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Page 2nd 交錯的碎片( 初見新生篇)

十一年前……那個夜晚記憶猶新,呐喊、狂吠、嘶吼、逃命,死亡充盈的紫色夜晚,燒得通紅的天空,到處是掙紮的屍體,到處是行走的惡魔。而我,是這些亡命之人中的一員,麵對即將失去生命的瞬間,我選擇了拚死戰鬥,弱小的拳頭砸在黑色的骨架上,毫無作用。

幾枚金色的子彈掃死了眼前的怪物,橫濱市已然成為火與血的地獄。我跪下來,兩眼淚。

“還有活人嗎?”幾名扛著槍的士兵走進來。我站起來,大喊。之後,一位頭發花白的魁梧老人走開是,雙手架著槍,麵容嚴肅不苟,指揮道:“各組繼續搜查幸存人員……能起來嗎?”他的表情寬鬆了一些,他蹲下來,把槍扔了。我緩和下來,“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叫文夏銘。”

“你就是文夏銘啊,你的父母……已經……”他低沉的麵容,眼神掃到神情鎮定的我,轉換成驚訝,“沒事的,我會帶你走的。清柔、雲升和我約好了的,我一定會把你的撫養長大的。”

“嗯……你也輸給了時光呢。”我話題一轉。

“啊哈哈哈……哈哈哈。”蒼顏白發的老人大笑道,“你果然是個不尋常的小孩……妹妹呢?”他一轉笑容,沉重的表情再次浮現。

“她和我走散了。”

“想找回她麽?”一聲來自戰士的割舍,他看到我的冷靜後想明確我的覺悟。

“想啊,但沒有辦法。”四周集中過來的行屍讓我們無法移動。天降下一位拿著長刀的少年,一柄銀刃化成長擺的光劍掃開大量的怪物。“我來晚了,父親!”

少年開始指揮直升機上的部隊,“橫濱是我們的橋頭堡,必須拿下!肅清這裏的怪物,擊潰來犯的敵軍。”今天,這片港口地區多了一片廢墟。世界大亂有人作亂,所謂本質就是如此。

西曆10293年4月18日,已經不複存在的龐大帝國分裂成世界各部。西曆12900年,災難過後,大量人口逝去,土地腐化。西曆12907年,東京工業家族殷卡密走向政壇,家主海·殷卡密登上東京地區執政官之位,東京、橫濱、千葉三個地區走向統一。西曆12905年1月21日,我加入了殷卡密家族,成為海·殷卡密的養子。

“這幾個月,父親不能陪你了,外麵時局不穩,戰後的民心難以平複,我有好多政務要在外麵完成。”從他的眼中,我看到的寵溺占了一半以上,我很理解地點點頭:“去吧。”西曆12907年4月21日,七歲的我已經把小學到高中的知識全部學完了,無論是為人的道理還是道德規範,我已經通讀了幾遍,為的是以後一人也能活下去。“我不能去學校上學,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人類,所有不能去。”我在我的日記上寫下過這樣的字跡,“我覺得超能力的研究更適合我,我能看見未來的樣子,一定是超能力者的時代。”

之後的三年,動亂結束了。“這些書你真的看得懂嗎?”海·殷卡密抱著一堆理論類書籍走進來。我頭也不抬,“嗯,看得懂……又有新書嗎?”我站起來,拖著破舊的睡衣跑過去。

“你看,我給你帶了柃子夜的新作品,而且是她親筆簽名的哦。”他遞給我一本繪製一對流淚鴛鴦封麵的書本,“我覺得你會喜歡。”

“嗯,我覺得她的文筆很好。”

“那你猜一猜她多少歲。”

“這樣的文筆……嗯……二十多?”

“沒那麽大。”

“十五?”

“還是太大。”

“額…嗯……”

“八歲。”他幹脆地說出來。我翻開書頁,裏麵還有一張精致的明信片,這是一個契機。

我也不覺得年齡的奇怪,這個世界上還有著許多人造人,餘光瞟到滿屋子的手稿,角落中的大量硬皮書。“可惜,我對文學沒有太大的興趣。”

“我知道你對超能力有興趣,但你太小了……”

我一改話題:“最近的超能力研究進展是不是遇到瓶頸了?”

“你怎麽知道的?”

