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出父母造成的傷害 第1節 理解你、尊重你,卻拒絕成為你

年幼時,如果你麵對的家庭千瘡百孔,不但無法給你遮風擋雨,還會隨時給你帶來狂風暴雨。你一日日浸染其中,是感到呼吸困難想急於擺脫,還是麻木到習以為常?

幼兒、少年乃至未成家的青年,與父母一起生活的家,就是他的原生家庭。美國著名家庭治療大師薩提亞認為,一個人與他的原生家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而這種聯係有可能影響他的一生。

是的。而這種影響的走向,一樣糟糕還是更糟糕,或者截然相反並自成美好,則取決於當事者本人的覺醒意識。

LN是我最接地氣的良師益友。想起她,我常常會調整自己的言行及方向,努力靠攏她,力求成為她那樣自帶光芒、走到哪裏都是一片美好的人。

我曾去過LN的家和辦公室,她家裏的陽台上、辦公室的窗台上都是蓬蓬勃勃的綠植,或借助外物攀緣而上,或自然下垂隨風擺動,很是養眼。細看,才發現是養在水裏的紅薯長出的枝蔓。

與她聊閑中得知,她的網名、微信名、QQ名、簡書名都是“紅薯苗”。我調侃道:“你就那麽喜歡紅薯,渴望成為一株紅薯苗?”LN笑道:“一個個被我遇見並得到善待的紅薯,也可以自成美景。”

我心裏豁然開朗:哪裏隻是紅薯,我們對一切事物的態度及方式就決定了最後的結果。

LN說,她是從農村走出來的,過去不隻是美好,現在還常常想起過去。想起過去就很羨慕農田裏的紅薯,看那枝蔓肆意生長,多幸福……

她靜默或說話,我都喜歡看著她,腦子裏會不時地冒出來“溫暖”“明媚”等美好的字眼兒。她又寫得一手好文章,簡約又不膚淺,美好又不嘩眾取寵——看她筆下的文字,你會覺得字隨心走的人兒優雅而高貴。

跟LN在一起,我常心生嫉妒,老天,你何以如此眷顧一個女人:膚色是歡喜的亮澤,沒有歲月留下的滄桑;性格是總讓人想親近的溫潤,不見生活的焦躁;她女兒名校畢業工作好,典型的報恩來的孩子;愛人是一所學校的校長,敬業又顧家,讓你會心生感慨‘好老公都是別人家的’;LN自己的工作也是風生水起,那個行業裏所有的榮譽,從市級到省級乃至國家級都收獲了……

她身邊的種種跡象似乎表明,她是“小時公主,長大皇妃”的標配。

事實是:LN的童年並不幸福,或者說有些痛苦。

母親性格暴烈,LN跟姐姐一句話不順母親的耳,那一刻母親手裏拿著什麽或手邊有什麽都會直接摔過來。母親不考慮這樣會不會砸傷孩子,孩子能不能受得了,那個過程沒有絲毫緩衝。

隻是,LN說她從來不哭不喊,怕鄰人笑話,她跟姐姐常相互安慰。

LN說,心驚膽戰的事防不勝防,凡事都會小心努力去做。她們從來不會奢求母親說出半句肯定或表揚的話,母親不生氣就是最好的結果……

LN說時風輕雲淡,好像說的是別人的往事。她說,有一次跟姐姐在姨媽家,看著姨媽給表妹輕輕柔柔地梳頭,她倆滿臉的羨慕,而後耳語:“媽都沒給咱倆梳過頭。”

聽到這裏,我鼻子有些發酸,但迎上去的依舊是LN暖暖的笑。

LN說,她父親算是機關單位的小領導,他們家應該比別的家富裕一點兒,可他們從來沒有幸福的感覺。跟母親在一起,覺得壓抑;獨自待著時,又覺得憋屈。她說自己還在很小的時候,看著母親就暗暗發誓:自己將來做了母親,絕不能是那個樣子,絕不會打罵孩子。如果是女孩子,一定要把她視作小公主般疼愛。

LN說自己努力上學隻為離開那個家,天道酬勤,她成功了。一離開母親,她就竭力活成了自己喜歡的樣子:凡事努力,平和優雅,溫柔耐心。

LN說她感謝老天,真的給了自己一個小公主,自己愛而不放縱,疼又嚴要求。她們不像母女更像閨密,她以至於感慨,一個女人一定是上輩子積德行善,這輩子才會生閨女,都愛不夠、疼不夠,哪裏會委屈了孩子?

