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酒桌分高下
另外一間屋子裏，那位年邁的教書先生正在跟魏陌飲酒。
老先生雖然有修為在身，但也不過隻有六品而已，加上每天要操心孩子們的課業，歲月在他臉上已經留下了不少痕跡。
老儒生將自己收藏多年的好酒拿了出來，並且親自下廚炒了四五樣菜用來佐酒，用來款待這位自己最為仰慕的劍修。
魏陌輕聲說道：“劉先生，你跟陳公望之間交情很好嗎？”
年邁儒生搖搖頭，樂嗬嗬地說道：“三先生學問通精深，乃是夫子親傳，一身修為早已臻至化境，先前他在我這邊歇腳一次，也是聽到我在給學童授課，恰好心中有所感悟，所以多聊了幾句而已。”
“至於交情”，老人自嘲一笑，“不過隻是同為讀書人之間的惺惺相惜而已，他貴為書院三先生可以不惜自降身份與我一個邊關腐儒徹夜暢談，但南夔劉清源卻真心不好意思跟那樣的人物攀交情。”
魏陌笑著說道：“劉先生你又何必妄自菲薄，讀書人之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老陳他都不在意這個，你就更加無需放在心上了。”
劉先生搖搖頭，並不做過多的解釋，有些交情，放在心裏就好了，就像是麵前這壇被自己埋在地下珍藏多年的老酒，隻要遇到合適的人拿出來品味一番也就夠了。
魏陌端起酒碗跟對方輕輕磕碰，雖然他跟書院的關係不錯，跟其中的幾位先生更是至交好友，但他可能一身天賦都在練劍上了，對於讀書一事是在沒有多少想法，故而跟這位滿嘴之乎者也的老先生也沒有多少話題。
良久，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對了，劉先生我聽老陳說你生平最為仰慕的就是我輩劍修了，不知是否真的如他所說？”
老儒生忽然挺直了腰杆，正色道：“那還能有假，我年輕的那位最羨慕的就是像魏劍仙這樣劍修了，隻不過我也就在讀書上有幾分淺薄天資了，想要在劍道上練出點名堂了。這輩子是不大可能嘍。”
老人的語氣頗為唏噓，他感慨道：“記得當年第一次見到劍修出手，正是你們無觀劍塚的一位高人，那時候我剛好離開家鄉，正要趕往書院，參加我們那一屆的春秋會，和幾位同窗在北上途中，有天晚上在一座山野村莊中歇腳的時候，恰好有一頭妖物出沒，我們幾個年輕讀書人，當時也是年輕氣盛，仗著自己有點淺薄修為在身上，就想要跟那妖物硬碰硬，但最終依舊不是那在山中修煉數百年已經成精了的妖物的對手。”
“就在這時，天幕之上忽然劃過一道璀璨劍光，一劍過後，讓我和幾位同窗狼狽不堪的那頭妖物已經授首，死得不能再死了，那位風流無雙的老劍仙當即禦劍離去，並未多言。雖已時隔多年，我拜入書院之後，又離開了，但當年的那一幕始終在我心頭縈繞不去，每每想起，即便是現在已經年老體衰，但心中的那股豪情卻是從未缺少半分。”
劉清源講完了自己的故事，魏陌聽得極為認真。
持劍男子點點頭，笑著說道：“沒想到劉先生當年還曾遇到過如此驚險的事情。”
老人嗬嗬一笑，“年紀大了，雖然我這一生碌碌無為，但也畢竟年輕過，也曾少年高歌走江湖，心中怎麽著還是會餘著那麽一兩個故事的。”
“說的是。”
魏陌端起酒碗，跟對方碰了一下。
一飲而盡之後，魏陌說道：“當年劉先生你們遇到的，應該就是我無觀劍塚的老祖宗，隻不過他行走天下，向來喜歡隨性施為，瀟灑出劍。”
“哈哈，我經過這些年的多方打探，對於當年那位劍仙的身份也有了幾分猜測，但現在魏劍仙挑明之後，無疑是了結我藏在心中多年的一樁心病。”
“來來來，咱倆再走一個。”
兩人暢快飲酒，借著酒意，劉先生講了不少他當年行走江湖的趣事。
當然了，魏陌仗劍行走天下這麽多年，這樣的故事早就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比劉先生的故事要更加離奇驚險的事情，他魏陌也不知道經曆了多少，但這位看起來放浪形骸，不拘一格的當世大劍仙還是認真地聽著對方的講述。
在對方講到驚險刺激之處的時候，魏陌還會很捧場地鼓掌叫好。
這讓劉先生很是開心。
在魏陌看來，人間之大，能夠有機緣登山修行的人終究還是少數，而在這當中真正攀登到山巔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因而大多數人的故事就如同今日的劉清源這般，在當事人的心中或許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但在某些山巔人物的眼中，實在是不值一提。
正因為如此，魏陌即便是早已躋身上三品境界了，但他還是願意尊重這些所謂小人物的故事。
這也是他一直聆聽對方講述的原因所在。
早已劍道通天的魏陌，他的一身劍道修為或許早已躋身一個難以言喻的高明境界，但他從始至終都在人間腳踏實地，希望自己少一些山上修士的仙氣，多一些凡俗市井氣。
就在兩人喝得正高興的時候，忽然，魏陌的心中閃過一道漣漪。
他微微蹙眉，麵色似有不喜，當即就語氣鄭重地回絕了對方。
劉清源察覺到了魏陌身上的變化，他輕聲詢問，“魏劍仙，可是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情？”
劍修微微搖頭，笑道：“劉老哥，咱們繼續飲酒，不過是幾隻煩人的蒼蠅而已，我已經打發走了，肯定不會耽擱咱們今晚的暢飲。”
老儒生已經有所猜測，八成又是南夔關內的那些個權貴人物，不知道從哪發現了魏劍仙正在此處，就想著來拜會一番。
搖搖頭，老儒生繼續喝對方飲酒。
一壇酒不夠，劉清源就又拿出了幾壇當年珍藏的好酒，雖然在修為上他這輩子是不可能比肩魏老弟，但酒桌上與對方分個高下，他劉清源還是半點都不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