我遞給他我的稿子,上麵有條不紊地分析了超能力的研究進度和必然的瓶頸,然後給出解決方案。

“你說的是真的?”

後來的四年,我在工業中心的地下研究所待了三年,遇到了傲氣的老教授、稚嫩的女研究生還有成熟的大叔研究員,同時二姐滄黎作為監管人以及學生跟著我。這個家族中還能像父親一樣對我的人隻有幾個兒女中最年長的人,還有他的兒子奕諾·殷卡密是我同齡中最要好的朋友。但這一切都在西曆12913年6月13日化為泡影,酷暑之下是這怨聲載道的時局,我和奕諾還在讀初中的年齡就要麵臨格局的變化。

舊東京四大家族聯合製裁海·殷卡密,西曆12913年9月30日,三百名超能力者圍困東京市郊殷卡密工業重鎮。二姐得到消息想帶著我跑,“能跑到哪裏去呢?”我揉揉眼睛,身著白色的常服坐在自己的小房間裏。“你快走吧,我來拖延時間吧。”我收拾一下,脫去外衣,外麵已經水泄不通。之後,我們遭到槍擊,海·殷卡密倒在了血泊中,家中隻剩我一人抵擋在門口。我已經提前按好避難警報,“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麽傻。”父親咽下最後一口氣,閉上了雙眼。“他選擇了不掙紮!哈哈哈哈!”頭目走出來。

“對啊,當年舍命也要追過來的人可是你啊。”我站起來,絲毫不懼眼前的漆黑槍管,“這不是肆虐了橫濱的恐怖份子嗎?怎麽?不嫌麻煩地來這裏送死嗎?”

隻有十三歲的我在他們看來就是笑柄,頭目站出來大笑起來:“你就是這家連狗都不如的養子啊……偌大的家族要你這個養子來支撐門麵還真是丟臉丟到國外去了!”這個人一腳踢上來,我順手接住,肘部用力命中膝蓋,膝蓋骨被打了個粉碎。頭目痛得哇哇直叫:“你們愣著幹什麽!殺了他啊!”

一時間子彈穿破建築物,橫飛在大廳中,激起揚塵遮擋我。槍械停止叫囂,煙霧沉降,“我已經提前說過了,送死也要這麽囂張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見。”我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裏,雙眼迸發著紫色光,全身通體的閃亮紫色,高壓一拳命中眼前人,他上半身完全摧毀,一腳掀開空氣,折斷旁邊幾名正在逃竄的恐怖份子的腿部。

殺完這群亡命之徒,沾上鮮血的我擦去臉上的血跡,卻發現我已經無法回頭。“超能力被發現於西曆12892年4月22日……不但嫁禍於我的父親,還利用恐怖份子來銷毀證據。真有一套啊,東京市代理執政官伊犁·澤西先生。”

上空幾百架戰術直升機開著大燈把我包圍,“不僅身體機能強大,而且頭腦也如此敏銳,不愧是海殷卡密親自培養起的超能力者。”最大的一架直升機中下來一個穿著白色軍服的男人,“怎麽樣?你的父親已經去世了,要不要加入我們?我給你豐厚的待遇哦。”這個風度翩翩的男子完全沒有表麵看上去善良,一臉陰暗,眼球突出。

“可惜,我並非是個勢利小人。而且,我不屑與小人為伍。要麽,你死;要麽,我亡。”我笑道,回敬他一臉的彎月型笑容,看著他憤怒的表情,我從口袋中拿出起爆器,直接引爆地下的火藥庫。“好了,一起陪葬吧,我已無遺憾。”“等等!”爆破聲掩蓋了他最後的呐喊,熱浪席卷、灰燼重壓在天際,戰術飛機全部淹沒在火海中。那300個半吊子超能力者也消失在爆炸中,爆破的震感讓全東京都顫抖。

超能力者被人為製作是在12894年6月9日,殷卡密家族地下研究所隱藏了這些內容。所以,這個工業家族成為了無數人爭奪的地點……”再說下去再無意義,身死魂滅,躺在靜謐的湖麵,一睜眼猛然地望見天際撩人的流星滑下去,星星點點的天空伴隨著轟隆雷聲。湖岸邊,青石上,繞岸白楊灑落片片銀葉,不斷延續成一顆顆淚珠掉入湖底。

