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0回佛門淨地

飯後上路,紀燕然和秦通輪流駕車直奔北平,幾人一路互相取笑著倒也不寂寞。

這日傍晚到了北平城,秦通邀請道:“我那裏又添了個專門做湘菜的大廚,諸位請吧。”

雲天則搖頭,道:“明日吧,我想先上大慶壽寺看看。”

秦通知雲天意思,也不強求,獨紀燕然道:“幫人幫到底,我送小師弟過去,他自己駕車還真不讓人放心。”

於是他倆和秦通、陳良玉約好明天再見,向大慶壽寺奔來。

途中路過一家鹵肉店,雲天道:“聞著就不錯,紀老頭下去買些。”

紀燕然跳下車駕欲買,可剛走了兩步就猛然回身,道:“開什麽玩笑,我們去的地方可是和尚廟,佛門淨地啊?”

雲天不滿地道:“讓你買你就買,說這麽多費話幹什麽。要不你回家算了,我自己去。”

“別呀!”紀老頭可是個愛湊熱鬧的人。忙進店買肉,他等著看這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師弟,到底能整出什麽花樣來?

兩人敲的是大慶壽寺的後門,然而開門的小沙彌一句話讓他倆都吃了一驚,“是雲天施主吧?我們的住持早在禪房相候呢。”

對望一眼,紀燕然由衷地讚道:“道衍大師果然道行高深莫側!”

雲天則嗤之以鼻,道:“一隻老狐狸而已,瞎貓碰上死耗子,懵中了也沒什麽稀奇。”

小沙彌不敢陪笑,忙領兩人進院。

“老和尚花活不少啊,竟能猜出哥哥我必來。”雲天進門就調侃道衍。

喧了一聲佛號,道衍平靜地道:“這就是天意使然,北平的風雲際會,豈能少得了雲施主你呢。”

雲天不想聽他“胡扯”,直奔主題,問道:“燕王病情到底如何?”

道衍先關上禪房的門窗,複請他倆落座奉茶後始道:“雲施主來了,燕王的病就好一半了。”

雲天始在心裏鬆了口氣,看來真是另有隱情啊!不由隨口問道:“那另一半何時會好?”

“快了。”道衍微笑。

又道:“世子他們已經脫離險境,近兩叁天就該回來了。”

雲天苦笑,道:“看來我這次白跑一趟。”

道衍肅容道:“施主錯了,你是這場搏奕中不可或缺之人,沒有你的當頭棒喝,王爺的心病及困境不會那麽容易好轉。上天既然賜你應劫而生的命格,就應該使蒼生因你而少受災難。。。”

“停停停。”雲天一聽這就頭大。

道:“我命在我不在天,無論是誰都別想控製我的命運。”

“好一個我命在我不在天!”中氣十足,從內室轉來的燕王哪裏有一絲病態。

雲天紀燕然忙欲見禮,燕王即道:“此乃寺院禪房,不須多禮。”

說著便執著雲天的手相攜坐了下來,複對紀燕然道:“令朗是我的侍衛隊長,老英雄亦不是外人,不可拘束。”

這讓紀老頭心裏暖洋佯的,道:“王爺的病牽動北平百姓的心,所有的人無不盼望您能早點好轉。”

燕王長籲一口氣,道:“我的病是被奸臣所害,聞我三個兒子將回,今又見師弟,頓覺滿天烏雲即將散去矣!”

一頓複笑謂雲天道:“大不了舍去爵位,與師弟一道雲遊天下去。”

雲天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深談,便問道衍:“寺裏晚飯時間到了沒有?”

道洐微笑道:“隻要施主不嫌棄,寺裏的齋飯還是供得起的。”

燕王接口道:“還是隨我去王府吧。。。”

不等他說完,雲天便向他使眼色,道:“所謂寒不擇衣,饑不擇食,就近不就遠。不敢太讓大和尚破費,隻須些饅頭大餅之類的即可,酒水肉食我們自帶來了。”

此言一出,連燕王都是一怔,什麽意思?這小子不會想在大慶壽寺主持禪房內飲酒吃酒吧?紀燕然不覺老臉紅了起來,暗自後悔跟這個煮鶴焚琴大煞風景之徒攪在一起,自降身份!

“阿彌陀佛。”道衍神色未變地宣了聲佛號。

淡淡地又道:“施主好興致!一會主食就會送來,但老僧卻不能奉陪了。”說完便向外走去。

雲天微笑道:“佛門戒律,殺生為大。你這老和尚殺意漫天,卻拘泥於所謂的清規戒條,定是成不了佛的。”

道衍神色一整,回頭向雲天合十,道:“受教了。”言罷即去。

燕王殼爾一笑,暗思這雲天老找道衍麻煩,好在人家道行高深不與他一般見識!

見紀老頭還在尷尬地站著未動,雲天佯怒道:“怎麽,不敢去拿?快去。”

燕王哭笑,道:“道衍大師既已默許,老英雄取來就是了。”

紀燕然這才應聲而去,在禪房內吃肉喝酒,對他們亦有一種**力!

三杯過後,燕王猶歎道:“也隻有和師弟在一起才覺人生豐富多彩,隻是這樣卻折損了大師的修行。”

雲天不以為然地道:“大和尚佛道均修,豈有不知‘酒肉穿腸過,佛在心中留’的道理,我隻想告訴他,若要立不世之功,就不能墨守成規。”

話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牽強,而他這樣一再挑逗大和尚,是有某種目的地,後文自有介紹。

燕王海量,湊巧紀燕然亦愛杯中之物,兩人遂把“酒混子”雲天曬在一邊,杯來杯去,一壇十斤裝的老酒很快下了一大半。

雲天湊趣道:“要不,我讓小和尚再買些酒肉來?”

