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大將之才

黃觀進廳即問道:“魏國公沒在府上嗎?”

徐增壽答道:“已使人去通報了,黃大人稍等。”

誰知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在連去了三個通報的人後,才見徐輝祖姍姍而來。

見禮過後,徐輝祖直道:“讓侍中大人久等了,若為我雲兄弟而來,這就請吧。”

原來他之前去了地下密室,征取了已暫穩住傷勢的雲天的意見。

徐增壽見大哥神色坦然,便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

在眾人的注視下,喬守道仔細為**的雲天把脈,竟費時甚長。

黃觀在旁終於忍不住,問道:“究竟是為什麽,讓喬太醫遲遲不能下結論?”

喬守道始收手,憐惜地望了一眼仍然雙目緊閉的雲天一眼後,對眾人道:“還是到上麵再說吧。”

見他神色肅然,連稍知底細的徐家兄弟都不禁心底一沉!

回到廳中,還是黃觀首先問道:“喬太醫不妨直言雲天的病情。”

喬守道認真地答道:“照雲爺的脈象來看,心脈損傷極重,能活到現在已是異數,伹恐來日無多矣!”

喬守道是禦醫,說話自有份量,包括黃觀在內的幾人聞言均現淒色。不管怎麽說雲天也算一個人物,就這樣玩完,多少令人感到惋惜!

支走下人和喬守道,徐輝祖對黃觀道:“還請黃公公在皇上麵前直言,他這個情況確實是不宜在獄中度過最後時光。”

黃觀微笑,道:“其實你我都明白若他這麽容易就死,豈配做神刀傳人。”

徐家兄弟倆不接,心情複雜之極。

見狀,黃觀正色地道:“請魏國公徐都督放心,沈師當年從不把我等廢人另眼看待,且與我真心論交。”

言此猶豫了一下,終未再說出另外的原因來。如雲天在場,或許知道他就是燕王所指的那個人,而徐家兄弟不知詳情,但見他如此說,均心中寬慰不少。

徐輝祖問道:“黃大人以為呢?”

黃觀沉吟會,道:“皇上被他們攛掇得一時半會忘不了雲天,我的意思是等他稍好之後,你們最好能先把他送往天牢一段時間,以免那些人對徐家不利。反正皇上並無殺雲天的意思,讓他在

牢中修心養傷也不是件壞事,待機會成熟,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他出來。”

話說到這份上,徐家兄弟隻有點頭,徐輝祖道:“一切仰仗黃大人了,我前些日購得一塊上好美玉,還請笑納。”言罷即去取。

黃觀也不矯情,他無其它的嗜好,唯愛收藏各種美玉,多年前,目光長遠的燕王就是暗裏通過贈送奇玉和他達成某種默契的。。。。。。。

送走黃觀,徐家兄弟來到密室把事情簡單地給雲天說了。

在鬼門關溜達一圈又回來的雲天聞之苦笑,道:“流年不利,被道衍那禿驢和袁珙牛鼻子給‘咬’中了,聽天由命吧!”

通過這幾天的潛心苦修,他總算穩住傷勢不讓其惡化,但受創的心脈要恢複如初尚需不少時日。所以,不知上乘內功秘法修煉的喬守道以醫家的觀點論證他很難痊愈。

又聽到黃觀的名字,雲天放心不少,那日燕王秘密說的人正是他。。。。。。。。。

八月下旬,北伐大軍失利的訊息傳到朝中,建文帝即在午朝公議此事,先自歎道:“耿炳文宿將也,尚且受挫摧鋒,出師不利。眾卿家誰有良策?”

黃子澄第一個出班奏道:勝負乃兵家常事,皇上不必憂愁不安。現在我大明朝正值全盛時期,兵強馬壯,糧餉充足,取之不盡。而燕賊不過區區一隅,怎能敵朝廷全國動員?”

眾大臣大都附合,紛紛都言黃常侍言之有理。

建文帝稍覺安心。又聽黃子澄道:“如再調集五十萬大軍,從四麵八方圍攻北平,定叫叛逆束手就擒。”

建文帝即問:“誰堪為將?擔此重任。”

“曹國公李景隆可擔重任。。。”黃子澄毫不猶豫。

“萬萬不可。”齊泰不等他說完急急打斷。

又言道:“李景隆妄自尊大,浮誇不實,若讓其掛帥實非三軍之福。”

幸好李景隆今天沒在朝堂之上,但許多大臣心裏都是怪怪的,齊泰恃寵而口不擇言,讓他們均不以為然。

黃子澄不滿地望了他一眼,奏道:“曹國公曾奉先帝之命多次訓兵於湖廣丶陝西丶河南等,及出使西域為朝廷購買軍馬,又何曾出過一點差錯?去歲在開封一出手即讓周逆伏法認罪,可見其

文韜武略非常人可比。”

建文帝頻頻點頭,李景隆和他有表親之情,在未立儲君之前,他就不斷去曹國公府去玩,而李景隆總能給他新奇的玩意讓他高興,洪武帝也時常讓李景隆進宮陪他這個小表弟玩,兩人感情自

非常人可比。

見齊泰似還要說什麽,建文帝當即決定啟用曹國公任北征大將軍,取代耿炳文之職。

令兵部傳檄湖北丶安徽丶江蘇丶江西丶河南丶山東等地都指揮司,調集兵馬,隨軍出征。長江兩岸的軍隊即日啟程,赴京師集中,其餘各地衛所由其長官統領約期按規定時間在山東德州聚集

,接受征北大將軍的調遣。

聖旨既下,不忘問方孝孺道:“方愛卿可有什麽話說?”

