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師質子

慶曆四年七月,汴京城的氣溫比往年要悶熱些,老柳樹無精打采的耷拉著腦袋,知了燥熱的吱吱抱怨,整個開封仿佛籠罩在一股揮之不去的壓抑當中。

炙熱的署氣,依舊阻擋不住酒肆茶樓的喧囂,眾人歡天喜地的談論著發生在汴京的一件大喜事。

“聽說了嗎,那小子臥床半月有餘,太醫來了數趟皆無功而返,恐怕不行了。”

“蒼天有眼啊,這種禍害早就該收了,才進京一年,整個開封被他搞的烏煙瘴氣,民不聊生。”

“小心隔牆有耳,晚點咱們放個鞭炮慶祝下。”

相較酒肆茶樓的熱火朝天,張府的氣氛顯得低沉冷清,下人麵帶憂愁,沉默不語,似乎有場風暴正在頭頂醞釀。

竹林小樓,翠竹繁茂,清香襲人,身著普通便服的弱冠青年舒服的躺在藤椅上,手持書卷,專注的看著,靈動的眸子上下遊走,赫然是市井百姓口中的汴京小惡霸——張為。

“少爺,你要的曆朝通史皆在此處了,這份是我大宋地圖。”

管家抱著一摞書,小心地疊放在藤椅右側的案台上,放在最上層的便是一份地圖。

他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遍地狼藉的書卷,少爺長進了,知道老爺要進京,學會臨時抱佛腳了。

張為沒有理會管家的小心思,視線始終不曾離開手中的書籍,眸若星辰,棱角分明,眉宇間帶著一絲慵懶,突然眉頭微蹙,凝成一個深邃的川字。

這裏雖然也叫大宋,但此宋非彼宋。與他熟知的曆史截然不同,包括世界版圖,曆史名人以及生活的方方麵麵。

這是他穿越到大宋朝的第十五日,借屍還魂,成為一個凶名能止小兒夜啼的極品紈絝。

前世的他是一名特種兵,後來以優異的成績加入國家安保局,為了順利完成任務,扮演過醫生,教授,企業家……,卻因情報失誤,寡不敵眾,葬身百慕大。

為公一世,他的一生幾乎都在執行任務中度過,四海為家,戀人結婚,兄弟成家,唯獨他孑然一身,留下太多遺憾。

這一世,命運安排他成為一名二世祖,擁有顯赫的家世背景,得天獨厚的敗家條件!

祖上曾跟隨太祖皇帝老趙征戰天下,因創業有功,老板一高興便封了幾個異姓王,他老張家運氣爆棚,抓鬮抓到了個西北最肥沃土地,經過數代經營,民心歸附,堪稱國中之國。

按理來說,門庭顯赫,出生貴胄,應該高興,可是他非但興奮不起來,反而有種強烈的危機感。

相較白手起家的老趙,他後代子孫的經營理念截然不同,如今大宋當家的CEO刻薄寡恩,認為藩王尾大不掉,損害朝廷利益,不利於開展工作。

小趙擔心個別能力出眾的下屬,威脅自己的統治地位,於是禦筆一揮,在汴京辦了一所貴族學校,讓朝中勳貴大臣的子孫成為國子監學生,地方與中央由此撕破臉。

半個月前,老張家獨苗從賭坊歸來,突然身患重疾病,經太醫診治,搶救無效,一命嗚呼。

在外人看來,這是一起意外事故,可是當事人卻不這麽認為,張為並非之前的草包,對時局有精準的把控,尤其最擅長通過細節看本質。

從這起事故背後,他嗅到濃烈的陰謀味道。

大宋皇帝一方麵對老張推心置腹,一方麵玩‘挾嫡子令諸侯’的策略,如果他的便宜老爹膽敢有異心,對小趙的命令陽奉陰違,他唯一的兒子立刻就會變成階下之囚。

除此之外,那些虎視眈眈的外族勢力早就對老趙的地盤垂涎三尺,多年來處心積慮製造矛盾,挑起宋廷內部不合,好坐收漁翁之利。

張為看似身份尊貴,深得聖眷,實際上就是皇帝 的紈絝,掣肘他老爹的緊箍咒,命不由己,隨時會成為各方博弈的犧牲品。

中毒隻是那位可憐蟲悲劇人生的一個小插曲,浮華的汴京,危機四伏,若想活命,唯有自救。

“當務之急,得把暗中下毒的家夥處理掉才行啊!”

張為捏了捏眉心,起身活動雙手關節,做著熱身運動,滿腦子都是這副身體主人被害細節,種種跡象表明,福客來賭坊脫不了幹係。

來而不往非禮也,有仇必報,有恩必嚐,這是他一貫的行為準則。

微做沉吟後,沉聲道:“帶上銀子,隨我去福客來賭坊。”

“賭坊?”

聽到這個噩夢般的名字,管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哆嗦,哭喪著臉,少爺不會又要去銷金窟敗家了吧。

張為對古代的貨幣沒有概念,看著跟便秘一樣難受的管家,再看看寒酸的自己,頓時恍然的拍了拍腦袋,暗忖:“差點忘了,家當怕是早就被這位爺揮霍得一幹二淨了。”

黃賭毒三害,沾上其一,便後患無窮。

躊躇間,大門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馬蹄聲,四匹白色的高頭大馬拉著豪華車廂停在正門前,馬車上插著一杆紅底黑紋的旗幟,紋著一隻振翅飛翔的蒼鷹,赫然是王府的戰旗。

管家急忙吩咐下人打開中門,領著一眾丫鬟仆從列隊迎接。

車上走下一名虯髯大漢,長相粗獷,沒有讀書人的儒雅氣質,有的隻是沙場老兵的凜然霸氣,赫然是張鴻儒!

“這就是大宋最勇猛的將軍麽?終於見到本尊了。”張為記憶中對此人又懼又怕,這種情緒也間接的影響到了他。

世人皆稱張鴻儒是個大老粗,在張為看來,看一個人絕不能光看外表,一個老粗絕不可能震懾遼國鐵騎十數年,也不可能在鬥爭激烈的朝局中屹立不倒。

若此人文武雙全,隻怕官家得寢食難安了。

張鴻儒大步流星的走進院落,看著矗立在院中的兒子安然無恙,深鎖的眉頭緩緩舒張:“我兒,身體可好。”

“已經痊愈了,爹!”張為拱手見禮,骨肉至親,讓他喊出‘爹’並沒有他預想的那般生澀。

隨即疑惑的道:“對了爹,你怎麽進京了?”

大宋對勳貴管束甚嚴,未得詔令,擅自進京乃大忌,罪名可大可小。

“還不是為了你的終身大事。”張鴻儒背著手,龍行虎步的走進客廳,在主位上落座。

既然兒子靠不住,那隻能指望孫子了,趁著這次進京述職的機會,替兒子求個金玉良緣。

“終身大事?”

張為大吃一驚,瞪著眼睛,難以置信的指著自己,貌似這個身體的主人還不到十八歲吧,放在地球,還是個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