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冠冕堂皇的話

屋子一下子沒了聲音,有的隻有兩人的飲茶聲,雲白穀看著崔雲鶴,可崔雲鶴卻仍舊沒有開口的意思,隻是在將壺中最後一杯茶倒幹淨之後,雙手疊放在膝蓋之上,眼神平靜。

“其實原本來說,你們一家子也最多隻是死一個雲禦峰,當初若是大小姐雲青蓮去走那一趟江湖遠遊,估計之後的事也不會如此麻煩,隻是禦峰的謀劃終究比不得郭先生的後手。”崔雲鶴聲音低沉,卻如同春雷炸響在雲白穀耳邊。

“所以,當年之事,是我做錯了?”雲白穀如喪考妣,眼神無神,手足無措。

“並不算錯,若是依照禦峰的當年的謀劃走下去,你可知,結局如何?”崔雲鶴抬眸看了眼失魂落魄的雲白穀,雖然他早就猜到了雲白穀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會如此一般。

“如何?”雲白穀深深吸一口氣,勉強坐直身子,看著崔雲鶴。

“你們一家子相安無事,但這天依舊變不了,那些垂釣人間氣運的仙人們依舊收不到任何影響,若真如此,還談什麽天下太平?”崔雲鶴默然開口,起身準備離去。

雲白穀張了張嘴,心中五味雜陳,若是按照他原本的性子,什麽天下不天下的,跟他紫恒天,跟他雲白穀一家又有什麽關係,可現在他終究無法將這種話說出來,隻能枯坐在原地,任由崔雲鶴起身離開。

門外,齊微不知何時已經等在那裏,看到崔雲鶴走出房子後,並沒有迎上去,反而是背過身子朝國子監外走去,隻是步子緩慢,有意在等著身後的崔雲鶴追上來。

“如何?”待崔雲鶴走到齊微身側後,齊微輕聲開口問道。

“如你我所預料的那般,失魂落魄,心不在焉。”崔雲鶴聲音格外平淡。

“會不會將他的道心給直接擊碎了?”齊微言語間多了一絲擔憂問道。

“不會,若是真就被老夫三言兩語就將道心擊潰,那隻能說郭先生看錯了人,禦峰也白死了而已。”崔雲鶴搖了搖頭。

“那接下來該如何?”齊微眉頭微微舒展。

“剛剛在登基大典上小皇帝不是也說了,給咱們這位雲天主六萬兵痞子,能收入麾下最好,收不下也無妨,至少紫恒天多了這六萬人也能扛到南楚派兵。”崔雲鶴雙手攏在袖子中。

齊微不在多言,隻是與崔雲鶴兩人並肩離開國子監,獨留下雲白穀一人枯坐在那間雅室之中。

成了皇帝的李懿坐在皇宮大殿的龍椅之上,神色莊嚴,對於雲白穀的詔書已經送往了紫恒天,一並還有的就是那足足六萬人的兵痞,當然有關皇後之位的人選,李懿也直接在大殿之上說了出來。

對於江軒這種幾乎是身份清白的如同一張白紙的女子,文武百官們肯定是都對其十分不滿,在李懿剛剛說出皇後之位後,便有好幾位官員當堂執反對意見。

在他們看來,皇後地位尊威,統禦後宮,自然要選出一位身份高貴的女子才行,一個來自百姓之家的普通女子又怎麽能坐的上皇後的位置,朝堂之上,除卻一些中立派眼觀鼻鼻觀心沒有摻和的意思之外,幾乎除卻這些人都是在勸李懿,不可如此草率。

“我倒要看看,是誰不同意我妹妹當這個皇後的?”就在百官瘋狂討論的時候,一道洪亮的聲音從大殿外傳來,江羽扛著一杆鐵槍緩緩走入大殿,臉色冰冷的看著那些貶低自己妹妹的官員,若不是答應了雲白穀自己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能鬧事,早就將叫的最歡的那幾個一槍戳死。

那些官員見到有人敢持械入殿,一個個神色冰冷中帶著畏懼的看向江羽,一膽子稍微大一點的官員開口道:“你是何人!竟然持械入殿,這可是死罪,信不信誅你九族!”

