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一百年後，空山森林酒店中的人口已經繁衍了三代，酒店周邊還發展出了一些頗具規模的小鎮。

林覺和老譚計劃秘密執行“1042行動”，這個行動是把空山森林酒店時鍾撥快，快速度過100年的時間。並且把酒店裏的人類通過1042號房間的通道，陸續接到月球上來，替換月球基地上的人形機器。

“林覺，我們有必要把所有的人形機器都殺掉……不，替換掉嗎？我們能不能跟他們談判，嚐試跟他們和平共處？”老譚問。

“別天真了，人類和人形機器分屬不同的種族。你想想，以前在地球上，如果換作是你，你會和動物園裏的大猩猩談判嗎？你會把控製權交給大猩猩嗎？我們在人形機器的眼裏，僅僅是試驗對象，就像是大猩猩。”林覺說。

“那，蘇非呢？蘇非知道你的計劃嗎？”老譚又問。

“蘇非那裏，比較難辦，我會找個時間跟她解釋的。”林覺也不確定蘇非聽了他的計劃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但是，是該說的時候了，不能再拖延。

林覺到蘇非的住宅去找她，關於“1042號計劃”，他們在屋裏爭論了很久。

“蘇非，你是唯一的，我保證你絕對不會被別的人類意識替換掉！”林覺向她保證。

“那月球上成千上萬無辜的同伴呢？他們就該被替換掉嗎？”蘇非不認同他的計劃。

“蘇非，它們其實感覺不到痛苦的，隻需要幾秒鍾，就重生了。”林覺解釋。

“重生？你是說人類意識強行輸入他們大腦裏吧，那他們根本沒有重生，而是在這個世界上再也不存在了。”蘇非反駁。

“蘇非，月球基地畢竟是人類創建的，難道不該把它歸還給人類嗎？”林覺嚐試著引導她的思路。

“我不同意你的計劃，無論你找出多少條理由，都無法掩蓋這是**裸的種族大屠殺的事實！看看你自己，你的相貌，你的聲音，你的軀體，都已經和人形機器一樣了。你明明屬於這裏，是我們的一員，如果進行種族屠殺，哪怕是意識層麵的，你也會後悔的！”蘇非的聲調也越來越激動起來。

爭吵沒有結果，林覺失望地離開蘇非家，走到盧娜女神雕像底下。那一束光又照了過來，就像從前一樣，可這次，林覺沒有像新移民一樣匍匐在地上。他久久站立著，目光微微向上凝視著雕像，人形機器建立了自己的社會、文化、法律、語言，還有宗教，他們把月球基地變得繁榮起來，他們和人的區別好像真的越來越小。

那麽，抹去他們所有人的意識是不是真的是在犯罪？林覺想起蘇非的最後一句話，看看自己的3D打印手臂，又看看遠處忙忙碌碌的人形機器。不遠處的聖歌響起，旋律滌**著林覺的心靈，他仿佛進入了禪定狀態。在聖歌的包裹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林覺悟了，他意識到人類和人形機器並沒有本質的區別，蘇非是對的。

“老譚，我們的1042號計劃有重大調整。”林覺重新擬了一份新計劃，在新計劃裏，空山森林酒店裏的人類分批通過1042號房間來到月球基地，作為新增移民。當人類新移民數量增長到和人形機器差不多的時候，再立法賦予人類和人形機器同等的投票權利。

“蘇非，你可以幫新移民爭取投票權嗎？”林覺帶上老譚一起再次去蘇非那裏，向她詳細闡述了自己的新計劃。

“我很樂意！”蘇非眼裏閃爍著星光，她終於認可了林覺的新計劃，願意幫助人類。

老譚在筆記裏寫下：“萬能的上帝眷顧他，將他交到一個女人的手中。”(1)這句話最後被收錄進月球基地盧娜語《聖經》，林覺傳，第九章裏。

(1)　作者注：這句話改寫自《穿裘皮大衣的維納斯》：“萬能的上帝懲罰他，將他交到一個女人的手中。”