“別別別。”燕王苦笑。

又道:“若不盡興,一會上王府去,別再逗人家小和尚了!”便高聲叫門外小和尚去拿主食。

應聲而進的卻是道衍大和尚,隻見他親自端來不少饅頭。

雲天示威似的夾起一大塊鹵肉在道衍麵前大嚼,道衍微笑道:“己所不欲,勿使於人。老僧一甲子多未識肉味,食腸早已習慣了,是能經得起**的。”

雲天謔笑地道:“這我或可相信,如我換一種方式,在你的被窩裏搗上兩個妙齡少女,老和尚還能不能守得住色戒呢?”

道衍對他的唐突報於一笑,道:“老僧未成年之時即入佛門受戒,根本沒有此類的經驗,更談不上想去嚐試了。”

雲天哼了聲,即道:“那我得找機會試試於你,很想看看你的抑製力到了哪種境界?”

燕王忙道:“師弟、你、你別在佛門淨地做此好事了!”

雲天一笑了之,道衍卻暗自感謝燕王替他解圍,不然以雲天古靈精怪的脾氣,指不定做出什麽令佛祖神仙都哭笑不得的事來!他哪能想到,數年後雲天真給他使了“這招”!此乃後話,現在

不能提。

又閑聊一陣,雲天問道:“我來時見城門守衛增加了不少,可是王府加強了警備?”

燕王苦笑道:“如今我府中護衛不足五百個人,何來多餘軍士守門?那些都是北平府的官軍。”

稍停又道:“饒是如此,朝廷還令都督徐凱丶耿獻分別練兵於臨淸和山海關,嚴加防範於我,如臨大敵。現王府周圍都已布滿了北平‘三司’的眼線了。”

道衍接口道:“山雨欲來風滿樓,王爺不能再等閑視之。”

燕王憂心忡忡地道:“我現在又能如何?幼衝代表著天下公器,民心所向啊!”

雲天見道衍一個勁地衝他使眼色,又加之喝了幾杯後心情激奮,脫口道:“殿下若放棄抵抗,後世史書則會有這樣一段話:燕王謀逆,被擒而死。而知道內情的則歎: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燕王聞之毛發悚然,冷汗即現。雖然他亦曾想到過這個結局,而且事情的發展也似乎往這方麵延伸,但鑒於自己的崇高地位,沒人敢如此直白的告訴於他,也就是雲天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不

知禮儀之人敢這樣說這種刺耳更刺心的大逆不道之言啊!

禪房裏的空氣仿佛一下降到冰點,靜寂得有些可怕。

良久,燕王起身走到雲天身前深施一躬,道:“非師弟這種大英雄則無人直言我目前的困境!”

道衍接口道:“當今皇帝欲除諸叔而效弱宋偏安一方,本就違反了太祖高皇帝的皇圖永固的根本。且自他繼位後,驕奢**逸之風漸起,貪婪之輩橫行,可以說社稷危相已現。故,若要大明基

業長治久安,必須得有人站出來糾偏除弊,施行剛柔相濟的治國方針不可。”

雲天這回讚同道衍和尚,附合他道:“老和尚是治世能人,說得合情合理。我雖不懂這些治國之道,卻知自保,如若別人對我不利,我必防之,或主動出擊,絕不會坐以待斃,任人魚肉。”

燕王用力地點了點頭,道:“受教了,你們兩個真是朱棣的大恩人也!。”言罷就要伏身而拜。

雲天忙扶住他,苦笑道:“殿下別再折煞我們了。”

相扶入座,燕王瞅著酒壇道:“今天我很想一醉方休,師弟和紀老哥可隨我入王府痛飲。”

紀燕然倒是願意,雲天則道:“明晚吧,近半年未回,也不知家裏被白彥山和那幾個小子禍害成什麽樣子了。”

燕王也不堅持,用過飯後,和眾人道別而出。

是夜雲天回府和眾弟子相聚,不須多言。

次日雲天早起,見眾弟子勤學苦練,倒也欣慰,唯獨不見白彥山在場,不由問他們他的去向。

秦揚回道:“大師兄這兩天心情煩悶,睡得很晚,故早起不來。”

“反了他的,給我叫他起來。”雲天有些不悅。

稍傾白彥山來到,施禮後站在一邊等候師傅問話。

上下打量他幾眼,雲天問道:“瞧你那沒出息的熊樣,定是婉竹那邊不順利了吧?她的脫籍文書還沒拿到手?”

白彥山點頭回道:“開始還比較順利,就差北平府蓋印了,可就是發不下來,紀綱紀大哥催了幾次也沒用。”

雲天暗歎:此一時彼一時也!若在平時莫說小小的北平府,就是北平三司也不敢不給王府的麵子,現在情況大變,他們當然不買王府的麵子了。

便安慰白彥山,道:“這事我幫你再催催紀綱和蕭國興,娘的,我還想早一天當爺爺呢。”

言罷又將吳宏和連秋生叫到跟前,道:“等飯後你倆回濟南一趟見見你們的父兄,就不要再給我拜別了。”

話剛說完,即見前院老仆慌張地跑來,報道:“幾名軍官模樣的硬闖了進來。”

未等雲天發話,眾弟子已是磨拳擦掌迎了出去。

不多時,雲天見一身錦衣衛服的孫十三領著四個軍漢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心中不由一沉,暗想皇帝還是不願放過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