，除了家人之外就沒有人能夠靠得住的。”
說完，敲了兩下門，也不等裏麵做聲就推門走了進去。
一大清早的，門自然不會鎖。
蕭懷恩正坐在桌子旁吃飯，他先是愣了一下，抬起頭看了蕭雲一眼，然後又低頭繼續吃了起來。
“你出來了？”
蕭雲輕輕一笑，走過去坐到他的對麵，看著桌子上的清粥小菜，皺了下眉頭，先是喝了碗粥，然後說道：“這東西隻當水來喝還行，若是當早飯，還差了點意思。”
說完就大聲喊道：“去弄些肉食來，最起碼也得有蛋。”
上官晴兒正慌張著，聽到這句話趕忙就出了門，結果正撞上慌張想要進來的丫鬟，差點撞個滿懷。
那丫鬟身體抖了兩下，趕忙說道：“奴婢去辦就好了，您在這裏守著就好了。”
說完就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明顯是去辦蕭雲的命令去了。
上官晴兒愣了好一陣，然後有些懵懂的說道：“我不也是家裏的下人嗎？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尊敬了？”
聲音不小，屋裏的一老一少自然能夠聽到。
蕭雲輕輕一笑，頭也不回的說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下人也是分級別的，我身邊就你這麽一個丫頭，在府裏算得上大丫鬟了，我在府中的地位越高，你的地位也就越高，甚至要比一些所謂的主人，來得都要高。”
上官晴兒恍然，然後說道：“也是……當年跟小姐的時候，家裏的下人對我就都很好。”
“好了，過來吃飯了。”
“哦……”
上官晴兒想了一下，雖然知道自己上桌這種事好像有點不太好，但也沒在意，直接坐到蕭雲的身邊，也悶頭吃了起來。
桌子上的東西原本就不多，一個人吃差不多，三個人吃……尤其蕭雲和上官晴兒的飯量都極大，這自然是不夠的。
兩個人才吃了一點，就吃光了。
蕭懷恩伸手一抓盤子，便抓了個空。
他眼角**了兩下。
坐直身體，皺著眉頭說道：“都進來了，怎麽不說話？”
“食不言寢不語。”
“嗯？還有這種說法？有什麽說道嗎？”
蕭雲微微一笑，解釋道：“修身養性，需從小事入手，不光是品行的培養，更重要是對身體好。吃飯的時候說話，很容易卡到嗆到，對消化也不好。在吃東西的時候，言而耗神，喜則傷脾，悲則傷心，怒而傷肝，哀則傷胃，所以最好是不說話，不交流，才是對身體最好的。”
“原來如此……那寢不語又是何解？”
“睡前若是說話，很容易睡不著，而且人在夜裏心性不穩，聰明的人永遠不會在夜裏做任何決定，不管是心中有氣還是不吐不快，都要等睡過一覺，第二天醒來，頭腦清晰的時候才去說，而往往在第二天的時候，就會發現昨天晚上的話，是真的不應該說。這是其一其二，至於其三，若是睡著的人突然說話，也就是說夢話，但凡有這種舉動的人，便是心中藏著事，藏得太深，太狠，嘴能控製住，但心裏卻控製不住，於是晚上爆發出來，借由夢話的形式去發泄，這樣的人一是心中藏汙，二是心性不強，難以成事。”
“還有這麽多說法？”
蕭懷恩有些驚住了。
睜大了眼睛看著蕭雲，不知道他到底怎麽想出這麽多事的。
而且……隨著他的言論，其實蕭懷恩也一直在心中印證。
讓他驚訝的不是蕭雲的信口開河，而是他說的竟然都是……對的！
想當年自己年輕的時候，好像也經常會做出一些事後想來極為後悔的決定，仔細想來，那些決定有大半都是在夜裏做出來的！
夜晚和白天，人是一樣的人，心性是一樣的心性，為什麽麵對一件事情就會不同？
他想不明白。
確切的說，他之前都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如今卻被蕭雲給說出來了。
簡簡單單。
八個字。
“食不言寢不語。”
其中蘊含的道理卻太深太深。
竟然有了一些哲學的味道。
蕭懷恩自然不知道這句話是蕭雲盜來的，隻是前世的一種“老話”而已，算不得什麽複雜的事情。
他隻道是蕭雲自己想出來的！
那麽……這簡簡單單的八個字之中可就是有大智慧的。
“這種話，你是要教給別人？”
蕭懷恩問著。
蕭雲卻搖了搖頭，說道：“那倒是不用的，隻要說出來，到時候自然能傳播出去，大家也不用懂其中的含義，隻需要這樣做，漸漸成了習慣就好，不求其他。”
蕭懷恩立即說道：“如果這樣的話，你的功勞不就沒有了嗎？”
“功勞？”
蕭雲愣了一下，然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為了簡單一句話都要賺取功勞，那我也就那樣了，還能有什麽格局？”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蕭懷恩愣了好一會，才歎了口氣說了出來。
他突然發現，在心性方麵，自己竟然有些比不上這個曾經自己根本瞧不上護不住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