“我還活著嗎?”我問。

“活在生死之間。”我,自然而然地懂得,“進入輪回了嗎?我明明沒有期待才是……”

“還有三分鍾,你可以停留在此。”冰冷的女聲沿著手掌心傳來,那凍手的觸感,撥動無限的湖麵。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是希爾諾·雨宮·芬布爾,是厄爾斯大陸先代第十一魔王的靈魂狀態,我寄存了他的部分記憶和‘智慧’,所以你才能擁有不同凡人的成長能力。我需要你去尋找他的‘意識’和‘記憶’。我來到你的麵前,是為了他的轉生。好了,和我簽下契約吧,我會將魔王大人的‘冥河琴音’送給你……”

沉默時分,湖底的巨大齒輪正在運轉,走向終焉然後進入下一個回轉。時針和分針重合的那一刻,輪轉的命運才正式開啟。“也就是說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好吧。”我站起來,一腳踩碎湖麵,蒼藍的水液浸潤每一寸皮膚,最深處的暗門打開,迎接我的又是一個光線不斷的世界,那個櫻花伴隨著淚珠不斷落下的年紀,那個飛舞花瓣的青春。

時間飛逝,西曆12916年4月2日,我唯獨能讀的書隻有柃子夜的作品了,連日的失眠讓我脾氣怪異,家裏的牆滿是刀痕,但我又不得不去縫補那些痕跡。藥罐子空了一個又一個,我在這深夜還是打開了燈,昏暗的燈光能讓我平靜下來,再強製冷靜後,我能夠記得前幾天的暗殺任務中,那個滿臉淚水的小女孩卻顫顫巍巍地舉起刀給我一擊。

這四年的昏昏沉沉,也讓我的生活混亂不堪,“那就迎接一次新生活吧。”

“我想要的情報中沒有憐憫這一欄……”我的筆跡也軟軟弱弱,也許是這隻拿刀的手已經握不住筆了吧。夜半,我冷靜下來,想一想過去的自我幻想、自我安慰,如今強大百倍的我也該走向光明。“要是我們還能再見的話,請記住今天的約定……”這份覺悟總是沿著書頁傳達而來,陪伴我無數個長夜。“我能得到救贖嗎?”

西曆12916年4月3日,舊時東京城的櫻花又絢爛在天空,這座被稱為“東京城”的荒土之城任憑歲月的摧殘。城關的高塔依然不言耳而語地傾訴著時間,細碎的片段在耳語。

這座都市,這座邊城被紫色結晶浸染的都市,就像牢籠一般圍困著這裏的人。

出門前確認電器關閉完成,把室內的換氣係統換成手動調節,再確認好外門鎖,最後穿上鞋子提上包出門了。四月芬芳撲麵而來,我就像往常一樣在街上溜達,一腳踢開路上的花瓣,再撿起空中一瓣捏在書中。

一路慢慢悠悠地走到校園門口,“東京地區一等學院”、“東京地區超能力研究中心”、“東京市立一等超能力學院群”。這些名號我早有耳聞,一次性這麽多的也是第一次見,不同於殷卡密工廠中的那種黑暗感覺,也許這裏的陽光壓製著這裏的黑暗吧。我擺擺手路過籃球場走進學校特有的金色禮堂。

外麵的學生忙著社團活動、體育健身,而我願意端著本厚重的古書沉浸在這古典的木質氣息中,上午也沒有什麽特別要聽的隻好等待下午的新生歡迎會,結果當然是迎新會同樣無聊。

我站在天台,俯瞰整座校園。操場上的熱情球賽、籃球架上的大灌籃、網球場的弧線裙擺、還有棒球沙地的本壘打,我從未想像的美好都在這裏聚集。

回到教室,好多人圍在那個角落,裏麵的女孩絲毫不在意,時不時輕輕撩動頭發。冷冷發幹的眼神中透著沉悶深邃,手中的一本爛舊發黃的書,夾著一支通體透明的鋼筆,上麵依稀寫著“柃子夜”三個字。

下午,西曆12916年4月3日。我並沒有按照那張安排表去找座位,而是隨便找個方便我下課直接溜走的後門角落。

“怎麽了?對她很感興趣嗎?”我的同桌靠過來,是那個黃毛小子。

“沒,不感興趣。”我轉過頭,擺弄手中的一張明信片。“這是什麽?”