方大學士稍思後道:“五十萬大軍非同小可,皇上須挑選輔助曹國公的大材,方能使其不出偏差,馬到成功。”

建文帝點頭,稍思後道:“這個朕早已想過,誠意伯次子劉璟素有大材,深得朕皇祖的賞識,可讓他隨軍謀劃。”

言此又瞅向禮部尚書高巍,召他近前,道:“你之前上書要出使北平,勸燕王改過自新,朕就遂了你的心意。”

年近七旬,以孝聞天下的高巍跪謝,道:“請陛下放心,老臣此去要在燕王麵前披肝瀝膽,陳以大義,曉以禍福,說服他罷兵來朝覲見我皇。”

建文帝落淚,親下禦座雙手扶起這個長者,喉中哽咽不能言語。

這時又有人出班奏道:“駙馬都尉梅殷文韜武略舉世公認,何不讓其擔當大任?”

建文帝見是大理寺丞劉端在直言,臉色就不那麽自然了。

他豈有不知梅殷何人,皇祖父欽定的托孤重臣,留給他的頂天之柱。但除燕王外,最讓他不放心的亦是梅駙馬了,不言曆史上那些外戚權臣讓他警惕,就是身邊寵臣也沒一個說他好的,針對

他的傳言太多矣!

建文帝正不知如何說辭時,還是黃子澄最了解皇帝心思,忙道:“梅駙馬弓馬純熟,仍可繼續讓其在淮安訓練數十萬新兵,以備不測。”

建文帝即準奏道:“黃愛卿言之有理,訓練新兵亦是重任,就讓梅駙馬繼續為國分憂吧。”

劉端在心裏長歎一聲,遂不再言。

萬事俱備,八月三十上午李景隆在京城誓師北伐。大明皇帝親乘龍輦出宮送行,當朝文武重臣皆來捧場,引來滿城百姓夾道觀看。

辰時一到,一身戎裝的曹國公跟在皇帝身後登上帥台,先經一通繁瑣的祭祀天地丶祖宗儀式。

司禮太監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社稷不寧,燕逆謀叛,上違祖製,下害黎民,擾亂朝政,人神共討,天地不容。敕命左軍都督曹國公李景隆為北征伐燕大將寺,總領征燕事宜,奉天

行討,以誅叛逆,欽此。”

李大將軍複叩首謝恩領旨。

皇帝從龍椅上起身,親手遞給他大將軍印符,又賜通天犀帶和象征軍事最高威儀的斧鉞儀仗,又當場親筆寫下:體爾祖彌忠孝不忘。八個大字以示激勵。

最後親執其手囑咐道:“全仗愛卿鼎力,勿負眹之重托。”

李景隆激動地落淚,道:“臣當竭力,不負君命。”

言罷兩人相攜走下將台,向江邊走去。江邊早已擺開酒宴長席,為將士們餞行。。。。。。。

李景隆辭別相送的眾人後登上大船,放眼看那浩瀚奔湧的揚子江及巍巍雄峙的鍾山群峰,直覺誌得意滿。皇帝給他的待遇在本朝實所未有,連徐家兄弟的父親,大明開國第一功臣中山靖王徐

達都不曾讓洪武帝為他如此!

念此不禁躊躇滿誌,心胸澎湃,仿佛一切皆在他李大將軍掌控之中,隻要他大軍一到,朱棣就會束手待斃!

遂催大軍一路北上。到下船換馬時,沿途官軍不斷地前來報到,當九月十一到達山東德州時兵力已達五十餘萬,加之原真定之兵十幾萬人歸他調遣,他實際已統轄總兵力達到六十餘萬。

欲建不世之功的李大將軍信心滿滿地兵發河間府,準備直撲北平,一舉消滅全部叛軍。為配合官軍主力,江陰侯吳高丶都督楊文丶耿獻等率遼東兵馬越山海關進逼永平。

消息傳到北平,全城嘩然。

燕王升帳點將,見諸將皆有憂色,不禁笑道:“昔漢高祖寬宏大度,知人善任,使英雄為用,不過能將十萬人。李九江膏粱豎子,寡謀而驕,色厲內荏,忌刻而自用。未嚐習兵見陣,輒予五十

萬眾,是自坑也,亦誠可笑。”

見眾人臉色稍緩,燕王又分析道:“兵法有五敗之說,李九江皆蹈之:為將政令不修,紀律不整,上下異心,生死離誌,謂之一;

北地早寒,南兵棉衣不足,披冒霜雪,手足皸,甚至墜指,人無贏糧,馬無宿草,此其二也;

不量險易,深入趨利,則為三;

貪而不治,智信不足,氣盈而愎,仁勇俱無,威令不行,三軍易撓,是其四;

部曲喧嘩,金鼓無節,好諛喜佞,專任小人,謂之五也。”

眾將無不信服,可見燕王深入研究過此次北伐大軍的細節問題。都道朝廷撤換一個身經百戰的宿將,而用一個不會用兵,寡謀驕橫的繡花枕頭為大將,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說,對北平都是一件

好事。

燕王遂與他們商議應對之策,在眾將各抒己見後,他先把來自京城的消息以及探馬偵得的軍訊說了一遍。

後道:“倘若全力固守北平,無異於坐以待斃,李景隆那廝必會讓大軍圍城,堅壁清野斷我糧道,與我打持久消耗戰。與其這樣等著他們南北夾攻,就不如使部分勇士守城,我大軍遊動在外

尋機擊其一麵,挫其銳氣。”

眾將茫然,均在心中暗自怯怕,燕王想幹什麽?難道要放棄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