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賊

蕭雲溫柔一笑,然後如惡魔般搖了搖頭。

“晴兒,找一根幹淨的木棍來,再拿一條幹淨的汗巾。”

其實不用上官晴兒動手,下人們立即就準備好了,遞到蕭雲的麵前。

木棍裹著汗巾,外軟內硬。

蕭雲遞給了冷霄漢,說道:“您最好是咬住它。”

冷霄漢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一是麵子,二是恐懼。

“嘖,聽話,要不然挺不住的,亂動不說,很容易傷到心脈。”

“這……”

冷霄漢看了一眼自己的孫女。

卻發現冷凝雙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正較有興致的看著,眼睛中還泛著光,好像對這種事還挺感興趣!

歎了口氣,隻能無奈的接過木棍,猶豫再三,才放在口中咬住。

“往裏點。”

“哼!”

冷霄漢極為不爽。

便此時,噗!

最粗的那根金針便猛地刺入冷霄漢的手上!

唔!

他雙目瞬間瞪圓。

額頭冷汗劈裏啪啦的往下淌。

不過……卻也沒到那種需要咬著這玩意的疼痛。

他忍不住心中想著,看來雲小子還是小瞧自己了,別看自己老了,但那也是鐵骨錚錚的一條漢子,怎麽可能因為這一點點的小傷痛就失態呢?

結果……

下一刻,他就眼睜睜的看著那根粗壯的金針在自己的皮肉裏麵來回攪動!

攪動!

就像是攪著一鍋煮爛的肉!

金針沒動一次,便是對疼痛的一種新的體會。

讓冷霄漢原本想要將口中木棍拿出來的手掌,悄悄的縮了回去。

還是……咬著吧!

一炷香過後。

蕭雲總算停了下來。

而汗如灌漿的冷霄漢也總算是鬆了口氣,隻覺得因為長時間忍痛,自己的胸口真的是悶得慌。

可蕭雲卻並沒有輕鬆下來。

而是先擦了擦汗水,然後仔細擦著自己的手。

對上官晴兒說道:“你先握住金針的尾,等一會我叫你,你便用最快的速度將金針抽出來,一定不能遲疑,明白嗎?”

上官晴兒趕忙準備好,緊張的衝著蕭雲點了點頭。

蕭雲也深吸一口氣,雙手緩緩握在冷霄漢的手掌之上,每一根手指都找一個很考究的位置,全部調整完畢後,他又深吸一口氣,才說道:“拔!”

噗!

金針瞬間抽出,隨著金針出去的,還有一絲白黃相間的水線。

而就在這一瞬間……

蕭雲雙手猛地發力,用盡吃奶的力氣瘋狂的將冷霄漢的手掌擠做一團!

吱!

噗噗!

濃,白黃之色。

血,漆黑如墨。

還有白色碎肉,黑色顆粒……

便在這擠壓之中,順著那個小小的金針捅出的小孔,瘋狂噴了出去!

一條水線衝天而起,起碼三尺多高!

而此時的冷霄漢,劇烈的疼痛讓他差點就昏死過去。

拚命的咬緊牙關,哢哢兩聲,竟把其中的木棍咬裂了!要不是有汗巾包裹,怕是要傷到自己。

身體晃動了好幾下,絕對是用毅力堅持著才沒有最終倒下。

然後張開嘴,木棍順勢跌落,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蕭雲看著他的狀態,歎了口氣,說道:“韓大夫,藥物調理你總會吧?”

“那是自然,自然!”

“給冷國柱配一副調理的藥,以柴胡、當歸、地黃、赤芍、紅花五味藥材為主,配以桔梗炒沙等中和藥為輔,目的是活血祛瘀,增強心肺之功,我給你的秘藥,應該還剩下一點吧?也放入一些。”

“這……”韓世忠苦著臉說道:“都……都用完了。”

蕭雲一愣,笑道:“本少故意多給了一些,你就不好奇?不想研究?沒有私吞下來一些?畢竟留下一些,並不影響藥湯的療效。”

韓世忠道:“這……我是真的想要,但那是公子秘藥,公子沒給我,我不敢留。”

“是不敢還是不想?”

