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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忠誠來到會議室,黃局長等其他領導班子成員都到齊了。黃局長對當前的形勢進行了分析,傳達了市局黨委和區委、區委政法委領導的工作要求和指示精神,同時聽取了分管領導針對近期轄區內發生的重大案件以及幾起敏感的信訪事件的匯報。最後,黃局長針對今天的兩起事件又強調了工作紀律——一定要按照法律公正地執法,不要給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留下把柄。

散會後,黃局長把慕忠誠叫到辦公室,說道:“慕局,你剛上任副局長,今後行事一定要多動動腦子。在調動警力的時候,要提前向我匯報,不要惹出事端。另外,南發先那一夥人教育教育就放了吧。”

慕忠誠早料到他的舉動會招來非議,可是當時的情景如果不震懾一下南武那個小兔崽子,那人民警察還有什麽打擊凶手、維護社會治安的威嚴呢?

“黃局長,我知道,動這幫人會讓你的壓力變大,因為他們都有後台。一定有人給你施壓了吧?”慕忠誠直截了當地講。

慕忠誠大學畢業後,一分配就是黃局長的部下,也是黃局長的徒弟。他心裏知道師父為了當好區委常委、區委政法委副書記、公安局局長等職務是有多麽不易,所以自打他到了刑偵支隊,在處理一些問題上也是打了折扣的。這和他的初衷是相違背的,他總在想,自己是一名共產黨員,就應該時時刻刻保持純潔性和鬥爭性,可是事與願違,大千世界,理想化的生活畢竟與現實有巨大的差距。

黃局長平靜地說:“你知道就可以了,市局分局好多工作需要人家支持,人家通天呀,你這樣做也沒錯。我聽說那個姓南的小兔崽子竟敢當場罵你,他也直後悔,他說不知道你是慕局長,你穿著便裝,以為你是企業領導,否則給他八個膽,他也不敢跟你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慕忠誠叫板呀!算了,你還是集中精力,把‘9·19’案給我破了,這件事交給治安支隊和派出所處理吧。今天市局李局長也到華興化工集團信訪現場了,還專門聽了‘9·19’專案匯報,要求盡快破案,人命關天啊!”

慕忠誠走出黃局長的辦公室,心情無比壓抑,副局長剛當了兩天,就遇到這麽繁雜的事,今後的路一定會更加艱難。下午兩點了,早餐的油條、大餅早已消化幹淨,他打開抽屜,嚼了兩塊餅幹,喝了幾口冷茶,算是今天的午飯了。

隨後,慕忠誠又馬不停蹄地聯係了魏長明,到刑偵支隊聽取了“9·19”案相關進展的匯報。魏長明他們一刻沒停,調取了近期的監控錄像,可錄像資料不是不全,就是模糊不清。因為監控攝像頭被風吹日曬,且鳥屎、塵土等汙漬清理不及時,遮擋了鏡頭,還有就是案發現場在老舊小區裏,攝像頭安裝也不到位,又是天井樓,死角多,根本就不能全方位監控。錄像裏隻有洪愛敏出事那天淩晨三點多鍾下班,進小區回家的影像。之後這幾天進進出出的好幾百人,大部分都核查了,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線索,同誌們仍在持續奮戰著。

魏長明又匯報了古老四的情況。今天上午慕忠誠、關天一從眾利大廈出來,一個多小時後,古老四就到了分局刑偵支隊,他說要找慕忠誠,自己是來配合調查洪愛敏被害案件的。魏長明接待了他,他假惺惺地抹了幾滴眼淚,還說按照他們集團古德寶董事長的要求,要給死者家裏送去十萬塊錢慰問金之類的。對於洪愛敏有沒有仇家、有沒有相好的問題,他也是搖頭說不知道。這小子總進進出出派出所,是老油子了,問了半天沒有一點新線索,基本上都是警方已掌握的情況。去豪門娛樂總匯偵查的同誌回來,也沒有發現有價值的情況。

慕忠誠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突然站起來和魏長明說道:“今天必須見到古德玉,這個混賬的古老四!你帶著弟兄們繼續查找線索,讓關天一跟我去豪門娛樂總匯。”

到豪門娛樂總匯時已經是傍晚七點鍾了。剛才在路上,母親給慕忠誠打來了電話,說過節他沒吃上三鮮餡的餃子,自己烙了甜鹹月餅,都給他留著了,他如果能回家吃一點再忙工作也可以。慕忠誠放下母親的電話,眼角有些濕潤,他和妻子孫琳平時隻能是微信聯係一下,和兒子更是十天半個月不見一次麵。過去他就是回家也是深更半夜,兒子早就睡覺了,而走的時候不是半夜就是天不亮,有幾次爺倆一見麵,兒子就像遇見生人一樣生疏。

