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我很困
正月初七這天李恪才結束他在長安城的交際和應酬活動。
從初一到初六,他要挨個拜訪宗室的叔父輩,自己的老師岑文本、褚遂良,還有和自己關係密切的朝中大臣。
同時他還要在府中接待前來拜會他的孫伏伽、狄知遜、鄧同達、左翼等人,可以說這幾天他都忙得不可開交。今天終於可以在府中休息休息。坐在偏殿的塌上喝著蘭兒給他沏的茶,他終於鬆了口氣。
李恪正在享受片刻的寧靜,鷹衛就在門外回稟說長孫姑娘求見。李恪大喜,連忙吩咐人將長孫冰凝請到書房。
長孫冰凝十多天沒見李恪甚是思念,李恪同樣如此,兩個人此時相見難免相互吐訴衷腸,不知不覺時間便到了酉時。李恪從長孫冰凝口中了解到了因為長孫渙的事情,長孫夫人最近身體不佳,情緒很失落。
而長孫冰凝因為要照顧長孫夫人不能在府中停留太久,在李恪執意的要求下兩個人在側殿用過晚膳她才離開。長孫冰凝離開後,李恪想到重病在身的長孫夫人,心中多少有些沉重。
他懷疑自己對長孫渙所使的手段是否過於狠辣了一些。不過當他想到長孫無忌在李治登基後對自己誣陷迫害,心裏壓抑之情隨之消失。戰爭是政zhi通過一種手段的延續,政客之間的相互殺戮又何嚐不是對自己政zhi的另一種表現呢?
春節的氣息到了正月初八這天也淡了很多,大唐官員的年假也到此結束,今天正好是貞觀二年,正是新的一年的第一次早朝。站在太極殿大殿上,隨著眾人一同高呼萬歲給李世民行禮之後李恪的精神就一直不在朝堂,他心裏在想今天的朝局變動。
今天的朝會上,他在武將班的行列中看到了兩個人,大唐軍神李靖和宗室名將任城王李道宗。往日的李靖常年在外征戰,就是在沒有戰事的時候也常年不在長安,而是在邊關統禦著整個大唐北方的邊軍,抵禦著來自突厥,吐穀渾和朔方的割據勢力梁師都。
今天出現在朝堂上肯定不是簡單參加新年的第一次朝會這麽簡單。還有就是宗室名將李道宗,如今才二十八歲,是李唐宗室繼李孝恭之後又一位能征善戰的將才,他同樣常年鎮守邊關,逢年過節在京城的日子也超不過五天,今天出現在朝堂肯定也不是偶然現象。
新的一年大唐的朝堂上討論的主要問題首先是對往年工作的總結,如官吏政績考核和升遷,國庫稅收收支,軍隊的開銷等。但李恪對於這些問題一點都沒有聽進去,因為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李靖和李道宗出現在朝堂上的反常現象。
朝會一直持續到了中午才結束。散朝之後李恪想跟李靖和李道宗套套交情,沒想到兩人都被李世民叫到兩儀殿議事,搞的李恪很鬱悶,隻能垂頭喪氣的出了皇宮。
回到漢王府的馬周發現了李恪有些失落的情緒便出口詢問原因,李恪將自己在朝堂上看到李靖和李道宗的事跟馬周說了一遍。馬周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隻能分析出李靖和李道宗有可能要入朝為官要脫離邊軍。
李恪想半天也覺得隻有這一種解釋,便不再為此事糾結。馬周知道朝局的變動就是自己知道了結果也難以改變它的行程,所以與其為此煩惱還不如靜觀其變等待結果呢。
所以,李恪和馬周聊了幾句便沒有深究此事。馬周離開之後,李恪回到書房,開始思量如何跟李靖建立關係的難題,想到李靖在大唐軍方中的名譽和威望,他就不由的怦然心動。能被大唐軍人稱呼為軍神的人物不光具備強悍的軍事指揮就可以得到這樣的稱號,關鍵還是他的個人魅力。
統帥的個人魅力在於他的武德修為,能夠在殘酷的戰爭保持鎮定,從容的指揮戰鬥,勝利的時候不會驕傲,在失敗的困境中還能讓士兵能夠尊重和信任他。所以,李恪現在思考的問題就是怎麽在李靖回京任職之後跟他處好關係。他不是沒有想過做李靖的學生。
就像李績,他就是李靖的學生。隻是這種想法顯然很不實際,自己敏感的身份就足以讓李靖這樣善於明哲保身的人退避三舍,更何況牽扯到儲位之爭呢。
李恪在書房中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麽可以刻意接近李靖的好主意,隻能微微歎息一聲便不再強求自己。正所謂月盈則虧,水滿則溢。自己現在已經讓李承乾和李泰很妒忌,如果再跟李靖拉上關係,別說是他們,就是李世民估計也不會讓自己好過吧!還是順水推舟,待機而動為好!李恪如此一想,心裏輕鬆了不少,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初八朝會之後李恪一直待在漢王府等待,等待李世民對他的懲罰,說白了就是在等待李世民發配他到並州的旨意。在此期間他除了在府中看書就是練劍,就是進宮陪陪楊妃和自己的三個弟弟妹妹。他沒有別的想法,隻想用自己在長安的這最後幾天時光好好跟他們聚聚。
正月十五元宵節的這天,從早到晚李恪一直都待在府中,他已經沒有了遊玩的興致,想在府中過最後一個在長安的元宵節。隻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長孫冰凝突然造訪,然後要求他陪自己去看花燈會。李恪對於長孫冰凝的要求自然不會拒絕,兩人出了漢王府朝朱雀大街而來。
李恪和長孫冰凝肩並肩的走到朱雀大街上,兩人出了漢王府就沒有說過一句話。朱雀大街上看花燈的人很多,黑衣衛隻能 入人群當中暗中保護李恪的安全。
李恪和長孫冰凝就這麽一句話都不說的走過了兩個坊街道,長孫冰凝還是率先打破了沉默,“殿下,冰凝現在有些害怕。”
李恪右手輕輕握住長孫冰凝的左手說道,“冰凝,有本王在你身邊你有什麽好怕的?難道有人又欺負了你不成?”
