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雛鳳初生

北京城已是連著幾日飛雪飄飄,滴水成冰。雖是京城,在這嚴寒之下,牆根子下或護城河邊也偶爾會見到凍死、凍僵的可憐人。這樣的人多半都是尋夢未果,卻淒苦而死的外鄉人。人們羨慕京城的繁華,也不得不承認其中包含的落寞。生與死便是這座城波詭雲譎的氣質。因此可以想象在那一道宮牆之內,是如何的堆金砌玉,溫暖如春。你看,前門外肉市路全聚德原來的小門臉經過左充右擴,現如今就已蓋起了兩層的灰磚樓閣,那新製的勾線雕牌匾仿佛墨跡還未幹透,在這寒冬飛雪的季節裏仍然是光澤瑩潤,氣派沉穩。此刻,隻見方家胡同錫珍府總管秦莊已從全聚德門外拾級而入。因為他來得比較早,外麵又是天寒地凍的光景,所以這店裏接待散客的大堂還稍顯冷清了點,但店夥計眼尖呀,他從被店內熱氣渲得霧蒙蒙的玻璃中剛望見了門外有客人到來,就連忙放下手中掃灰的雞毛笤帚,迎上前一邊幫著打簾子,一邊親切可心地招呼著。秦莊就勢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片後,又在大堂四周張望了一遍,客氣地問小二說:“嘿,小哥!請問你家楊老板可在?”

小二聽來客張口便直喊當家的老板,就心想“此客當是頗有來頭”,於是他便機靈地回答道:“先生莫急,楊老板一早就親自把別家主顧前日預訂的酒席菜送了過去,這會兒應該回來了。要不您先把菜點上,喝口熱湯也好暖和身子。”

隻見秦莊擺擺手,唱著一口地道的京腔示著意,大聲地說:“不急,本管家先在這等著,小哥您呢也別不自在,該怎麽忙隻顧著你自個兒就行。”

小二聽到此話,也就隻得順水推舟且又很自然地回答:“好嘞!”隨即便又端上了熱茶,說道:“先生您暖暖身子。”

這樣一來,秦莊也就毫不客氣地先搓了搓凍得發紅的雙手,跟著舒坦地握住桌上熱氣騰騰的茶盅,新泡的茉莉花茶香氣馥鬱,是京城仕宦王公的喜愛之品,他毫不遲疑地準備端起來痛快地抿上一口,卻聽見小二在門邊上,親熱熱地喊:“楊老板,您可回來了,這早上就有客主在等著您呢!”說著他就已經恭敬、快速地把楊老板迎到了秦莊跟前。店小二哪知自家店主與這位先生早已相熟。隻見楊老板一邊摘下頭上的虎皮罩帽拍打著積雪,一邊熱絡地招應著說:“喲!這不是錫府上的秦管家嗎?”

秦莊此時聞聲也站起身準備作答,但隻聽精明的楊老板接著又說:“看我這記性,前日就聽幾位客在座上說起您府上端恭大爺,新娶的蔣夫人前兩日添了位小格格,這不,大年節邊上,我還沒得上空去府上道喜,實在失禮失禮!”說著人也就落下坐來,小二照例也是麻利地端上了一杯熱茶後,自是忙著去店門前熱情地招呼他人了。

秦莊急忙喜上眉梢地接過話來,連聲地講道:“楊老板您這真是客氣了,如今這全聚德譽滿京城,生意興隆,一時有個顧不上的也是常理,不過今日秦莊到您這裏,正是為府上大房小格格的滿月席而來。”

“呦!能在這個時候出世的那可都是貴人哪。您想這年節邊上,那可不是吃喝不愁,應有盡有嗎?”

“哈哈!秦某代府上小格格謝楊老板吉言。”

“府上能看重我全聚德實在是讓楊某感激才對。”楊老板接著便開始將生意經上演了,滿臉都是一副自賣自誇的神氣,介紹著說:“不是楊某在熟客麵前彈老調,要說我這店裏的招牌烤鴨那自然是京城的頭一份。”

“對,那是公認的。”

“那是,秦管家您是吃家裏的行家。我這從烤火的木料到蘸食的佐料樣樣用的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一點都不摻雜次等貨。”

“對,不然就出不了那獨有的味。”

“不然府上也瞧不上,不是嗎?”眼見來客越來越多,大堂內也越來越熱鬧,得意的楊老板很藝術地回答著。

“楊老板真是會做買賣的人,這回府上大爺是特別的叮囑我,務必要將文繡格格的滿月宴辦得隆重些。”秦莊也將“文繡格格”這幾個字眼嚷得高高的。

“小格格的名字起得好哇!文武雙全,錦繡前程。”楊老板不但鴨烤得好,話也說得極好。

“是啊,這宴席的事還請楊老板多多費心呀!”秦莊一副交托重任的神情。

楊老板便又趁勢拿出了一個生意人特有的熱情,客氣地說:“秦管家不必客氣,隻要小店能辦得到的,必當盡全力為府上喜上添彩。”又說:“請您放心吧,俗話說得好,秋高鴨肥,隻要您今兒個能把席麵訂下來,從明兒個開始,我就親自來幫您備辦文繡格格的滿月宴席,保證能讓賓主盡歡。”就這樣,二人便你一言我一語細致地商量起相關事宜來。

雪夜

瑤台宣紙造銀城,

吾狂又見一年春,

也是昨夜東風起,

傷了往事的淚痕。

石榴汁美葡萄醇,

相伴相纏琉璃身,

紅著臉兒醉美人。

盅杯盡,鳳台鳴,

泰山蓬萊素妝迎,

萬裏河山空浮塵,

百草千花寂無聲。

風流乾坤,

但願長醉不願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