“誅我九族?來來來,試試,試試。”江羽本來心情就不爽,聽到有人敢如此說話,手中長槍一橫,指著那人厲聲嗬斥,後者聞言,立馬閉嘴不敢在說話。

坐在龍椅上的李懿眼中含笑的看著殿中說得上荒唐的一幕,沒有開口阻攔的意思,任由自己這位大舅哥在殿中舌戰群儒,江湖中武夫的那種豪氣與不怕死的語氣,讓那些在廟堂之上暢所欲言的文官們,一個個如同被扼住咽喉一樣,愣是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江大哥,好久不見。”最終應該是實在看不下去的李懿含笑開口,聲音不大,卻讓原本嘈雜的大殿一瞬間安靜下來。

江羽看了眼李懿,鼻子哼了一聲,沉聲問道:“我妹妹呢?”

“阿軒如今在後宮之中,暫時見不到江大哥,見諒。”李懿說話還是較為客氣,但畢竟身居高位,言語間或多或少也有幾分高高在上,也是人之常情。

江羽沉默不語,看了李懿好一會兒之後,才收回目光,轉身打算離去,但好像又想到了什麽,轉回身看向李懿問道:“我兄弟呢?”

“雲天主在聽封之後,就直接離開了,去了哪,我也不知道。”李懿一攤手,實話實說,畢竟他現在真的不知道雲白穀如今在哪。

江羽聞言直接轉身離開,隻是剛走出皇城大殿,迎麵就看到有一位身披鐵甲的中年武將依靠著牆根,時不時的低頭打盹,江羽並沒有將其放在心上,繼續往前走,隻是臨近那中年武將時,一道破空聲從江羽耳邊傳來。

江羽一踢手中長槍,身形後退,兩條鐵槍撞在一起後,江羽身形後退好幾步,手中長槍猛然紮在地麵上,眉頭微微皺起,看向那位中年武將。

“反應不錯,你應該就是江湖裏傳的很厲害的嶽千重的徒弟是吧?”皇文浩從地上站起身子,咧嘴笑了笑,一點沒有偷襲之後的恥辱。

“我跟你很熟嗎?難道你不知道偷襲是一件極不光彩又格外丟人的事嗎?”江羽眉頭緊鎖,對方身上的氣勢絕對要超過自己所遇到的所有敵人,不得不嚴肅對待。

“不覺得,在邊關呆的時間久了,所謂的什麽江湖道義早就丟到天涯海角了,跟我打一架,我把境界壓到與你一樣,打完了,我帶你去找你兄弟,怎麽樣?不然皇城這麽大,等你走完了,你兄弟估計早就離開回了紫恒天了。”皇文浩一陣的摩拳擦掌,想著自己打不了雲白穀,那就跟江羽打一架也不錯。

江羽眼神中閃過一絲深思,也覺得皇文浩的話在理,索性直接拉開架勢,雙手握槍,槍尖指向皇文浩,意思不言而喻。

“好!”皇文浩單手握槍,背在身後,身上的氣勢開始不斷收斂,一時間所散發出來的威勢與江羽相差無幾。

江羽見皇文浩也拉開了架勢,也不再多說什麽,雙手握槍朝對方奔襲而去,皇文浩隻是緩步往前行走,在兩人接近的一瞬間,幾乎是如出一轍的長槍碰撞,一時間火花四濺。

長槍碰撞在一起,可前行的身形卻不止,最終兩人相差一拳距離時,同時出拳,不過江羽的直拳被皇文浩輕鬆躲過,可皇文浩的勾拳卻是一拳將江羽打飛了出去。

後退不止的江羽吐出一口酸水,身形搖晃間再度站定後,眼中閃爍著刺眼的戰意,長槍背在身後,拖槍而行,與迎麵而來的皇文浩再度撞擊在一起。

兩把長槍如同遊龍一般,在各自主人手中來回翻轉,兩位都是用槍的好手,不過很明顯在邊關沙場多年的皇文浩在實戰上更勝一籌,不多時便壓的江羽連連後退。

“風起!”猛然止住後退身形的江湖低喝一聲,衣擺無風而動,手中長槍如龍,朝皇文浩眉心刺去,皇文浩扭頭輕鬆躲過,卻被江羽一腳踹在腹部,兩人就此分散開。

“好手段。”皇文浩揉了揉肚子,笑意更勝,複而雙手握槍,身形高高躍起,抬手一槍朝江羽劈去,江羽身形後跳閃躲,皇文浩落地之後,槍尖一挑地上的石板,無數石板砸向江羽而去。