兒子快要考大學了,慕忠誠真心想讓兒子報考人民公安大學,以後接他的班,做一名人民警察;但兒子卻不以為然,認為當警察太辛苦,整天不著家,紀律也太嚴,不能出國旅遊。每次說到這兒,慕忠誠就數落兒子沒出息,甚至有時候還發脾氣。兒子跟他頂嘴,孫琳就和稀泥,數落慕忠誠一回家就和孩子吵,不能好好說話,隻認警隊不認家。

慕忠誠走進富麗堂皇的豪門娛樂總匯,直接奔古老四的辦公室,大堂經理趕緊跟在他屁股後麵說奉迎話。

慕忠誠去年當刑偵支隊長的時候,還帶隊到這裏“掃過黃”,搞得夜總會停業整頓了好幾個月,後來是董事長古德寶出麵找了黃局長才重新營業。

黃局長無奈地告訴慕忠誠,這是市裏領導的指示,要保護民營經濟的發展,有賣**行為,夜總會是不知道的,是個別坐台女子從外邊帶來的人搞的違法行為。最後這事也是不了了之,氣得慕忠誠第一次頂撞了黃局。

慕忠誠沒等大堂經理給古老四通風報信,徑直推門進了古德玉的辦公室,好家夥,他的辦公室富麗堂皇,足足有一百多平方米,有一個特大號的老板台,古老四窩在裏邊就像一個肥胖的侏儒。豪門娛樂總匯這地方過去是華興化工集團的禮堂,前年古德寶把這裏承租下來,給這個天天泡舞廳、洗浴中心的四弟找點活幹,總比讓他天天惹是生非強。當然,這裏也是古德寶招待客戶的地方,她閑暇時也會在這裏跳跳舞,娛樂一下。

慕忠誠的到來,委實讓古老四一驚,他下意識地請慕忠誠坐下,然後遞煙點煙,吩咐大堂經理倒茶,還批評這幫員工不懂事,沒有提前通知他,好讓他在大門口迎接慕局長這位貴客駕臨。

古老四客氣地問:“慕局,您吃飯了嗎?我這裏有廚子,或者要不咱們去對麵的大金海鮮酒樓,那也是咱家開的,我大姐在那裏經營,您放心,我給她付錢,我們是親兄弟明算賬,她帶人到我這兒來消費,我也收她的錢。”

慕忠誠坐在豪華的真皮大沙發上,經過這一天的勞累,忽然靜坐下來,真感覺連骨頭都是麻酥酥的。他看了一眼古老四,肚皮還真咕嚕咕嚕地響了,便說:“好呀,我還真的餓了,中午就吃了幾塊餅幹,你看讓廚師給我們倆一人來一碗麵吃就行,別整亂七八糟的菜,我可沒有錢。”

古老四受寵若驚般立即吩咐廚房下麵條,還特意叮囑弄幾個好菜。慕忠誠心想,吃他這碗麵,打消他的防備,或許能聊出些端倪。

“我說古德玉總經理,我聽說你和洪愛敏關係不一般呢,那套偏單是你給她租的?我們了解到你總往她那裏跑,有這回事嗎?”慕忠誠試探性問道。

“沒有,您別聽外邊瞎傳,那套偏單是我給她租的不假,但那不是關心員工嗎?她是我們這裏的領班呀。我就去過一次她住的地方,那不就是個貧民窟嗎?我能去她那兒幹嗎?您別套我的話,我可害怕,她的死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們倆是好過,但都是她追我。我們倆也親密過,就在我這兒,我從不去她那兒。”古老四狡辯道,生怕哪一點說得不對,讓慕忠誠抓住小辮子,那就不好辦了,其實這幾天他也派了手下四處打聽是誰害死的阿敏。

就在慕忠誠智鬥古老四的時候,飯菜上來了,的確是海鮮打鹵麵,外加四菜一湯——清蒸大龍蝦、清蒸紅石斑魚、蒜蓉清炒雞毛菜、蝦仁獨麵筋、烏雞排骨紅蘑高湯。慕忠誠真的餓極了,他衝關天一努努嘴,端起海鮮打鹵麵,稀裏呼嚕地就往嘴裏送,基本上沒怎麽嚼就吞到了肚子裏。關天一見領導都餓成這個樣子了,也哧溜哧溜地吃起來。慕忠誠沒動硬菜,關天一自然也不敢擅自夾,不過他一直用餘光瞥著那條清蒸紅石斑魚,恨不得一口把它吞進肚子裏。

慕忠誠幾乎是一口氣把整碗海鮮麵吞到了肚子裏。兩人狼狽的吃相讓古老四看傻了眼,他豎起大拇指,連連誇讚:“慕局,好警察,看把你們餓的,佩服。”

慕忠誠抹抹嘴說:“我們確實餓了,但不是饑餓,是疾惡如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