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大風起兮

瞿能亦是久戰生疲,怎敵朱高煦神勇,未及三個回合就被殺出一身冷汗,難以支持得住,在肩上挨了一刀後,拍馬就逃。

朱高喣意猶未盡,欲窮追時,燕王發聲喊住了他。得這支生力軍相助,燕王精神大振,隨即合兵一處再次衝進官兵的陣中。

前文已經講過,朱高煦的這支衛隊的班底起於江湖亡命,戰力強悍不說,又配有連弩和他們本有的暗器及獨特殺招,兩次衝鋒就使這隊官軍不得已停下來認真對待。

恰在這時,燕軍最精銳的騎兵朵顏三衛在久不見燕王的情況下殺了過來。

於是這支官軍開始大亂,片刻間便被殺散,丟下不少於五千屍體四散逃命去了。將士們望著渾身全是血跡的燕王無不感到崇敬萬分,若任由這支官兵偷襲,燕軍大勢危矣!

時近中午,雙方鏖戰相持不下,官軍仗著人多的優勢,一次又一次發起衝鋒,而燕軍雖少,但人人奮勇死戰不退,在場麵上絲毫未落下風。

正在膠著之際,官軍中開國功臣越雋侯俞通淵和陸涼侯騰聚率眾從兩翼衝進燕陣,而瞿能父子和平安等亦重抖精神率眾猛衝大陣,形勢在瞬間開始對燕軍極為不利。

然而恰在李景隆難掩心中狂喜,將看到燕軍全線潰敗之際的倏忽之間,天象驟然巨變。

暴風狂飆橫掃而至,飛石揚沙翻卷而來,在下風頭的官軍立刻雙目難睜,驚慌失措,時值初夏,哪裏來的怪異北風?

燕軍見上天佑護,不等燕王下令全體掩殺過來,燕王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急令各部集中火器丶火箭順風縱火,又親率朵顏三衛從側翼攔截橫擊敵陣。

這時李大將軍身邊指揮三軍的帥旗旗杆被強風刮斷,於是官軍更是大亂。

李景隆悲鳴一聲:“天不助我!”忙下令鳴金收兵。

但官軍陣勢大亂,指揮失靈,燕軍借風勢全力收割南卒的生命。可憐一代開國元勳俞通淵丶騰聚因失去依托,力戰不支,為國捐軀。

而瞿能瞿良材父子和一大批官軍重要將領亦沒能幸免,被燕軍趁勢斬殺。於是官軍全線崩潰,勢如山傾洪泄一發不收。郭英丶吳傑和平安見大勢已去,遂不再戀戰,各引本部退去。

李景隆跑得更快更遠,僅帶十萬餘殘兵向東南方向落荒而逃。

燕王決意不再給官軍喘息之機,乘勝猛追,縱火焚燒敵營,十餘裏連片營寨火光衝天,熱浪濃煙使人遠遠地躲避,很長一段時間不敢靠近。

李大將軍倉惶奔逃間,輜重丶車馬丟失無數不提,連皇帝禦賜的璽書丶斧鉞亦在慌亂中不知丟在何處。

饒是如此,仍未擺脫燕軍前鋒的追擊,將至雄縣時,眼見追兵不足兩裏,李大將軍仰天祈求上蒼垂憐時,救兵真的出現了。

魏國公徐輝祖率領三萬精兵橫亙在燕軍前麵,一陣箭雨過後,追擊的燕騎紛紛倒地,再經徐輝祖率部一衝,登時留下一二千具屍體,往來路退卻。

徐輝祖也不窮追,回馬和李景隆的殘兵匯合,向德州行去。原來建文帝生怕李景隆再敗,自己無法向群臣交待,便派魏國公領三萬精兵助他一臂之力,不想真成了李大將軍的大救星了!