“不敢。”

“你倒是直率。”

韓世忠趕忙說道:“發現在公子麵前,動心機實在是下下之策。”

“倒也通透。”

蕭雲擺了擺手,從旁邊隨手拿了一個茶杯,杯蓋反扣,倒入兩錢涅槃秘藥,說道:“其中一錢配藥,三份,分三天給國柱服下,剩下一錢,你拿去研究,可以嚐試性的配上一些調理藥物。畢竟藥物千千萬,調理當首方。”

“謝公子!”

韓世忠無比激動,甚至雙手都有些顫抖。

就剛才觀看他施針,這種事,絕對是不外傳的絕技!

沒見冷霄漢原本腫大的指節,現在雖然還是腫著,但並沒有之前死黑之色,反倒開始透著紅潤。

這……便是絕技!

他學了,看了,隻要悉心研究,一年兩年興許不成,但十年八年,總也能摸索出一個門道來,便能給自己一家子留下一個安身立命的手藝!

這種事的意義可就太大了。

他也知道,蕭雲不攔著他看,便是要送給他這份前程的。

如何不感激,如何不敬重?

蕭雲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說道:“韓大夫,今天晚上你就勞累點,先弄好給冷老爺子服下,讓他能睡個好覺,等調理三天之後,我再施針,他這四肢病痛,著急不得,想要痊愈,怕不是一朝一夕了。”

“好的雲少!”

他也學著上官晴兒,稱呼蕭雲為雲少。

在他的心中,這個稱呼是意味著點什麽的。

蕭雲轉過頭來,衝著冷霄漢拱了拱手,說道:“冷老爺子,我也算是忙碌一天了,就先行告辭,幾天後我再來,若有什麽要緊的事,讓韓大夫去找我就行。”

“現在走?”

冷霄漢轉頭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沉吟一下,卻說:“今天太晚了,宵禁雖然可以不顧,但夜行總是危險,就住下來吧。”

蕭雲一愣,苦笑道:“這……不太好吧?”

“哈哈哈!”

冷霄漢大笑幾聲,說道:“我冷家雖不算是高門大戶,但幾個房間還是有的,你隻管住下,不過……不能住後院。”

蕭雲翻了翻白眼,說道:“後院?給我住我都不住,要讓我去後院,我立馬就走,宵禁都管不住我!”

“哼!”

冷霄漢卻不知為何發了脾氣,冷哼一聲,閉目不語。

顯然是在生悶氣。

上官晴兒看的雲裏霧裏,不知道這一大一小兩隻狐狸在搞什麽鬼。

仔細一想……自己也犯不著知道!

於是就開開心心的扛著星星鐵和箱子,跟著蕭雲離開了。

下人想要將她身後的大包裹接過去,這是基本禮貌,她卻不讓,保護的嚴實。

有人帶路,七扭八拐,便走到西側一套客房之中。

房間很大,也很幹淨。

一群丫鬟衝進來給安排好了被褥後,又立即退去,不敢打擾這位“奇怪的貴客”。

臨走時,蕭雲卻突然喊住其中一人,說道:“明天一早,給我準備銅盆細沙,沙子要洗幹淨,過水三遍,揚而無塵,擺在門口便可,倒是要麻煩你們了。”

“公子這是哪的話?公子還有什麽吩咐?”

“沒有了,你們也下去早點休息吧。”

“那請公子好好安歇。”

等人都走出去了,蕭雲才長長出了口氣,一屁股坐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幽幽說道:“這一天,還真是累啊。”

來這個世界,出門的第一天,雖然早有準備,卻也沒有預料到真的在外麵忙活了這麽多的事!

前有大伯母的試探,後有跟趙家的衝突,買了藥,製了針,還參加了一場品評,衝擊一下當官的希望,最後又跑到冷家來給人治病……

蕭雲本就不是什麽鐵打的身子,現在隻覺得身心疲憊,但偏生床鋪又有些冰涼。

“幹什麽呢?”