“殿下,就是因為有你冰凝才會害怕。”長孫冰凝聲音很小,她說話的樣子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
李恪止步,用左手拉過長孫冰凝的右手讓長孫冰凝的目光正好可以注視到自己,“冰凝,你是否有什麽話想對本王說?”
“殿下――”長孫冰凝將頭扭過去不敢麵對李恪,李恪沒有說話,就這麽默默的注視著長孫冰凝。觀賞花燈的人群蜂湧而過,長孫冰凝被人一撞身體不由的前傾正好倒在李恪懷裏。李恪將倒在懷裏的長孫冰凝緊緊擁住將嘴靠近她的耳邊語氣溫暖輕聲說道,“冰凝,你心裏有什麽話就說吧,不管你說什麽本王都不會怪你,就像當初你義無反顧的離開長安的時候本王也沒有怪過你一樣。”
“殿下――”長孫冰凝雙手緊緊的抱住李恪,依偎在李恪的懷裏語氣哽咽的說道,“冰凝知道有些事情我不該問你,可是冰凝真的很想知道。”
“冰凝,你想知道什麽就問吧,本王不會隱瞞你的。”李恪輕輕的擦拭了長孫冰凝臉頰上的淚水,溫柔的說道。
“恩。”長孫冰凝乖巧的答了一聲小聲問道,“殿下,長孫渙的案子是你安排的吧?”
“是本王的計策。”李恪嚴肅的說道,“隻是人確實是長孫渙自己殺的,本王隻是給他製造了一個有利的殺人條件而已。”
長孫冰凝聽李恪說完沒有出聲,李恪歎息了一聲繼續說道,“本王想到你會跟我問這個問題,隻是沒有想到你會忍到今天才開口,還有什麽要問的嗎?隻要你開口本王不會拒絕。”
“殿下――”長孫冰凝欲言又止,李恪也鬆開了雙手,長孫冰凝將目光投向遠處的一盞燈光,不知道在想問題還是在猶豫該不該繼續問李恪。
“你不說本王也清楚你心裏到底在想的是什麽你要說的是什麽?你會說本王的手段太卑鄙下流,用這種手段對付一個隻知道吃喝玩樂根本就對自己沒有任何威脅的人不算是正人君子所為是吧?你會說通過這件事情你才發現本王並非是你心目中那個在渭水邊吟出《滿江紅》那樣豪邁詩句的漢王是吧?你還會說本王現在已經成了一個為睚眥必報心胸狹窄的小人了是吧?”李恪說的很慢,語氣也很平淡,“就因為如此,你剛才才會說你很怕是吧?你怕自己喜歡上的是一個為了自己利益可以不擇手段犧牲別人性命的人是吧?”
李恪的話說中了長孫冰凝的心,她張口想說什麽,但又欲言又止,隻是將目光轉向別處,不再注視李恪。
李恪繼續說道,“你如果就因為這件事認為本王就是那種卑鄙無恥的小人,那你想過長孫無忌是什麽人了嗎?他為了自己的利益做過什麽,我想你身為‘唐’的成員比我更清楚吧?本王不想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出於什麽目的,隻想問你本王這樣做是小人不是你認為的君子。難道長孫無忌為了自己的利益乘亂策劃暗中刺殺他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就刻意的將兩個喜歡的人拆散就是你認為的君子所為做法,就是你認為的光明磊落之人?”
長孫冰凝使勁的咬著嘴唇不說話,眼裏的淚水已經淋濕了她潔白淡雅的衣衫。
李恪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冰凝,本王希望你能夠明白一個道理:任何一個成功的政客手上都沾染著無辜的人的鮮血,你之所以沒有看到他們這一麵是因為每個人的做事方式和手段不一樣而已,就像有些人的一句話可以要了成百上千人的性命,有些人的一個目的可以挑起兩國戰爭一樣。”
“殿下――冰凝――”長孫冰凝想說話卻被李恪阻止,李恪深深了吸了一口氣說道,“本王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姑娘,長孫無忌一家對你有養育之恩,你夾在本王和長孫無忌之間很為難。所以,本王不會為難你在我和長孫無忌一家人之間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本王隻想告訴你一句話,如果有一天你在外麵漂泊累了想回家,我李恪的家就是你的家,漢王府的大門永遠為你大開著。”
李恪說完便沒有再理會眼前哭的就像淚人一樣的長孫冰凝,消失在人群當中。
長孫冰凝望著李恪遠去的背影癡癡發呆,腦海裏全都是李恪剛才對她說的那句話:如果有一天你在外麵漂泊累了想回家,我李恪的家就是你的家,漢王府的大門永遠為你大開著。
回到漢王府中的李恪心情很差,他將自己關在書房沉默不語,讓馬周和許敬宗、劉仁軌等人擔心了好半天,直到陳其有事到書房給李恪稟報回來之後告訴大家李恪沒事之後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