在德州,李景隆檢點兵馬後跪在徐輝祖麵前大哭不止,連留守此地的原四萬守軍在內,他現在還不足十五萬人。

也就是說白溝河之戰被殲滅或殺散的除去郭英丶平安等部,至少有近三丶四十萬之眾,既使能把殘餘的重新召集回來,亦有二十多萬的傷亡。

這個結果讓徐輝祖等都感到無比震驚,他大罵道:“你這豎子幾乎敗掉了大明的根基,兩次大戰你統領百萬之眾,誰會想到這個結果?”

李景隆不敢接話,隻伏地哭求道:“魏國公救我。”

“救你?”徐輝祖氣極反笑。

複狠狠的道:“怎麽救法?既使歧陽王從地下活過來,亦會讓你氣得再死一次,你自求多福吧!”言罷即頭也不回地率部上濟南休整去了。

本來德州是李景隆的伐燕大本營,城高溝深,糧草充足,此時若重整兵馬,把殺散的官軍再聚集起來,怕仍有三四十萬之多,仍比燕軍有優勢。

但李大將軍現在是驚弓之鳥,談虎色變,兩場大戰早已使他畏燕王如天神,一聽燕王又親率大軍直奔德州而來,便喪魂落魄不知所措,於五月初七再次悄悄棄城逃往濟南城去了。

燕軍南下,一路上幾乎沒遇到什麽大的抵抗,就順利地占領了沿途各州縣鎮和德州。

五月九日燕王入德州城,命張信帶人清點戶口丶府庫丶軍械丶輜重等,結果讓他驚喜不已,其它不算,單糧食就多達百餘萬擔。

燕王以手加額慶幸地道:“天助我也,自此軍糧無憂矣!”

隨後張榜安民,傳令各軍不得擾民,違令者立斬不赦,德州及沿途各縣鎮很快安定下來了。

在德州休整幾天後,他留下都指揮陳旭等萬人守城,於五月十三日親率十萬大軍直撲濟南而來。

白溝河一戰,燕軍亦有不小的傷亡,近六萬人長埋在那裏,雖經收編了一些降卒散兵,但控製的地盤大了就需更多的人來守護啊,所以能隨他出征的部隊也隻有這十萬人左右。

這也是燕王緊追不舍官軍的原因之一,他很清楚官軍雖敗,但若把殘部收攏起來,仍是一支遠遠超過他的力量,所以絕不能再給李景隆緩過勁的機會,他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官軍主力徹

底擊潰殲滅。

兩日後師駐禹城,派許多探馬先行偵察官軍的動向。

李景隆沒把殘兵駐在濟南城,而是在北郊暫時紮下營寨,他自己則帶著親兵衛隊住進了玉穀園,什麽“濟水蒼龍”江湖領袖?在大軍麵前就是一小泥鰍,敢不服氣試試?

吳畏隻得把一些值錢的東西轉移或深埋,騰出玉穀園來供李大將軍歇宿。

饒是如此,李景隆亦不想放過這個大肥羊,這晚把他叫至跟前訓斥道:“你們這點子江湖人多行不法之事,聚眾斂財,打家劫舍。。。。。。”

吳畏不等他說完即分辯道:“草民一向奉公守法,從未幹過傷天害理之事,望大將軍明察。”

李景隆冷笑連連,道:“你是否是良民,則不是你說了就算,我這就派人到濟南府去查你的案底。”

吳畏知他想幹什麽,不由心思急轉,湊上前道:“我聽我結拜兄弟雲天說曹國公清廉自重,倜儻風流。舍下藏有唐‘魚旋機’自畫的春宮圖真跡一份,願奉於大將軍。”

李景隆聞說眼珠亂轉,忙問道:“你與雲天那小子,不,應稱雲大俠,真是結義兄弟?他現在跑哪去了?”

吳畏曾從雲天口中講過他和李景隆之間的趣事,今見他果然在意雲天,便答道:“我倆是生死之交,他現在就在附近隱居。”

“快把他找來,不,是請來與我相見。”李景隆很急切,他想讓雲天憑與燕王的關係幫他傳話,別讓燕王照死路上逼他,之前不是說好了一些事的嗎?

