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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依然是中班,霍梔有整整一上午時間。

她去了孤兒院。從職業學校畢業後,她就沒回來過,不願意回來,那些殘疾的或是健康的孩子的眼神讓她受不了,她會想起自己的童年,無助可憐地望著每一個進出孤兒院的大人。

馮阿姨還在,她老了,孩子們的吵鬧聲把她的耳朵早早折磨背了,霍梔趴在她耳朵上大聲說:馮阿姨。

她抬起頭,努力看了她半天,才叫出她的名字。她帶過的孩子太多了,不可能全部記得。

那個上午,霍梔終於還是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確實,自己是被父母抱養的,所以,父母死後,和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外婆才狠著心把她送進了孤兒院。

這些,都在孤兒院的檔案上記著呢。

從孤兒院出來的霍梔,心情是複雜的,喜憂參半,喜的是,找到了親人,雖然未經驗證,憂的是,母親為什麽偏偏選擇把自己送人?

她慢慢地溜達在街上,廩生打了她好幾遍手機,她不想接,和他說什麽呢,說自己有可能找到親生母親了?有什麽用,他們之間不過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注定了不會有未來,很久很久以後的生活裏,不再會有彼此的影子,她的心,輕薄地冷了一下。

秋天的太陽柔和地掛在天上,亮亮地明媚著。

手機響了一下,是短信,霍梔懶懶地掃了一眼,沒去看,以為是廩生的。

過了一會,手機就響了,是秦櫻素的。說訂了千葉街的位子,請她吃飯。

霍梔說好的,一會就到,驗證過身世後,想起秦櫻素,她的心,就情不自禁地暖了一點。

乘車去千葉街的路上,她在想,等在那裏的,或許不隻是秦櫻素,或許還應該有母親。她該用什麽樣的表情麵對這個在28年前遺棄了自己的人呢?

悲喜交加?有點造作,漠然?有點殘酷,或許她也曾因丟棄了自己而度過了牽腸掛肚、寢食不安的28年呢。

很快就到千葉街,秦櫻素訂的位子是間雅靜的包間,絲竹聲聲裏,很是柔和。

包間裏隻有秦櫻素,等得有些心焦的樣子,見霍梔來了,忙忙站起來,眼裏似乎有些淚光,跑過來,無聲地擁抱她,霍梔也淺淺地擁抱了她,盡管心裏翻湧著的百感交集,臉上卻掛著風平浪靜,畢竟,在這場所謂的認親遊戲裏,自己處在弱勢生活的位置,她怕過分的激動會讓秦櫻素誤以為她是在巴結。

秦櫻素對服務生說把菜上來後,就不必在裏麵服務了。

霍梔坐在那裏,表情有點木,不知道說什麽好,想,若是換個角度,秦櫻素是不是也會這樣?她不想表現得太熱情,無論當初怎樣,如今,她已健康地長大了,那些遲來的幸福與溫暖,對她,都沒太多意義了。

秦櫻素細細地看著她,哽咽著說: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霍梔淡淡地笑著說:我都健康地長大了嘛,別說那些了。心裏卻在想,還沒弄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呢,還是先別急於表達親情的好,萬一醫學鑒定不是,那該多荒唐。

秦櫻素抽出一張麵紙粘了粘眼角的淚:我沒告訴她。

霍梔:她……

秦櫻素笑:我們的母親。

霍梔就覺得有點奇怪,秦櫻素怎麽會用她而不是媽媽來稱呼母親呢?看來,她們兩母女之間,也有點隔閡,否則,秦櫻素就不會用她稱呼母親。

她們都不喝酒,就各執一杯果汁代酒,碰了幾次,秦櫻素說她曾經建議母親找她,母親說找回來她也養活不起,還是算了,就這麽擱下了。秦櫻素看著霍梔,停了一會,說:我們的母親有點怪還有點冷,說真的,有時候我也不是很喜歡她。

霍梔忽然覺得慶幸,一個冷漠的母親,會讓孩子很受傷的。一直,是霍梔在聽,秦櫻素在說。末了,秦櫻素說不管母親想不想找她,這些年,她一直在試圖找她。說著說著,秦櫻素又落淚,把霍梔的心,也泡得酸酸軟軟的。

秦櫻素又問了一些霍梔的生活狀況,就難過地說:別在商場當銷售服務員了,又累又要看客人臉色,還賺不了幾個錢,幹脆我給你投資開家小店得了。

霍梔連忙說別。秦櫻素問為什麽?霍梔說不喜歡平白無故受人恩惠。

秦櫻素就哭了,說怎麽是平白無故,我是你姐姐,母親把你丟在外麵讓你受了那麽多苦,就算我替母親補償給你吧。

霍梔大聲說:我沒受苦!

她的反應讓秦櫻素有些吃驚,遂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是我用詞不當,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同情你的意思,我隻是覺得我們是姐妹……

霍梔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過激,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真沒覺得自己受過多少苦。

秦櫻素飛快說:我聯係了醫院,改天,我們一起去做個DNA鑒定,好嗎?

霍梔想了想,點點頭,說該去商場接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