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爾曹身與名俱滅
一路無話。
鄭氏雖然要對付李彥，但還沒有下作到，要在路上找麻煩。
這樣也太丟麵子了。
李彥一行，順順當當地到了鄭宅。
隻見門臉雖然廣闊，但卻半新不舊。
唯獨門口，豎起了兩座小山一般的木板。
上邊刻滿了各種人名，以及他們的官職。
這便是所謂的“閥閱”。
魏晉以來，世家大族，就流行把祖上的功績，都刻在門口的柱子上。
供人觀看。
其實，就是讓別人知道，他們家的光輝曆史。
不過有些超級大族，厲害的人實在太多。
幾根柱子都刻不下，隻好換成木板。
等木板比門板還大的時候。
就會被人尊稱為，門閥。
至於滎陽鄭氏，已經不是簡單的“門閥”能夠形容的了。
普通人家，能拿來大吹特吹的官職。
在鄭氏老宅門口木板上，甚至無法被記錄。
李彥停下腳步，看了一眼。
鄭氏的下人見了，立刻在心裏偷笑：“嘿嘿，這小子也被我們家，給震懾住了吧。”
這時，鄭十三郎也笑著走了出來。
“李狀元，你看我家這閥閱，是否看到了許多熟悉之人。”
“所以才駐足觀看？”
李彥微微一笑。
突然開口：“十三郎，不知道你們滎陽鄭，與當年王謝比起來，如何啊？”
這兩家，都是當年的超級門閥。
甚至能直接幹涉，東晉帝王的人選。
比今日的五姓七望，可強盛太多了。
而且他們還生產文人名士。
其中的謝靈運，在後世有個小迷弟，姓李名白。
可見謝家的含金量。
鄭十三臉上一抽。
“我們鄭氏，自然是不如他們的。”
李彥輕輕點頭：“當日王謝兩家，風頭無兩，今日卻早已衰敗。”
“十三郎，此事你們該好好想一想啊。”
李彥說完，哈哈大笑，走進了鄭宅。
一邊走著，一邊吟誦道：
“烏鵲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鄭十三聽到這句詩，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詩若不是出自李彥之後，若不是出現在這個時候。
他肯定要大聲叫好。
但是現在嘛……
他隻知道，自家是被李彥給嘲諷了。
鄭十三臉上麵色，陰晴不定。
過了一陣，才冷笑一聲。
“哼，你小子不會以為，能作詩，就能過了今日這關吧！”
“我們鄭氏在京中，又不是沒有耳目。”
“早知道你這小子，能吟詩作對了。”
“給我等著吧。”
冷笑完之後。
鄭十三換了副臉色，笑眯眯地追上李彥。
“李狀元，你這首詩寫的好啊……”
二人一路，向著後宅走去。
沒等李彥到了雅集現場。
他那首剛出爐的大作，就傳了過去。
能參加鄭氏雅集的，自然都不是泛泛之輩。
他們剛一聽到這首詩，就紛紛拍起了大腿。
“哎呀，李彥這狀元，還真不是浪得虛名。”
“隻是不知，他既然有這等文采，為什麽不去考進士科？”
“你這就不懂了，進士科雖然難考，但是跟秀才科的含金量比起來，那還是差了太多。”
人群中，還有鄭氏本家的文人。
他們聽見這些討論。
不由得輕聲咳嗽了幾下。
“諸位，我鄭氏今日請你們來，可不是聽你們來吹捧李彥的。”
這些文人麵色一變，大多數人都不說話了。
文人都有股傲氣，何況這些都有本事在身。
被鄭氏這麽一說，倒好像我們，是他們家的走狗一樣。
不少人已經打定主意，要冷眼旁觀。
但這幾個鄭氏子弟，看見自己一說話，別人都閉上嘴。
心裏反而在暗喜。
“這就是我們鄭氏的威名！”
不多時，李彥和鄭十三走了進來。
許多文人，雖然心中不爽。
但看在十三郎的麵子，和李彥這位狀元的身份上，還是起身拱手。
李彥也笑著回禮。
“見過諸位。”
沒等其他人說話，那幾個鄭氏子弟就跳了出來。
“李大狀元，你剛才在我家門口做的那首詩，到底是什麽意思？”
李彥微微一笑：
“幾位，你們以為我是什麽意思呢？”
為首那人，冷哼一聲。
“還不是在詛咒我鄭氏。”
“我看，你就是上門來找茬的。”
其他文人聽到這裏，都在暗自搖頭。
這鄭氏是真不行了。
這幾人，也能算是鄭氏一門的才俊。
今日，明明是鄭氏主動派人，去請李彥來參加集會。
這幾人卻強詞奪理，說李彥是主動上門找茬。
這等挑撥是非的手段，也太過低劣，真當在場文人，都是傻子了？
文人們對視一眼，都是一臉看笑話的表情。
反而開始期待，不知道李彥會說什麽。
不過李彥身後，一身男裝的蘇婉枝，卻有些焦急起來。
她們蘇家也是書香世家，對上鄭氏，心裏先天就矮了一頭。
現在看見這幾個鄭氏子弟來找茬。
蘇婉枝心中，著實為李彥捏了一把冷汗。
一雙美目，不由得投到李彥的身上。
李彥側著臉，看著這幾個鄭氏子弟。
突然哈哈大笑。
“你們鄭氏，如何值得我來詛咒？”
聽到這話，那幾個鄭氏子弟頓時炸鍋。
“你小子，大膽！”
“居然敢這麽說話！”
“我們鄭氏傳承幾百年，豈是你小子能評價的。”
李彥雙手一背，昂首挺胸：“怎麽，我這話哪裏不對嗎？”
“區區一個鄭氏，放在一二百年前，遠不如王謝兩家。”
“放到三四百年，也不如東漢的弘農楊氏、汝南袁氏和潁川荀氏。”
“今日爾等家族名望不小，不過是運氣好，一直存留到現在罷了。”
“等到有一日，你們鄭氏，也早晚要步他們的後塵。”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怎麽，我如何不能評價你們鄭氏？”
鄭十三看到這場景，突然暗自叫苦。
這雅集開的突然，所以召集的文人，都是滎陽附近的名士。
他們大多，都是小門小戶出身。
平時，也沒少受鄭家的排擠和打壓。
剛才，那幾個鄭氏子弟，要是說些好話，說不定還能團結他們，至少保持中立。
但是嘛……
反正，現在他們看見李彥打臉鄭氏，自然樂得看笑話。
都在捂嘴偷樂。
甚至還有人高聲附和：“說得好！”
“早知如此，就該去五姓七望拉人！”鄭十三心中暗恨，
“若是這些世家子弟在場，聽見李彥這話，必然跟我鄭氏同仇敵愾。”
“到時候一擁而上，用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