吳畏為難地道:“他已決意不聽朝廷與燕王之間的事。。。”

李景隆不等他說完,急道:“無論你想什麽辦法,也得把他找出來見我,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心急如焚,他在抓這根稻草,幾百兩黃金不能全撂在狗身上不聽響啊!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燕王不給他任何喘息之機,當夜燕軍一夜急行天明時分就趕到官軍的大營前,未做任何調整,燕王一馬當先殺了進來。

沒有任何防範且早無鬥誌的官軍很快潰不成軍,四散奔逃,而李景隆此時誰也不顧,單騎逃入濟南城。

此戰結果,燕軍收降了萬餘俘虜,奪得軍馬一萬七千餘匹。戰事結束後,燕王並不打算就此罷手,即命軍士屯兵濟南城外,要圍攻堅城,形勝戰略之地濟南城對於他的大業太至關重要了。

此時的雲天正在濟南城中,通過數月的苦修,不僅完全化解了碎心掌力和幾近要命的內傷,而且功力愈加精純,有了質的飛躍,他預測突破大周天而進入先天之境之期不遠了,這就是九

劫真氣的神奇,遇劫而重生。

當他聽吳畏說起他於李景隆之間的對話時,啞然失笑。

沉吟了好大一會才道:“個人的友情與霸業相比,孰輕孰重?燕王若重私人情誼而網開一麵放過沉重打擊朝廷的大好時機,反是婦人之仁,讓人看輕了他。李景隆不是帶兵的那塊材料,讓他

落個終生教訓去吧!”

次日一早,果然傳來李景隆全軍覆沒的消息。

相比其它人,吳畏可就難受了許多,雖然家眷早接到城裏老屋避兵災,但玉穀園不知被官軍和燕兵禍害成什麽樣子了?但他出不去呀,為防燕軍攻城,城門早已封死,誰知什麽時候再能開啟

對此連秋生卻感到十分慶幸,他是昨晚間才從湖北老家回來,險些就被擋在城外。

原來其長嫂思念故園,而且遠在荊州老家的族中長輩和二哥也希望長兄連長生能夠魂歸故裏,於是在雲天夫婦的幫助下,連秋生啟長兄之遺駭,和長嫂一起將之移往荊州祖墳。昨夜剛回,今

早就傳來戰爭的消息。

為給吳畏解悶,雲天吩咐置宴閑飲,吳宏丶連秋生,蘇起都在座。

布莊已經停業,戰爭期間雖有暴利,但目光深遠的蘇雲不願發這種橫財,以免遭人惦記,反正錢足夠多了!隻將心思放在儲備糧食等日常生活物品之上,以備不時之需。

席間吳畏沉吟了會,道:“紀老哥他們捎來口信,言均未有雙狐的下落,反倒是良玉認為冷血妃子的勢力就在關內關外,輕易不涉江南道,應還在北方隱匿。”

雲天點頭,道:“我亦認為她倆應在北平附近,畢竟在那裏經營了那麽多年,隨地皆是藏身之處。”

言此想了想又道:“無論她們隱於何處,受什麽人保護,等這場戰事一結束,我就去要人。”

說到這裏不禁氣苦,連自己的妻兒都保護不了,他算什麽狗屁高人!

吳畏見他臉色難堪,忙岔開話題道:“現在山東省三司中的主要官員皆托病不出,衙門已形同虛設。唯鎮守濟南的原五軍都督府的都指揮使盛庸力主守城待援,響應者僅山東參政鐵弦等少數

幾人,能否擊退強悍的北軍,尚是未知之數啊!”

雲天微笑不語,戰爭勝負不是他應考慮的問題,他隻在乎身邊人的感受。

又聊了一會,他建議道:“來濟南這麽長時間了,還未去過大明湖看看,等酒後去泛舟如何?”

眾人自然響應,然而令人都沒想到的是,吳畏流年不利,諸事不順,遊湖竟遊出一樁禍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