我舉起這張卡片:“這是在以前‘柃子夜’的簽售會中得到的,據說是她親手繪製的。”上麵成熟的筆跡,跨越六年的路程傳達而來。“你真幸運啊,居然有那個知名小說家的親筆簽名。”黃毛小子低沉個頭,左手撐著腦袋,目光時不時朝那個角落裏望去。

“你才是喜歡她吧。”我看著書,“克萊斯卡·萊恩哈特同學說吧,想讓我怎麽幫你。”啊,青春啊。

“才……才沒有!”克萊斯卡羞得臉紅。

“確實啊,那麽美的女孩子誰不感興趣。再說嘛,青春期的衝動就是這樣。”我笑道。

“你……你你你,你就沒有什麽想法嗎?想追到她之類的?”

“追?為什麽?炫耀自己所擁有的嗎?”我似乎看破了那群圍著那女孩所有人的想法。

“嗯,好感這種東西……美好又不切實際。”

“那麽……你對她是什麽感覺呢?從你熾熱的目光裏,我知道你想保護她的。”

“你……你是惡魔嗎?這麽會讀心?”

“隻是你不會掩飾罷了。”我輕飄飄地說出來,“順便一提,那個女孩的經曆想必極其沉重,那種眼神我在東京的邊城見過。”

“是嗎?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你們小時候就認識嗎?”我好奇地問。

“對……”他沉悶的語言中我也找不出幾個情報,我當作是沒有意義就沒再問。那邊的靠窗位置隻有那一人而已,視線相交之處,我看到的隻是一張無趣拉長的臉,然後是冷到極致的容顏。

下午三時,“你不去訓練嗎?”克萊斯卡先開口了。

“不去。”我吐出兩字,班裏人都走出去了,我一人坐在椅子上,拿出鉛筆和橡皮。上午的自我介紹中,印象最深刻的當然是那個角落中的女孩,其他男生期冀的神情讓我覺得好笑。

但她一絲不苟、行雲流水的自我介紹讓我著實感慨萬分,聲音冷靜中的穩重讓人很舒服,嗓音沉重但不低落,和外表不同的是語言的精煉。

“你……”身後冷冷的聲音讓我回過神,許久才等來第二句話,“……不去訓練嗎?”我慢慢轉過頭,回答:“不去……”是她在詢問。

“啊,這樣啊。”她走過去,在窗邊停住,“你喜歡畫畫啊。”她沒回頭,“畫得不錯嘛,該有的都有……”

我也沒什麽不好意思。“很符合我現在的氣質……”她繼續說,她笑得有點冷。

“抱歉……我沒有征求你的意見……”我有點慌張。

“沒事,我無所謂的。”

死一般的眼神透過她的輪廓傳來,沉寂……沉寂到教室都凝固了。“謝謝……”長達十幾分鍾的沉默後,她轉過頭來說,“還有……那張畫能送給我嗎?”我注意到了她的手鏈,上麵金屬的一節很眼熟。

“嗯……可以。”我走過去,遞給她。

當我問起她為什麽向我搭話的時候,她卻微微笑道:“隻有你……全班男生隻有你沒有打攪我,他們就像是蒼蠅一樣飛來飛去的……”她意識到說太多了,兀然地閉上嘴。長久的沉默以後……

“再次自我介紹吧。我叫加柃蓧雅,曾經有個擅長繪畫的朋友……但他已經和我分別……所以,所以……你能教我嗎?能教給我找到他的方法嗎?”她認為作出自己的畫作就能夠找到過去逝去的人,這也是一種記錄吧。比起我,她更加憧憬……憧憬著未來。

“為什麽隻和我說話呢?”我不小心又問了這個問題。

她不但沒有厭煩,而是重新組織語言再說一次。“……因為隻有你不會向我諂媚,他們都是衝著這副皮囊才想討好我的……你的……你的眼中充滿著星辰大海和比我想象中更加深沉的東西……”少女的眼神中閃現一絲絲的光華,我注意到了微微的細節,她果然比我更加憧憬未來。

不過以後再回想起和她的初見,應該會說是極其老套的見麵吧。

(遙望窗邊的片片櫻花,手中的書頁已不知翻過多少……)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