我曾問她:“你是不是不能原諒母親?”其實,我更想問的是:“你是不是一直記恨她?”

LN笑了,說:“我母親那樣也是被生活所迫,父親的工作又忙,母親家裏地裏,忙裏忙外,真的是家裏的大功臣。雖然我沒有享受過母愛,可我理解母親、尊重母親,也感謝母親。隻是,我拒絕成為那樣的母親。”

在LN身上,你看不出原生家庭的疤痕,或者,她以理性與智慧讓疤痕綻放成了花。我甚至在想:如果LN沒有成長在那個環境裏,她會不會擁有今天的一切?

有人說,很多悲劇的根源不在當事者,因為每件事都不是孤立的,都有因果,當事者大多也曾是受害者。比如,童年受到傷害後的心理陰影麵積過大,導致性格缺陷,人生失敗;在戀愛中屢屢受挫,屢屢被辜負,受傷嚴重導致行為失控……

是啊,這樣看上去一切過錯都是可以原諒的。可LN拒絕複製母親,最終成就了更好的自己。

G是二十年前我住出租屋時的鄰居,小我三歲,大學畢業後在政府部門工作。按道理,他前途無量,結果卻是:事業與婚姻時時亮紅燈,勉強得彼此難受。

他喊我“張姐”,跟我說起很多事,也是斤斤計較一腔怨氣,似乎全天下都辜負了他。

他真的不好相處而造成現在這個樣子嗎?他的格局缺少男人的氣派嗎?直到有一天,他的媽媽來城裏辦事,順便到了他的出租屋。

那是一個幹瘦的婦女,一臉愁苦,似乎在生活的重壓下已不堪負重。可隔著牆壁,我感覺到她像在打機關槍:數落鄰居貪她的小便宜,其實隻是大家常說的雞毛蒜皮;她咒罵自家親戚不給自己幫忙收割莊稼,有點兒不為別人著想的小自私;她說家裏大兒媳的種種不是,但感覺是在雞蛋裏挑骨頭……她時而高亢,時而低沉,唯一不變的是一直在絮絮叨叨。

我一度懷疑,她這麽幹瘦,是不是源於說話太多,營養都從嘴角流失了?

G沒有自己的看法,隻是隨聲附和著,像個沒有思想的小孩子,而他的附和似乎又激發著媽媽的傾訴欲。

那天下午,他送媽媽回來時,我正在樓道裏生節煤爐。G就開始對我說起他媽媽如何能幹、如何辛苦,說媽媽從小就跟他說起別人如何欺負他們家,說他現在跟那些親戚不走動,說他回去懶得搭理那些曾看不起他們家的左鄰右舍……

我突然有種羞愧的感覺:在G那麽掏心掏肺地跟我說往事和他媽媽時,我竟然有些看不起他——那是一個大男人應有的胸襟嗎?

G從小就在接受他媽媽的仇恨教育,媽媽播種,他收獲,滿心裏都是怨氣,怎麽可能與別人、與生活和諧相處?事業與婚姻的不幸,莫不是童年陰影的擴散所致?

在G述說的往事裏,有一件至今刻在我的記憶裏:

G說,大概是自己七歲時跟媽媽走在田裏,媽媽說這是狗子家的地,狗子巴結有錢的,看不起咱沒錢的。G就撿起一塊磚頭扔進狗子家的地裏,媽媽摸著他的頭笑了。

臨了,G說,現在大學生那麽多,那狗子一家三輩還沒供出一個大學生。他說時滿臉的驕傲,但我分明看到了他的醜陋、他的狹隘。

G是名校畢業,卻因小時候吸納了媽媽太多的負麵情緒,心裏結了太多的疙瘩,變得心胸狹窄,做事分外小氣,難免處處紅燈。

生在普通家庭,或遇上做事不大度的父母,也會成為我們成長中的一麵鏡子:如何做,才能不與之重合;如何做,才能讓自己變得更好。

生在怎樣的家庭,我們無法改變,更不應該抱怨,荷花尚且出淤泥而不染。作為孩子盲從大人可以原諒,已經成人了還沒有自己的認知與思想,那就是一種悲哀了。

如果不能拔高於原生家庭,高學曆的G與農婦的媽媽就沒有絲毫區別,他們依舊坐在一條板凳上——媽媽在農村硌得自己難受,兒子在城裏弄得自己不舒服。

我們大多數人無力改變原生家庭,隻有真正走出原生家庭,才能組建出滿意的新生家庭。

人生時時有選擇,怎能讓過去一直為自己背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