抬頭看了一眼上官晴兒,她正在一旁整理那個靠門的小床。

她被認為是蕭雲的貼身侍女,自然要在屋裏安排床鋪,以便隨時照顧蕭雲。

“啊?”

麵對蕭雲突然的問話,她錯愕的轉過頭去,一臉呆滯。

其實她這一天,也是蠻累的。

還打了兩架呢!

“嘖!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呢?這床這麽冰,你當本少跟你一樣,皮糙肉厚的?本少嬌貴著呢,又是大病初愈,你也不怕本少受了風寒?快點過來暖床!”

上官晴兒委屈的撅起嘴來,偷偷的嘟囔道:“暖床就暖床唄,平白說一些話來罵人,還皮糙肉厚?哪裏糙了?哪裏厚了?”

伸手摸了一下自己沒有一絲贅肉的腰,‘厚’這個字確實有些唐突了。

至於暖床,雖然隻有一天的經驗,但也算輕車熟路。

反正就是躺在裏麵,用自己的體溫把被子捂熱就行唄!

兩個人真的是疲累的不行,沾枕頭就著。

燈都沒來得及熄,就睡死過去了。

時間一點過去,等到三更,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門口。

身形如狸貓矯健,但動作卻有些笨拙。

比如開門。

小匕首扣了半天也不見成效,一個失重,卻把門給依開了,險些摔進去。

這才知道原本就沒鎖門!

那人愣了一下,仿佛有些氣惱,咬了咬牙,繼續向裏麵緩緩摸去。

怕被人發現,還特意趴在地上,四肢並用的往前爬。

好一陣才到了床邊,偷偷探出頭來,白皙如玉的小手探出來,往衣架上一摸,卻並沒有摸到衣服。

合著對方竟是和衣而睡!

那人再次咬了咬牙,仿佛心裏做了極大的鬥爭,最終還是伸手過來掀開被子,費力的掀開蕭雲衣襟,摸索了半天,才把他懷中的小藥瓶拿出來。

立即抽回手,目光盯在小藥瓶上,黑亮帶粉的瞳孔中立即幻化一片喜色。

然後揣進自己懷中,轉身就往門外走。

“隻能兩錢,多則無益,你自控不足,多吃反而有害。”

陡然間,蕭雲的聲音在**響起。

讓黑衣小賊瞬間定在原地,如同雕塑。

緩慢轉過頭來,正發現蕭雲一臉戲虐的看著自己。

為避免尷尬,蕭雲別過頭去,又閉上眼睛。

“隻拿兩錢,其餘放下吧。”

“哼!”

小賊也不再隱藏,直起腰身,快步走到蕭雲床邊,掏出瓶子,打開,小心的往自己手心倒入兩錢多,然後蓋上瓶子,用力的扔到蕭雲身上。

蕭雲悶哼一聲,一臉苦澀,卻並沒有睜開眼睛。

小賊轉身欲走,卻突然又扭頭回來,看著蕭雲身邊熟睡的上官晴兒,低聲罵了句:“登徒子!”

隨後就離開了。

門都沒有關!

“這……這就是家賊難防的道理吧。”

蕭雲無奈,起身關了門,吹了燈,繼續回**去睡。

來的人蒙著麵。

相當畫蛇添足的舉動!

冷凝雙的相貌,天下獨一份的!哪怕隻露出一條眉毛,隻需見過她一麵的人就能認得出來!

這個世界,但凡先天不足的人,極少能活到十六歲。

而且但凡這種病症,眉發皆虛,但凡是毛發的部位,都會發黃。

可冷凝雙不一樣。

她的頭發,她的眉毛,黑的清澈,黑的閃亮!

配上那世間無雙的白皙,就如同是最白的宣紙上白描出一份美人像!

她若不動,就站在那裏,便就是一幅畫,融在山河間,便是江山美人,融在庭院裏,便是水墨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