“喝!”江羽怒喝一聲,護體罡氣將那飛來的石板直接震碎,可就在落地之後,散發著寒意的槍尖直指江羽的眉心,再往前一毫便可以輕鬆取走江羽的性命。

“還是太嫩,得練。”皇文浩一收長槍,將那杆長槍抗在肩頭,轉身就走。

“喂!你叫什麽名字。”一身冷汗的江羽看著皇文浩的背影,這還是他離開嶽千重身邊之後頭一次輸得這麽徹底。

“皇文浩,記好了,不服氣的話,來虎牢關外找我,隨時恭候。”皇文浩揮了揮手背影格外瀟灑。

“你還沒帶我找我兄弟呢!”江羽大吼道。

“你也沒答應我啊。”皇文浩的聲音越來越小,身形也越來越遠。

“真該死。”江羽吐出一口濁氣,剛剛與皇文浩交手不過幾招,但兩人之間的差距已經非常明顯,若兩人是真的是仇人的話,如今的江羽,應該已經躺在地上了。

不過就在江羽轉身打算繼續找雲白穀時候,一轉身,卻看到雲白穀依靠著城牆,眼中含笑的看著自己,此事的雲白穀與剛才在雅室中的雲白穀判若兩人,整個人如沐春風,神清氣爽。

江羽則沒看出這麽多名堂,隻是看著一臉笑意看向自己的雲白穀,擼起袖子就朝他撲了過去,兄弟兩個一陣打鬧,絲毫沒有將這裏當成皇城重地,而那些位列左右的禁軍對雲白穀兩人熟視無睹,原因無他,李懿傳出來的旨意,讓他們隻當做沒看到就好。

“你怎麽來了?不是讓你好好待在紫恒天嗎?怎麽,不放心妹妹還是不放心皇帝?”雲白穀與江羽兩人坐在內城的城頭,手邊各自放著一壇酒,那是雲白穀剛剛路過禦膳堂順出來的兩瓶好酒。

“都不放心,阿軒這丫頭心思細,有些時候咱們這些大老爺們沒能琢磨透,看得清的,這丫頭都知道,所以怕她多想,就想著來看看她,再說了我妹妹大婚,我這個當哥哥怎麽可能不來,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對於那皇帝,我觀感其實也就那樣,對這小子的了解,還是從紫恒天的諜報檔案中知道的,

也難得,我這種從來不看諜報的人,也就是為了自家妹子,才會忍下心思去看看滿是生澀文字的書,今天來呢,雖然沒能看見妹子,但對於那個叫李懿的皇帝,倒也還算不錯,至少能看出來這小子還是幫親不幫理的,不然當時我在大殿裏如此不給他麵子,換成被人,早就讓人把我拿下,拖到菜市口砍頭了。”江羽大口喝了一口酒後,笑言道。

雲白穀聞言也是大笑不止,就在兩人交談的時候,一個老人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他們身後,帝師李鳳山看著相互笑罵的雲白穀和江羽,神色有一瞬間的恍惚,不過也隻是片刻。

輕輕咳嗽兩聲之後,李鳳山抬手將雲白穀身邊的那壇子好酒掂在手中,雲白穀轉頭看向這位南楚帝師,隻是從崔雲鶴提起過,就連今天登基大典都沒能看見這位大人物的廬山真麵目。

“李……先生,坐下說話?”雲白穀挪了挪屁股,給李鳳山讓出個位置。

李鳳山倒也不客氣,坐下之後,又喝一口酒,說道:“雲白穀,你心中還是不痛快對吧。”

一句話,讓原本輕鬆歡悅的場麵降到了冰點,雲白穀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江羽也十分知趣的不在說話,轉過腦袋,甚至不在看雲白穀這邊。

“倒也不是不痛快,隻是一時間難以接受而已。”雲白穀大大方方的承認,想來他這般如此,倒也正常。

“當年之時,楚德皇帝沒錯,你爹也沒錯,策劃這一切的郭先生也沒錯,要怪,就怪世事無常吧。”李鳳山隨口說了一句後,又喝一口酒。

“我如今也算是江湖裏那座紫恒天的當家人,李先生說的這些我自然明白,以前興許不懂,可如今坐在了這個位置,自然而然的也就理解了當年我爹他們的處境,隻是想在這段的時間內消化接受,不好意思,我雲白穀是個江湖人,需要時間。”雲白穀聳了聳肩,雙手撐著地麵,身子微微後仰。

“說一句冠冕堂皇的話,你們也別不愛聽,我們啊,都是為了這天下的黎民百姓啊。”李鳳山舉起酒壇朝著那尊明月,像是與之碰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